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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光之漩涡

第一章 光之漩涡

金碧辉煌的宫殿廊道上,年迈的洛伦兹正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脸上缀满愁苦,向国王的寝宫深处走去。

如果可能,洛伦兹绝不会递呈此书。因为他的女儿干了件非常蠢的事情,将这本书烧了两页,这将给他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事到如今,洛伦兹只有在心中默默祈求光主,希望能够化险为夷。毕竟他和国王仅仅是表面兄弟,如若国王深究,他则难逃罪疚。

穿过幽深窈窕的廊道,洛伦兹来到一间房间前。他稍稍整顿了下衣裳的褶皱,挤出一丝强颜欢笑,不缓不慢地向室内走去。

走近室内,室内宽敞气派,明亮璀璨,整体格调以素白为主。两边墙壁上雕刻着华丽的白金花纹,形似日光花花瓣。阳光透过窗牖,照射在花纹上,时时跳动,圣洁的美感油然而生。

宽敞的室中央摆有一张长木桌,一位魁梧的中年男子笔直地矗立桌侧,那正是伟大的兰敦塔尔陛下。

泛白的胡髯浓密,沧桑的脸上铸满威严,只是静静站着,便给人一种在草丛中潜伏的静狮之感。

兰顿塔尔身侧,俟立着一位娇俏少女。流瀑般的白金色长发披垂腰际,浅蓝的瞳孔如静海般沉稳,静海上倒映的是无际的星空。她的眼睛,有种令人沉湎而不可自拔的可怕魔力。

少女此刻正打量着洛伦兹,眼神里藏有三分幸灾乐祸,七分狐狸狡黠。

“陛下,这是您要的圣堂之书。”

洛伦兹行了礼,恭恭敬敬走上前去,将书卷递给兰顿塔尔,然后退后几步。

在退后几步后,洛伦兹突然下跪。地板被膝盖砸出沉闷的响声,在这间宽敞静谧的房屋里格外响亮。

少女嘴角的弧度略微勾起,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美妙弧度。

跪下的洛伦兹双手伏地,恭敬而惶恐。他浑身颤抖道:“陛下,老臣愧对先祖,老臣有罪!”

“爱卿,你...何罪之有?”

兰顿塔尔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带有一股王者的厚重与不容置疑,与威严的仪表相得益彰。

洛伦兹拾首上视,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悲痛,他的语调亦是痛心疾首,催人泪下。

“老臣在学术上曾被一道难关阻碍,彻夜不能攻解。于是老臣取出圣堂之书,想从中获得一丝启悟”,洛伦兹稍稍顿停,见兰顿塔尔平静如水,继续道,“不料突发意外,使圣堂之书被老臣错手焚毁了两页,费尽一切也无法挽救”,最后洛伦兹深伏在地,声形颤栗地大声喊道,“老臣愧对光主!”

圣堂之书,传闻与上古时代素有渊源。书中用以记载的是光之文字,它是无法拓印的无字天书。现存的圣堂之书,虽然并非上古真迹,但放眼整个大陆,也仅此一本。所以圣堂之书被光之王国奉为至宝。而光之王国即是凭借这些『光之帝国』的遗物,『光之遗民』的身份才被世人认可。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洛伦兹真真确确动摇了国之根本,完全称得上有罪,而且罪行还不小。

洛伦兹语毕,兰顿塔尔面色如常。

兰顿塔尔静静翻开书卷,开始逐页审查,似是在确认洛伦兹言语的真假。兰顿塔尔翻页很慢,但在洛伦兹眼中却迅捷无比。

俟立的少女趁父王查阅之时,悄悄走向洛伦兹身前,并轻轻蹲伏,似只优雅而轻巧的猫儿。

少女美丽的脸庞靠近洛伦兹,轻声安慰道:“洛伦兹叔叔,你不用担心,父王不会责怪你的”,少女忽然停声,故作神秘,放慢了语速,“其实,父王只要光之剑的那一页。所以就算洛伦兹叔叔毁坏了其他页,父王也不会......”

洛伦兹抬头望向少女,望着那双无邪的美丽眼睛,忽然哽咽起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以为少女抛出的话,能让局势有所转机,没想到......

少女见洛伦兹一脸沮丧,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却故作疑惑:“洛伦兹叔叔......?”

洛伦兹泛满皱纹的脸上,两行浊泪夺眶而出。洛伦兹不想哭,可是他忍不住。

“不.....不会吧?!”

少女睁大了双眼,美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所谓一语成谶,少女并不感到惊异,因为本来就是她刻意为之。但万万没想到,洛伦兹......好家伙!这么大的人了,说哭就哭,没想到你是这种洛伦兹!

兰顿塔尔阖上圣堂之书,发出响亮的阖书声,打断了两人的私语。兰顿塔尔的目光扫向洛伦兹与少女两人。

“爱卿。”

洛伦兹拾首,同时少女不动声色地退回兰顿塔尔身侧。

“老臣在!”

兰顿塔尔的目光忽然暼向长桌。随着兰顿塔尔的示目,洛伦兹向长桌上看去。

白金色的长桌上,平放着一件普通而怪异的物品。

这件物品,是一柄破烂不堪的细剑。

剑柄残缺不全,剑刃锈迹斑斑,整柄细剑如同废铜烂铁。一看乍知,它早已失去作为兵器的价值。

洛伦兹端详着这把细剑,脑中不断思考,国王到底有何用意?但洛伦兹始终毫无头绪,百思不解。

半晌,洛伦兹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寂,向兰顿塔尔问道。

“老臣愚钝,请问陛下......”

