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
黑发及腰的少年垃圾一般被一脚踢飞，口中狂喷出一大口鲜血，还未落下，叶未白闪电一般降临到他头顶，右手探出，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在半空中抡圆了，狠狠甩飞了出去。
咔咔咔咔咔。
黑发少年炮弹一般在地上翻滚着、碰撞着，拖曳出长长的痕迹。
金色的草地顿时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镰刀扫过，草叶乱飞、沙石迸飞，被剜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开、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发少年身体仍然在止不住地翻滚着，他的脸一次次与肮脏的草地亲密接触，满口都是碎石块与草渣，五脏六腑都被狂涌到体力的力道搅得几乎破碎，他牙都咬碎，满脸的狰狞、难以置信，还有止不住的恐惧，这些情绪很好地掩藏住了他那双紧盯着叶未白的眸子背后的狡猾与残忍。
等等、再等等，等我能够“开口”了，我一定要、一定要——
蓦然，他眸子一亮，右手猛地一撑地面，地面轰然炸开，整个人如同掠起的燕子般凌空翻飞了起来，他人在半空，漆黑的眸子寒光肆意，视线闪电般刹那间横扫全场。
刹那之后，他脸上张狂的笑容僵硬，浑身冰冷，如堕冰窟。
什、什么时候不见的，我明明一直锁定着他的，在哪里，在哪里，只要让我看着他“开口”，他就死定了！在哪里、在哪里！！！
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入他耳侧，如锋芒：“你在找我么？”
少年骇然抬头，满脸惊恐：“我——”
迎面是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战斧！
叶未白身如翻飞之燕，旋转如风，右脚缠绕着漆黑长剑燃烧形成的墨色火焰，绷直如刀，破空之声锋利刺耳，重重地斩在了他的脊椎上！
黑色火焰轰然炸开，烟花般绽放在虚空中！
咔。
清脆悦耳的脊骨断裂声。
一道黑色的影子急速地冲出了那团黑色火焰，流星一般迅速砸落，他痛苦蜷缩着身子，狂喷鲜血，在空中拉扯出一条红色丝带。
轰！
流星坠地，黑色火焰四面八方铺开，狂暴的力道在他体内肆意揉虐，再咆哮着一丝丝溢出来，如一把把镰刀，以他为中心，在早已经破烂不堪的草原上割出一道道巨大丑陋的伤痕。
黑发少年凄惨地被埋葬在草叶与碎石中，浑身骨头都被打碎，如一团软泥瘫软在地上，鲜血泉水一般从他身上各个角落涌出来，剧痛让他浑身抽搐。
叶未白紧随其后，浑身缠绕着黑色的火焰丝带，轻盈地落在了他身旁，低头冷冷望着他。
他口中不停喷着鲜血，用最大的力气抬起眸子望向叶未白，满是仇恨还有抑制不住的恐惧。
看着他，如此凄惨倒在地上仍旧强撑着的他，叶未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冰寒的眸子一瞬间变回平淡，怒火平息，他紧握拳头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松开，淡淡道：“我玩够了。”
唰。
噗嗤。
鲜血激射。
迅捷简单至极的一剑。
叶未白收回长剑，看也不看脚下头颈分离的尸体，大步走开。
他向前走着，面无表情地走着，他迈的步子很大，不时会踢起地上的碎石与草叶，那焦急的样子就像是在逃避什么。
好了，好了……我说过了……我已经玩够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并非细不可闻，然而叶未白没有转身。
所以，行了吧你，难道还要继续玩下去么？
恰恰相反的是，他走动的时候步子更加大了，力道也更加大了，草地被他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丝光芒。
爱丽丝——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只有夜风的夜晚，清晰可闻，叶未白的步伐慢慢变缓，他脸上忽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深深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就像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脸上忽然露出无奈的笑容。
“从来拿你没办法啊……”
嗡！
叶未白身如流影，如剑锋出鞘，停步、转身、电射，他刹那间完成所有动作，转身一剑向后刺去！
噗嗤。
剑锋非常轻易地刺入了那具本该死去的尸体的心口。
叶未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重新站起来的尸体，看着他那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眸子，看着他那流转起金色光华的长发：“爱丽丝，这个游戏已经结束了吧？”
黑发少年……或者应该说是爱丽丝，笑了笑，道：“你还没有‘杀死’勇者，怎么能结束呢？”
“勇者不是那个冒牌货？”
“当然不是，”爱丽丝璀璨一笑：“勇者是我。”
叶未白依旧面无表情道：“所以，你需要我再杀你一次？”
“小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是‘杀死’我，而不是‘杀’我……神是很难杀死的……但是……夜小白……你一定知道怎么彻底杀死一个神祗的方法。”
