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如火一般炙热，照在身上更是像针扎一样。
他似乎极为讨厌这样的天气，转身绕进了阴暗的小巷。就这样，只有被黑暗包裹全身，似乎才能使他安然。
在廉价的二十四小时通电的广告牌的光线下，黑色风衣的两角迎着巷口灌进来的风轻轻飘动，深蓝色的工装长裤下，棕色的破旧皮靴踏着坚实的步伐。
蓬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棕褐色的明亮眼睛，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一家小诊所。
「年轻人，身体不舒服吗？」
诊所前，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紧靠墙壁的椅子上。若不是忽然开口，恐怕只会让人以为这是谁从棺材里翻出来的尸体。
「心里不舒服。」
干涩沙哑的声音从少年的口中传出。
「哦？是心脏问题吗？我们这里只能看外科呢。」
老人颇为遗憾地说道，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青年的手。
手掌看起来宽厚有力，布满了各种能够各样的伤疤和厚厚的老茧。
「找人，心里急。」
少年忽然把右手伸进大衣里。
「是吗？我能帮你什么吗？」
老人那光秃秃的头顶上，不知不觉竟冒出了汗珠。
「嗯啊，借我用一下吧。」
少年像是要从大衣里掏出什么东西。
「你的眼睛借我用一下，熊博士。」
少年右手拿着一把青灰色的剑，直指老人的眉心。
「……苏绿音，你妹妹应该是在三号研究所。」
「谢谢。」
老人从口袋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药吞下去，不一会便脖子一歪。
终究是逃不掉。金盆洗手？谈何容易。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像录像带一样，闪动白色的雪花。
这就是所谓的三号研究所吧。
实验室内，披着白大褂，头顶和脸上都没有一根毛发，皮肤苍白得死僵尸一般的可怖男人拿起一根记号笔。
「你就是那个未完成的试验品？逃出了研究所，还拥有了人类的感情。啧啧！」
手术台上的，是一个被剥得光溜溜，如同待宰的猪羊一般的少女。整个人呈大字型，手脚都被牢牢固定住。
「我是科多西博士，我一直都很想研究你呢。」
科多西博士看着少女的眼神就像是玉雕师看着一块好的材料一般痴迷，拿着记号笔在她身上勾勾画画，以便下刀……
嘴被胶布封住的少女，屈辱的泪水在通红的眼眶里打着转，愤恨地瞪视着科多西。
「听说那个人把『钥匙』藏在你身体里呀。我倒不是很在乎那个东西，老板也没有什么要求。」
手术刀、手术剪、板锯、神经钩、头皮剥离器、眼皮拉钩、骨撬、骨膜剥离器、电钻头、刮匙、纱布、绷带……科多西一边捣鼓着工具，一边自言自语道。
「那就不用麻药了吧。本来制造的时候，你们的生命力就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这实在是太好了！我可以得到更多的精确数据。」
拿着手术刀，科多西一步步逼近手术台上的少女。少女猛烈地挣扎着，却没有什么作用。
「别动！别乱动！听话！好吧，只能这样了。先把手筋脚筋切断吧。」
「唔唔——」
「你的声音真好听，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来！大声叫出来吧！」
科多西大笑着撕去贴在少女嘴上的胶布。
「啊啊——」
实验室里绝望痛苦的惨叫声，透过质地良好的隔音板，都能清楚地传到外面的守卫耳中。那听起来令人汗毛竖直的声音，可知里面的景象是何等惨绝人寰。
他们深知自己是卫戍在地狱门口的鬼差，死后也必将无法回归上帝的怀抱。
画面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光影交错之下，一转眼，少年站在一座颇为高端的大厦的门厅内。
地板上，横七竖八得躺满了安保人员的尸体，少年左右手分别提着一把铁锈色和青灰色的剑，身上伤痕累累却仍是笔直站立。
前台上方的大屏幕突然亮起，一个仪态端庄的成熟女人出现在上。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我想着这些废物根本也就挡不住你。」
少年僵硬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瞪视着屏幕上的女人，目光犹如两把利刃穿过时空，直直刺向女人。
「苏怡倩，绿音在哪？」
女人似乎也受不了与他对视而产生的莫名刺痛感，皱着眉头淡淡地说道。
「送给科多西解剖了。」
少年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头顶，心脏痛得要炸开。
「她在哪？」
宛如从深渊地狱里游离出的恶鬼的呓语声。
「啊，都过了两天了，估计都发臭了。」
女人不耐烦地说道。
「她在哪！」
似魔神震怒地咆哮。
「下面的研究所。」
女人捂着耳朵，微微一颤，结束了视频通话。
少年快步跑到一边的楼梯口，掏出一只玻璃瓶，新鲜的眼球被泡在里面。
用熊博士的眼球打开被封锁的大门，少年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几条腿，跌跌滚滚地顺着楼梯朝下面冲去。
「报告！负一层楼梯口，发现入侵者！」
负一层的楼梯口，两个全副武装，手握冲锋枪的保安听到楼上的动静，马上向控制室报告道。
「自由开火！务必将其消灭！这边马上从电梯门口抽调支援。」
「收到！」
两个保安马上打开保险，交叉站好，瞄准着楼梯口。
「咚咚！」
少年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等来的只是一颗落到地上弹了两下的手雷。