“这是『光之剑』。”

“光之......?”洛伦兹忽然大叫道,“这是光之剑?!”

质疑在洛伦兹的脸上密布,并与皱纹杂揉在一起,煞是难看。洛伦兹发现不妥,尽力压制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再次向国王确认道:“陛下!恕老臣无知。这当真是光之剑?而非陛下一时戏言?”

洛伦兹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端的兴奋与惶恐。国王这颗重磅炸弹,让他乱了方寸,失了礼态。若在平常,洛伦兹绝不会质疑兰顿塔尔。但若是光之剑,则不能同日而语。

因为,那可是先祖的圣堂之剑!洛伦兹憧憬神往的光之时代的象征。

兰顿塔尔拿起桌上的破剑,抛向洛伦兹,像丢东西般随意。破剑在空中划过,准确无误地落在洛伦兹身前,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哐啷’声。

光之剑竟如同垃圾般被随意丢弃!

洛伦兹猜想,国王一定是在寻我开心,以此发泄圣堂之书焚毁的不满。毕竟我位高权重,法力不俗,致力魔法研究。光之王国若少了我,便少了节有力的臂膀。

所以洛伦兹觉得,只要他不过分逾界,兰顿塔尔都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焚毁圣堂之书,则又不可同日而语。那可是欺祖的重罪,按理当诛!洛伦兹平日也没少做一些小动作,他就怕兰顿塔尔忽然失了智,和他鱼死网破。虽然他可以全身而退,但这并非他所希望的。所幸,洛伦兹看见沉寂地上的破剑后,松了口气。

洛伦兹刚松口气,兰顿塔尔的声音便传响整个房间。

“洛伦兹爱卿,务必要彻查此剑。我有七成概率确信,此乃上古神剑----光之剑!而且时隔上古,剑中神威仍未消减。这幅破象,只是神剑自身的伪装”,兰顿塔尔的目光极为深邃,似历史般深沉,“若是进展有成,爱卿则将名垂万古呐。”

国王的一通话语,如同一道硕大的霹雳,直接震坏了洛伦兹的大脑神经,使他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半响,洛伦兹才恢复正常。

兰顿塔尔是个从不开玩笑的主。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上,洛伦兹才明白,兰顿塔尔绝非戏言。

洛伦兹颤颤巍巍拿起破剑,兴奋到极致,而又惊讶到极致。眼珠中,燃起了熠熠明光。

沉寂已久的光之剑若是复苏,光之王国定会重振雄伟,光的时代亦会复辟!甚至......

至于研究失败,洛伦兹完全未曾想过。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光之剑从何而来,他更是从未想过。以至于洛伦兹握着这把破剑,便仿佛感受到了里面的无上神力,无匹神光。

在上古神剑的诱惑下,洛伦兹的心智变得摇摇欲坠。因为这把上古神剑不是其它,而是光之剑------光之遗民的信仰。

“老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厚望!”

洛伦兹慷慨激昂,重磕了个响头,以表感激。

“若无他事,就速速去吧。假若没有成果,圣堂之书一事则惟你是问。”兰顿塔尔的腔调带有调侃,威严庄重的仪容上隐现出笑意,像与旧友打趣般亲和。

但这却使洛伦兹捉摸不透。他看不透兰顿塔尔的真实想法,就如兰顿塔尔不知道他私下的一些举动。但是,兰顿塔尔真不知道吗?洛伦兹是不知道的。

尽管如此,洛伦兹依然踌躇满志。人生在世,不就为此?

“是!陛下。”

言语中掩饰不了兴奋,洛伦兹起身再次行礼,捧月般捧着破剑,缓缓退出房间。

洛伦兹正刚出门,兰顿塔尔忽然发声道:“仅限你一人研究,勿让他人知晓。否则会造成何种后果,想必爱卿也心知肚明。”

洛伦兹顿足,转身笑道:“明白,我的陛下。”

语毕,洛伦兹出门远去。

“......”

洛伦兹离去后,静默良久的少女向墙边走去,顿足在壁画前。

巨大的壁画中,描述着光法者与光主的旷世之战。左侧的光法者色彩鲜艳,光芒万丈;右侧的光主阴森晦暗,黑光弥漫。孰正孰邪,泾渭分明。

“父皇,依我看来,这并非明智之举。”

少女拾起手,抚在光主一侧,并轻轻摩挲,似有深长的意味。

“莉娅,你...何以见得?”

兰顿塔尔坐下椅子,以一种深邃的目光凝视少女,目光中满怀着期待。

克莉娅转身面向兰顿塔尔,回以微笑,施施然向他走去。

“洛伦兹是光之臣,却未必是王国之臣。洛伦兹结有众多党羽,且本身实力不俗。若让他获得光之剑,则是如虎添翼。若是光之剑复苏,恐怕洛伦兹离谋反之日已经不远。毕竟,豺狼不可能没有野心。”

“莉娅,你便确信,洛伦兹能够唤醒光之剑?”

“洛伦兹定会无功而返。”克莉娅来到兰顿塔尔身侧,坐下椅子,望向壁画,“但上古之光的种子,已在他心中深根发芽。他定会沉沦其中,无法拒绝。”

她继续道,“一柄光之剑,即能将他的野心永远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缥缈的幻梦。而沉浸于幻梦中的豺狼,便再也没有了威胁。但是...用光之剑套锁一只小小的豺狼,这......未免不值。”

她继续道,“即使...”

兰顿塔尔摇摇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打断了克莉娅的谈论。

“好了,莉娅。她已经苏醒,你快去看看吧。我便不掺和女孩间的对话了。”

克莉娅微笑道:“是,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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