“……”叶未白眼中寒若冰霜地望着她：“爱丽丝——”
爱丽丝脸上带着笑嘻嘻的笑容，她抬起手指了指插入自己心口的长剑，笑道：“不是么？这样子杀死人类的方法可杀不死我啊。”
“还是说……”爱丽丝歪了歪脑袋，灿烂一笑：“你舍不得？”
“你让我杀你？”叶未白的眸子深沉如暗夜。
爱丽丝摇摇头：“不，是杀死我。”
“为什么？”
爱丽丝狡黠地笑了笑：“如果想要结束这个游戏，救出流雅，你不杀死我可不行——”
叶未白冷冷打断她，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是啊，我知道，”爱丽丝的笑容渐渐收敛：“因为我想知道啊，我啊……能否让小白你伤心欲绝呢。”
叶未白微微一怔。
“很不可思议么？”爱丽丝眸子水晶般璀璨，瞳孔折射着绚丽的光芒，望着叶未白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感情，“因为，至少，至少有一项，我也想要有可以比的上她的。”
“就因为这个……你不是因为恨我……”
叶未白愕然地看着爱丽丝，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他惊愕的是爱丽丝的原因……本来以为爱丽丝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对他有多么恨之入骨，所以才屡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而原因竟然只是因为想要至少有一项比得上不夜唯……与其说是如此，不如说是想要更多引起他的注意……
这般小孩子赌气、宠物争宠般的原因……
这样简简单单的原因，与其说是可笑，不如说是可爱……让叶未白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轻轻敲敲这个小女孩的小脑袋……虽然她现在的外形还是他以前的样子……
“很可笑是么？”
爱丽丝却是偏了偏脑袋，躲过了这久违的亲昵动作。
她眸子清澈地倒映着黑发少年的身影，如一泓秋水，平静中却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但对我来说却是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她凝望着叶未白，脸上写满认真二字，一字一顿道：“对于我，爱丽丝.玩偶.夜，而言，叶未白，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整个世界——所以，想要引起‘世界’的注意，就算翻天覆地，又有什么不对么？”
“但你，我能够看的到，每次当你望着我，从你的眸子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你的瞳孔里面倒影的人，从来不是我，不是么，夜小白？”
从来都是你那位黑色长直发的妹妹。
爱丽丝眸子一片水雾朦胧，双手死死握拳，脸上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强忍着哽咽努力用平稳的声音道：“现在，夜小白，你还觉得我的做法很可笑么？”
深深地，叶未白深深地看着爱丽丝，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般陌生地凝望着她，过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是的，很可笑。”
简直可笑极了。
……
“没错。”
迎着少女那愕然、难以置信、伤心欲绝的眼神，黑发少年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淡淡地，他再次肯定地道：“简直是太可笑了。”
如遭雷击，爱丽丝的瞳孔瞬间缩小成针状，随后又像是被打碎一般缓缓融化开来，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长剑顿时从她胸口滑出一小截，带出一抹滑腻的鲜血，她却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痛苦，只是双手握拳皱着眉头哀伤地看着叶未白，水晶一般的眸子渐渐染上一片死灰。
像是真的觉得很可笑，叶未白冰冷的脸庞上忽然勾起一丝微笑，他眼神满是笑意地望着爱丽丝，握住长剑的右手忽然松开，黑剑顿时化作流光消失，失去所有支撑的爱丽丝顿时要倾倒下去。
爱丽丝双腿曲软，无力地向地面砸去，仿佛脆弱的瓷娃娃，一旦碰到地面就会彻底碎成齑粉，即使如此，她在摔向地面的过程中，依旧怔怔地看着叶未白，想要弄明白那笑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泪水刷刷地向下流淌着，在肮脏的脸庞上清洗出两道痕迹，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嘴巴无声地张大着，似乎想说什么，想要大声地压抑地喊出什么……却被叶未白下一个突兀的动作消融殆尽。
黑发少年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很自然、很自然、非常自然地将这位柔弱的少女抱在了怀中，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环住少女的双臂用力很少，却很轻易地就将这柔软的身体抱在怀中。
少女的身体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轻盈如羽毛让人心痛。
