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这是下层独有的味道。
下层是上面的排污口，污水垃圾之类都会直接往这里的土地排放，然而真正令人感到烂掉的是这里的人。
在雨后稍显干净的街道两边，时常能看到躺在地上乞讨的乞丐，他们大多是些失去了在这地方生活的希望的人们。近些时候，下层的情况一直在变糟，从深渊爬上来的怪物越来越多，到处都传来受灾的报告，像他们这样乞讨的人也会渐渐变多吧。
“大哥哥，给点吃的吧！”
凯因走在街上，一个衣服破烂的男孩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男孩的左手已经废了，只剩下一个手指，脸上满是灰尘，苍白的脸看起来十分虚弱。
凯因一声不响地从男孩身边走过，在下层不是相识不要管别人的死活，那只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男孩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动不动，等凯因背对他，一柄匕首从袖子里滑进尚且完好的右手。
他的衣服看起来很贵，杀了他，今天就不用挨打了，说不定还有饭吃。
男孩转身就刺向凯因，然而在那瞬间，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凯因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孩，俯身去过男孩拿在手里的匕首，剁下了男孩左手仅有的一个手指。
“唔啊！”失去手指的剧痛让男孩清醒，他抱着手，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十分感谢。”
男孩清楚，在这种凯因完全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只是剁了他一个手指太便宜他了。
凯因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在下层，除了被生活所迫的乞丐外，还有一种被人强迫来乞讨的乞丐，他们有不少被弄成残疾，来博取一些人的同情心，但在这样仍然讨不到钱的情况下，就会采取像刚才那样袭击路人的手段。
来到一家名叫莉莉艾尔的饭馆，凯因进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两个大汉马上跟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凯因身后。
“老大，那小子就这么放了？有损黑锁的声望啊。”
其中一个大汉开口说。黑锁是统治这个城镇的组织，下层是王权无法触及的领域，自己有自己的规则。作为首领的凯因遇到袭击，如果不严肃处理说不定会导致组织的威信下降。
“无妨，派人盯着他，找到他后面的人。呦！一杯烧酒再来点好菜。”
凯因后一句话是对前来服务的老板说的，莉莉艾尔的主人梅尔和凯因认识了有十多年了，凯因平时也常来这里喝点小酒，和朋友谈谈心。
“知道啦，你们动静小点，别影响到其他客人。”梅尔笑了笑，调笑说。
凯因身后的大汉见状识趣地后退一步，“那我们先行回去了”，随后就快步离开莉莉艾尔。
“动静大的可不是我，漂亮的老板娘专门到我这里来，才会影响到其他客人吧。”
“你啊，油嘴滑舌。”
梅尔很快端出一壶酒几盘小菜，店里会有几样菜一直是为了凯因留着的。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发生了什么吗？”梅尔在凯因对面坐下，拣了一块肉放到自己嘴里。
“喂，那是客人的菜啊。”
“有什么关系，你还能找我还不成？”梅尔趴到桌子上，戳了戳凯因的脸，“闷闷不乐的，怎么了？”
“本来有事，一看见你啊，就全忘了。”凯因轻轻握住梅尔的手。对于凯因来说，也只有这种时候能放松一下，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管。
梅尔迅速抽回手来，嘟囔说：“我还得服务其他客人，你慢慢吃啊，吃完叫我。”
看着梅尔回去忙活的背影，凯因把杯中的烧酒一口吞下，好辣，但感觉不错。
“叮当！~”
是莉莉艾尔门口迎客的铃铛的声响，凯因余光瞥见了进来的人，他停下了往酒杯里倒酒的手。惊艳，这是进入莉莉艾尔的女人给凯因的感觉，不光是凯因，酒店其他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停下了。
那个人不是下层的居民，直觉告诉他。上面的人到下层来干什么？烦人的事情。凯因端起酒杯送到嘴边，观察着来人的动作。
女人走到前台，开口问梅尔，“这里可以住宿吗？”
莉莉艾尔确实有用于住宿的房间，不过那些都是一些客人用来解决生理需求临时用的地方。
“嗯，你是要住宿吗？”
“暂且住一个月。”
梅尔发出犹豫的声音，她知道那些房间本来不是给别人长住的地方。
看来是来住宿，需要让人监视住她吗？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打草惊蛇？凯因心中做着思量，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梅尔！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凯因立刻冲到前台，抓住女人的手，一声大喝：“你干什么！”
本来想的是梅尔会立刻来找他哭诉，但现实好像有些不同。
女人盯着凯因，脸上好像写着“这家伙是笨蛋吗？”这样的话。
梅尔一脸无辜地看向店外，好像在看看有没有新的客人。
“放开，”女人甩开凯因的手，问梅尔：“这个人是谁。”
“我的熟客，好像有什么误会啊。”梅尔很尴尬地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凯因脑子有点发蒙，咋回事，有点理解不过来了，“那个，梅尔，刚刚的是……”
