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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柒:担忧着和期待着的事情

章柒:担忧着和期待着的事情

最后确认过水温和房间的密闭性没有问题,溯玥脱下了自己的内衣。她将衣服存入安全的自动壁柜中,看着壁柜的门自动关闭、锁死,没留下一点痕迹。

“多久没有洗澡了呢……”

如果按照阳尘星上的昼夜更替来算的话,上次洗澡,应该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前,在莉莉芮研究所的那次了。在没有人看到的情况下,保持寸缕不着的状态,对于减压来说非常有效。

不过为什么,无论几次看着自己的**,身材一点都不见长……

“还是这么平吗……”

溯玥看着自己的身体,又叹了口气。

舰上的人员告诉她,用纳米机器人清洁身体会更加快速而高效,但习惯用加热过的水来清洗身体的溯玥,还是更喜欢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

……

用固定的水流将全身冲洗干净后,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用来享受泡在水中的感觉。这间浴室里没有她曾经见过的浴缸,根据之前她看到的沐浴说明,在失重的状态下让水和特殊溶剂包裹身体,是放松身心的最佳方式。

“重力,唔,重力开关在哪里来着……”

重力开关,应该是一个绿色的U形按钮。按下之后就会进入局部失重,与此同时,水会自动从房间的四壁出水口中冒出,直到达到规定的用量。

“啊,在这里。”

按下这个绿色的按钮,溯玥顿时感觉,自己失去了上下的感觉。她的一头长发飘舞了起来,好像一朵淡银色的花在无重力的环境下盛开着,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失重感的溯玥感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孤独,以及体内五脏奇怪的分离感。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让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不由自主地,在重心的改变之下,溯玥发现自己的身体旋转了起来,就像一个陀螺那样,不断地在虚无的空间中旋转、旋转、再旋转,无休无止。

水从出水口中流出,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摄人心魄的香气。细细的水流慢慢地分成水珠,飘进这个没有上下之分的白色方盒子里,渐渐地在中间凝聚成巨大的水团。

这不是普通的水,溯玥通过事先的说明得知,这是能够让人在里面呼吸的,十分特殊的溶液。

她伸出一只手去触碰这团温暖的溶液,而它也温和地包裹住了溯玥的手。

接着是另一只手、整只胳膊,再到小腿、大腿,直到整个身体。

“好舒服……”

这种安心感很久都没有过了,无论是在危险中得到救援,还是有可靠的人在身边,都不如让整个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水中来得实在。溯玥闭上眼睛,大胆地试着将水吸入鼻腔。

没有任何不适感,仅仅在液体通过呼吸道时引起了几次咳嗽。很快,溯玥感觉到肺部充满了比寻常空气还要丰富的氧气,就像重回水中的鱼。她睁开了眼睛,透过扭曲的、淡蓝透明的溶液团望,在失重中望着墙壁。

其实她一直很害怕。她一直害怕着,从小就害怕着,自己有一天会变得无家可归。可是,她却又难以置信地从另外一个角度期待着这种事情的到来。这种担心,或者,这种期待,它不明来由,有时甚至是姐姐溯翼也不是很能够理解。在父母遇难后,溯玥感觉到这种情绪越来越明显,只是,她不想把这些想法表现出来,让别人为她担心。

所以她渐渐地成了一个不善言辞的孩子,因为一旦多说什么,就难免地要触及她心里那团难以拂散的阴影。任何人的陪伴都难以化解这份担忧,但她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固然,双亲被自己亲手埋葬,居住的小镇被毁掉,屡次遭到噩梦的折磨,每个女孩子都不可能当做完全没发生过。但是,在她内心无边无际的矛盾面前,这些痛苦反而被淡化了很多很多。每一次灾祸,似乎都是一个预兆,她生活即将发生重大改变的预兆。但同时,这又是她心房中插着的,鲜血淋漓的一刀。

“阿洛乔……”

溯玥默默地做着这个口形,但没有声音从声带中发出。

有时候,溯玥讨厌阿洛乔,讨厌这个让她的生活变得跌宕起伏的男人。

然而有时候,溯玥又不可避免地想要依靠阿洛乔,依靠这个把她带离那一成不变的日子的男人。

这种心态万分矛盾,但有时却也让溯玥着迷。她总是一个人哭泣,不太能处理自己和姐姐的关系,只是苟且过着自己平凡无甚希望的每一天。

然而,在阿洛乔这个相貌平凡的黑发男人面前,她却有了一种冲动,一种她从前想过却绝对不敢当真的冲动。她希望有个人能拉起她的手,带她前往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去见识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事物;体验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恐惧,迎接她从来没有触摸过的希望。

平时与阿洛乔相处的时候她感受不到这些东西,但在这种一个人洗着澡、一个人思考的时候,又会想起来。

“希望……带我去遥远的地方……”

对失去家乡的恐惧是每个人都有的,更不要说一个标准龄才刚满十五岁的少女了。可是溯玥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特殊。她被迫离开了家,阿洛乔为了自己的目的劫持了飞船,再也回不去;但她,却意外地没有多么厌恶这种感觉。

如果转化成能够平凡理解的语言的话,那应该就是「啊,我自由了吗」这样的感觉吧。

不过至于姐姐她……大概还在生阿洛乔的气就是了。

思考找到了通路,在这样一次沐浴中,精神和身体的压力,都在慢慢消散。

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伸出了水团的外边,又有不少已经降温的小水球在触碰着她的脚趾,然后沾在上面。随后,溯玥将头伸出了水团,顿时感觉之前好多天积攒的压力全部散去。

她抓着墙壁上的把手,重新找到重力的开关。在重力重新开启时,排水系统会自动开始运作,水在几分钟内全部排空后自动停止……

结果第一次在失重中泡澡的溯玥没调整好姿势,在重力恢复后,一屁股摔在地上。

“痛痛痛……”