「该死！」
在两个保安绝望的眼神中，手雷轰得爆开，炸开的破片将两个保安射成了马蜂窝。
少年捡起地上的冲锋枪，继续朝楼下跑去。
「突突突！」
「轰隆！」
地下实验室里不断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并且离中心越来越近。
浑身浴血的少年终于是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那扇门前，杀光了所有守卫的他，现在竟没有打开这扇门的勇气。
咔！
不待少年有所动作，门先自己开了。
「绿音。」
「……」
少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张手术台旁边的。
躺在上面的只能被称作是一团模糊的血肉，如果不是那双突然睁开的黑色双眼，少年自己都认不出那是谁。
「我现在就来救你。」
拼命抑制住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少年走到一边的控制台上，正要为妹妹打开手铐脚铐。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哦！」
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科多西博士那张丑陋恐怖的脸。
「如果你还想要那把『钥匙』的话。」
「你这混蛋！什么意思？」
听到「钥匙」这两个字，少年原本悲痛、愤怒的内心竟是一下子冷静下来，这瞬间的转变，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啊？果然你也很有趣呢。如果可以的话，好想切开你的脑子好好研究一下。」
科多西一本正经地样子，不似开玩笑。
「我一直很奇怪，所谓的亲情和你所谓的理想，在你心中孰轻孰重呢？」
少年不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痛苦不堪的妹妹。
「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极端冷静的人吗？不如让我们来做个试验吧！」
科多西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是魔鬼的脸一般。
「虽然她只是个试验品，但你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的吧？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还是说，你来这里的理由，根本就是为了放在她身体里的『钥匙』呢？」
听到科多西的话，少年紧紧地握着拳头，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踏码在放什么狗屁！」
「呵呵，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科多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越发诡异。少年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那我就说得简单点，太复杂了你也听不懂。总而言之，我做了点手脚，『钥匙』被我换了个地方，现在你可以去取出来，但是那个女孩一定会死。你也可以不取出来，但是她十分钟后还是会死，炸弹就在手术台下面，『钥匙』取出来炸弹就失效。」
似乎知道少年的想法，科多西笑眯眯地摇了摇手里的摇控器。
「引爆器在我手里，别做多余的事情。怎么样？选择吧！简直是非常简单呢！按照你的思维方式，现在那个女孩就是属于只能被放弃的『废品』，能废物利用取回重要的『钥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指甲嵌进血肉。
整个实验室一时间只剩下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少年的粗重喘息声。
「哥哥……」
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居然硬撑起最后一口气。
「把『钥匙』从绿音身体里取出来吧。」
少年仍是垂着头默默不语。
「绿音本来就属于哥哥的东西……一直都麻烦哥哥照顾……」
女孩说道最后竟是开心地哭了出来。
「能在死前为哥哥的理想出一点力……绿音，很开心！」
少年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手术台走去。
「直接用手术刀切开就可以了，位置已经用红外线标好了。」
科多西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少年的决定，提醒道。
少年握住了手术刀，但手臂还是颤抖不已。
「来吧，哥哥。做你该做的事吧！不要哭，不要悲伤，不要放弃！绿音永远都会陪在哥哥身边的。」
泪水抑制不住地流出，少年高高举起了手术刀。
「绿音最爱哥哥了！」
「啊啊啊！」
少年崩溃地大喊着，手术刀狠狠地扎了下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少年跪在地上，仰头大哭。
「我等着你来杀了我。」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屏幕上怪笑着的科多西身上。
……
从那以后，少年再未用过右手和那把绿色的剑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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