“被这位客人的话吓到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指……”凯因等梅尔接话，看起来这回是丢人丢大了。
梅尔看向女人，见女人点点头，便对凯因说：“刚刚啊，我向她解释说我楼上的房间不适合女生住，”梅尔顿了顿，“她却跟我说，没关系，反正我一个糙男人只要有张床就好了。”
这样啊，没事啊。等等，等等，男人？开什么玩笑？凯因自然是不信，女人这张脸，这身材，男人，有人信吗？
“你也挺辛苦的啊。”凯因说，他是把女人那种女扮男装在外的人了。
“再说一遍，我是男的。你看我哪里像女人了啊！”
哪里像男人了啊，凯因在心里念道，“不管怎么说，莉莉艾尔这里不适合住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一处住宅借给你，就当是弥补我之前的过错，如何？”
凯因这话是真心，刚才是他的问题，做首领的这点气度还是有的，经过刚才的一闹，心情不知不觉也好了很多。
“都注意了，今天的酒我包了，尽情喝吧！”凯因向店里大喊，随手掏出几块金币放到台上。
店里响起欢呼声，“黑锁万岁”，“凯因大人万岁”，大概就是这样的声音。下层就是这样，有奶便是娘，管你其他的。
“怎么样，做好决定了吗？”凯因转向女人，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唉~黑锁啊，你是他们的头头？难怪能说一处住宅。”女人把一处咬得很重，“那我就不好拒绝你的好意咯。我的名字是塞拉，今后还请您多多照顾了，凯因大人。”
塞拉和凯因握了握手。凯因有些不习惯，下层是没有这些礼节的，就算有，附进事实上也找不出能和他对等握手的人。
没有感觉到恶意，也可能是隐藏起来了，如果是在自己的地盘监视起来也要方便很多。对方不是没什么心机的傻子就是有相当自信的实力者。
“凯因好坏，抢我生意。嘿嘿，你不用担心啦，凯因还是很重承诺的，毕竟一个组织没有法纪很难发展得起来，他爸爸从小对他管得很严的。”
“梅尔！”凯因对于梅尔揭自己老底也是习惯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是你自己劝别人走的，我又没收钱，哪里抢你生意了。”
“是，是，这生意我本来就做不成，只有让给你了，谁让你是男人呢！”
听出梅尔的话外音，凯因脸一红，这是在说他在撩女人啊，赶忙准备解释。
“咯咯咯。”一边传来清脆的笑声，塞拉笑着说：“啊，不要见怪，我想起我的朋友，说起来，二位的感情还真好呢。那么，凯因大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住的地方呢？稍微有点累了。”
“就是啊，凯因，说是要赔罪还把人家晾在一边可不行哦！快去，快去。”
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来得及解释，凯因就被梅尔赶出了莉莉艾尔，塞拉也拎着一个箱子跟了上来。
“跟我来。”凯因说完，钻进附近的一条巷子。
塞拉跟着他，七弯八绕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家破旧的小屋。
凯因掏出一个钥匙，打开门，然后转身把钥匙交给塞拉，“以后这个房子就给你用，要走的话去莉莉艾尔找梅尔，把钥匙给她就可以了。”
塞拉接过钥匙，房子虽然破，但很干净，粗略扫一眼屋顶和窗户都是完好的，家具也齐全，起码是没坑人。
“你不进来坐坐吗？”
塞拉试着邀请凯因，周围没有什么人，像街上的小鬼一样，如果凯因有一些想法，现在应该是最好的动手机会了。
“不用了，我还有事。”凯因冷冷地回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小鬼背后的人，是死刑哦。”
冷风吹过。
“你说什么！”凯因看着塞拉那微笑的面孔，不由得心生寒意。
“只是路过而已，也算帮了你们一个忙吧。就当我借住在这里的代价，如何？”
凯因意识到，塞拉在寻求一种对等的关系，光靠赔罪为理由而借出一个房子不能让她放心，不，倒不如说不会有人会安心吧，尤其是在下层这种地方。
那些驱使孩子乞讨的人大多不是单独犯事，而且通常还有些实力。如果刚才凯因对塞拉做了什么，那现在就不是声明，而是冲突了。
不过至少能看出来对方应该没有对黑锁的直接的恶意，在观察一段时间吧。
“我明白了，但只有这点可不够啊，我想想，黑锁雇佣你如何，报酬除了房子以外也会给你合适的钱，这样你也安心一点吧。”
光是用一件事来抵消凯因那边确实有一些吃亏，雇佣吗？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先答应也无妨。
“那好吧，但根据任务的内容我会决定接受还是不接受。”
“没问题，让一个非组织成员干一些机密的是其他人也不会接受。”
接受委托的话应该要定期露面，这样黑锁的观察就好进行多了。凯因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上面的人，处理方式还是有些谨慎。
“你定期去莉莉艾尔露面吧，有什么事我会让梅尔告诉你。”
一般不会接触到什么紧急的事情，凯因会分配些无关紧要的任务给塞拉，但并没有明说，也就是说，不放弃在一些情况下利用塞拉的权利。塞拉也清楚这一点，但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明白了，我会在每周一和周四去莉莉艾尔。现在我要休息了，再见。”
“再见，小姐。”
凯因刚走出去两步，就听见后面一声怒吼。
“要我说几遍啊，我是男的！”
啊啊，真是个任性的小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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