……

浴室的全密封壁柜还附带纳米洗衣功能,暂时没衣服换的溯玥只好先裹着应急浴巾回了居室。

“溯玥你洗完了啊。”

见到溯翼从浴室出来,溯翼从柔软适中的高分子褥垫上坐起来,睡眠舱也十分人性化地降低了开口,让溯翼能双脚着地地坐在上面。

但让溯玥有些吃惊的是,比她早好久洗完澡的溯翼,却还是在裸着……

“是呢,不过姐姐你…怎…怎么还没把衣服穿上……”

“衣服在洗而已,反正是亲姐妹,有什么大不了的。穿了这么久的旧衣服,还不洗才奇怪。”

“嗯…嗯唔……”

“不适应失重吧,”溯翼一反常态,顽皮地眨了眨眼,“刚才重力恢复的时候,你是不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了?”

姐姐知道了?!

“诶!!”溯玥脸一红,“姐姐…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我妹妹,我能不知道吗?”

“不……不可能啦,这和谁姐谁妹有什么关系……”

“好了,不骗你了,”溯翼也有点脸红,不过罕见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刚才听到你抱怨说痛了……不过,其实,之前我洗的时候也不小心摔了一下。”

“很久没看见姐姐开心的笑容了呢……”溯玥直接在暖和的软质地板上坐下,“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姐姐在阿洛乔面前,好像是刻意不笑一样……”

“……”

果然,一提到阿洛乔,溯翼就总是抗拒说心里话。

溯玥觉得,姐姐果然是真的不喜欢阿洛乔这个人。

“……姐姐,讨厌阿洛乔吗?”

“……怎么说呢。”溯翼收起了笑容,好像在探讨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似的,“对大多数事情负责任的态度,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但是,他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他自己好像完全没在反省一样……”

溯翼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消沉。

“虽然很多事情太自作主张了,根本没考虑到别人,”溯翼两手一摊,“但他做事好像并不是毫无理由的冲动,可能是经过了仔细思量和取舍之后的决定吧……总之,我个人并不怎么喜欢他,但没法把他认定为那种特别讨厌的人……等等,溯玥。”

“怎么了……姐姐?”

“你难不成,对阿洛乔有好感?”

“……没,没有,真的姐姐,相信我,完全没有哦。只是觉得这个人蛮有特点的……虽然到现在为止经历的事情像是做梦一样。不过…话说,阿洛乔好像…好像不在房间里。他去干什么啦……?”

“还说对他没好感?”溯翼又笑了起来,“对他的行踪那么感兴趣。”

溯玥很苦恼,为什么自己就是摆不脱这个嫌疑啊!

“没有!”溯玥的脸更红了,“没有!没有!重要的事说四遍!”

“是三遍。”

“呜……”

溯翼在墙上点击了一下,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全息屏幕。

“他给我发来信息说,他想为好奇心正旺盛的熙雅解释一下他的机甲,”溯翼翻看着全息终端内的信息,“据他说,同房间的悠妮也跟去了。”

“……果然阿洛乔是能带人去远方的那种人啊……”

“哈?”溯翼问道,“你说阿洛乔是什么人?”

“没、没什么……话说,我们醒着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了吧……?该睡觉了……”

现在也的确该睡觉了。刚刚洗完澡后通常都会觉得睡意涌来,溯玥也不例外,尤其她们在这段时间内经历了不少极耗体力的事。

溯玥从地板上站起来,浴巾却意外脱落了。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就得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姐姐溯翼眼前……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你还是一点都没成长呢。”

“姐姐……!”溯玥又羞又气,“你自己的也……也没成熟到哪里去啦……!”

溯玥一把捡起浴巾,转头走向自己的睡眠舱。

“溯玥。”溯翼唤道,这次没带开玩笑的语气。

“啊……怎么了吗,姐姐?”

“今天……唔嗯,今天要一起睡吗?这里的睡眠舱能睡得下两个人。”

……熄灯后,溯玥和溯翼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触碰自己的肌肤。一个人的睡眠舱里睡两个人,虽然不至于太挤,但毕竟不是双人床,还是不太宽敞。

不过也正因如此,姐妹俩才能在黑暗中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果然,姐姐在生阿洛乔的气吧……”

黑暗中,溯玥悄悄地问溯翼道。

“为什么这么想?”

“那个……和阿洛乔见面以来,我和姐姐的生活节奏就彻底乱套了嘛……又做这做那,又把我们带到太空,又擅自加入这个组织什么的……”

的确,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太敢相信是真的。

“我都说了,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也没法全盘否定他啊。”

“唔……”

“他有些不可原谅的地方,也因为他为我们做的一些补偿而可以原谅了……安赫里镇的事情就不提了,至少他让我们能看见宇宙。劫持飞船、来到这里,虽然让人难以容忍……但是仔细想来,这么舒适的房间,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契机才得到的。真是,成也由他,败也由他,不想再讨论了,一讨论就觉得头大。”

“……姐姐对现在被打乱的生活,很讨厌吗?”

“不知道啊。不过,接受现实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吧。作为驾驶过机甲的人接受阿洛乔的训练什么的……不过,说不定也不坏。”

说不定也不坏。的确,大概是说到点子上了……

节奏被打乱的生活,意味着更多样且瞬息万变的生活……

“说不定……也不坏呢……”

“别说些没用的了,溯玥。听话,赶紧睡觉。”

明天要接受第一次正式的机甲操控训练,训练流程由阿洛乔拟定。

虽然自己杀过人这种事实依旧让溯玥不敢相信……但既然已经经历过一些战斗了,那这样,大概也不坏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溯玥不再阻止睡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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