然后，他顺势半蹲了下来，眼神柔和地望着怀中的少女，他伸出手去，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忽而又曲起食指，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不轻不重地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最后，重重地、轻轻地将这少女牢牢拥抱在怀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曾是两人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只不过，黑发少年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爱丽丝却已经不再是当年傲娇的小女孩了。
“如果你不满，觉得我对爱丽丝你关心不够，为什么……不开口呢？”黑发少年拥抱着她，用看似平静的语气问道。
爱丽丝浑身一震，双瞳睁大，瞳孔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想说什么，泪水却泉水般涌出眼眶，一瞬间模糊视线，打湿了他的衣服。
“而其实当时我也感觉到了……虽然爱丽丝你说我将你看做了唯的影子，但实际上……将你看做是唯的影子的……不正是你自己么？”
这些话或许有些残忍，但此时此刻，拥抱着这渐渐冰冷的身体，叶未白却觉得这些话不得不、必须要说出来，虽然它们会像最锋利的冰刀刺进少女……不，是小女孩的心中……但是，再不说，或许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于是，叶未白眼神柔和如水，口中却淡淡地吐着这些伤人的话：“爱丽丝，不正是你自己，拼命地扮作唯的样子，她的外貌，衣着，语气，表情、性格……一切一切……”
没有……没有……
我没有！！！
感觉着怀中小女孩的身体忽然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他仍然毫不留情地说着：“不正是你希望，我可以将你看做是唯么？”
够了！！够了！！！
“但是啊、但是啊，爱丽丝，你知道么？”
足够了吧！！请不要再说了！
白！！
我求求你！
求求你！！！
请不要否认我的一切！！！！！
黑发少年如此微笑着说出了最锋利的一句：“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从来不希望你会是唯啊，因为爱丽丝，你就是爱丽丝，无论你是人类，还是神祗，对我而言，并无区别。”
咔。
这或许应该是很温柔的话，但是落在爱丽丝耳中，这位自从见到叶未白，就拼命想要扮作唯、即使厌恶、即使伤心难过、即使恶心想吐，即使、即使、即使——也拼死去扮作和不夜唯一模一样，而目的只是为了去讨好叶未白的小女孩而言……
却是直直插入心口的最锋利的刀刃！
呜。
先是最压抑的一声哽咽。
小女孩那娇柔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将脑袋埋在叶未白肩膀上，拼命地埋着、死死地埋着、像是要埋葬自己一般地埋着。
随后则是最肆无忌惮的失声痛哭！
压抑了不知道多少年，或许从两人第一次相遇就开始积攒了，这让爱丽丝痛苦、彷徨、却不得不去接受的刺。
**，却是连着血肉经脉，痛彻心扉的痛。
小女孩放声大哭，眼泪鼻涕一起涌出来，全部都蹭在了少年的衣服上，她的双手死死抓着叶未白的双臂，身体在他的怀中颤抖着、扭动着，如此毫无形象可言的哭泣，如此小孩子般撒娇哭闹的动作，愈发让人感觉到她的脆弱。
叶未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无言地紧紧抱住怀中的小女孩。
无星漆黑的夜晚下，废墟一片的草地上，只有孤零两人——小女孩在少年的怀中放声大哭。
一如当年的夜晚。
只是，当年是开始，如今却是结束。
“爱丽丝……”
再见了。
……
轰！
黑发少年站在世界崩溃的中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虚拟的世界一点点化作最纯粹的魔法元素。
与怀中的冰冷的身体一起变成金色的粉末消失不见。
如同整个世界燃烧起了最狂烈的金色火焰，所有的一切，建筑、草地、树木、尸体、天空、大地……都化作了金色的星光粒子，飘荡着、悬浮着、缠绕着、升腾向上、随风而去、埋入大地……
只有叶未白一人身处金色龙卷风的风眼，静静地站着，抬头看着天空的巨大魔法阵崩坏、撕裂、消融、碎成齑粉，消失殆尽。
“再也不要见了，爱丽丝。”叶未白低声说着，闭上了双眼。
瞬息后。
睁开。
……
“怎么了么？”
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叶未白身后，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叶未白。
微风拂过她清澈的眸子，顺滑的秀发，微红的脸颊，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小猫一般的娇憨，很可爱的样子。
叶未白转过身来，看着流雅，眸子中倒影着她的影子，清澈见底，他神色平静，淡淡道：“小丫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
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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