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张焕生面部肌肉抽搐着说出这句话，虽然他明白这种台词是把妹大忌，但反正他之前也已经做出了这货不适合作为女主的决断，此刻说出这种话自然也就毫无心理压力。
穿越带来的心境转变也体现在了这方面，以“主角”的视角看待一切，用简单的第一直觉来算账。简单来说，变二了。
但是！他太天真了！
是否幸运这种事情是很难界定的，这个世界上不太可能会有一个闲得慌的神谕机，成天为别人算账，算哪种事情对人更有利哪种更不利，更别说这其中还牵扯这“心情”这种模糊而难以判定的概念。
抽到SSR就算幸运吗？那如果抽卡的人是个收集癖，而整个游戏的卡牌就剩一张N卡没有抽到呢？
“契约者不会暴击”就算不幸吗？如果你刻意想要划水，而为了划水必须要让给队友人头呢？
幸运与不幸这种模糊判定是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世界本身的判定机制当中的，那么，“范围性倒霉”又应该遵循怎样的判定标准呢？
想来也很简单，要么是“怕什么来什么”，要么是“范围性无差别攻击”。
毕竟，死亡这种事，就算是某些生命所渴望的，也绝不会是对其有利的，那么无差别致死，算作“倒霉”就肯定没有错。
当然了，这个倒霉的程度肯定不会特别强大强大，就比如现在……
…………
“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写作“帐篷”读作“别墅”的建筑内，一群人正坐在客厅里翻阅各种有关永恒之地的人文资料。
即便此刻已是子夜接近丑时，这一天新奇的经历也使众人——除了辰昉——没一个睡得着。
“神门大哥啊……你一个小时之内已经说了三次这种话了诶？”
炉昊蹲坐在沙发的一角，看书间用余光瞟向盯着电视看得出神的神门兄。
他们看的叫书，不过不是纸制品，而是一个带有全息投影功能的、IPod样式的小玩意；电视自然也不是当今的挂壁电视，而是置于客厅正中央透明管中的巨大3D影像。
“但……我们确实做得不对不是吗？”神门的表情由出神转为疑惑，看向炉昊。
虽然半天下来大概摸清这家伙是什么性子了，但炉昊还是被这个身材高大且壮硕的家伙的“一眼”给看出了一身冷汗：“这这这这个嘛……可是我们待在哪里也帮不上忙呀……这样做才是既规避风险又节约成本的……呃……”
怂人虽然油嘴滑舌，但看神门兄貌似并不能听进去这番纯理性分析的言论，便果断尴尬住口。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跑出去作死？”贝加尔倒十分不怂，白了神门一眼。
“这当然不是。”神门兄连连摆手，表情自疑惑转而无奈与叹惋，“只是这么做，那位九宫夕月以后又会怎么看我们呢……”
“……”
突然，原本真盘膝而坐静静看书的雾雨之龙站起了身。
“干、干嘛！？”
也不知道炉昊这人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见人就防着三分，原本就坐在沙发最角落的他一见这“异变”就立刻大喊一声，耍了个相当熟练的后空翻躲到沙发后面，随后贼眉鼠眼地望向雾雨之龙的方向。
“……我出去看看。”
雾雨之龙回答了他的问题，却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走向别墅的大门。
“嚯~活雷锋出现了。”贝加尔习惯性地对他认为愚蠢的行为进行冷嘲热讽，“先说好哈，可不要把九宫夕月带回来，至少音尘说的那十个小时过去之前不要带回来，我们这一屋子人可没兴趣因为你的个人行为而遭受损失。”
此时音尘不在场，但他们还以为音尘正在别墅的二楼，殊不知人家已经作为活雷锋出门了。
“……当然。”
雾雨之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外走去。
屋外皓月当空，世界树上的滑稽果实在月光中被映出微芒，如灯火，如残烛。
…………
河面，蓝荧色的波光粼粼，川流不息的河道从望不见的原野深处涌来，流向视野所能及的尽头。
张焕生自己都没注意，自己这说着说着还真就找到河道了，不过这是不是地图上的河道他可不清楚，反正能看出来的是这是一条挺深的河，这么大月亮照着都看不见底。
不过当他意识到这条河流的存在的时候，河流中已经蹦出了一个东西……
“卧槽！水跃鱼！？”
那赫然是一条水跃鱼！——沼跃鱼的前身！——出自《口袋妖怪/精灵宝可梦》！
天蓝色的肥胖身躯，鱼鳍一般的尾和手，炸毛了似得的脸狭两侧满是橙色的毛发，头部是两根意义不明且明显不符合生物进化规律的呆毛状物，还有最重要的，那充斥着理性与睿智——且将来会变得更理性更睿智的墨色眼神！
这是二次元视角，但如果我们从张焕生的视角看过去，当这一童年回忆之一以三次元的形态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
蛤蟆一般光滑又黏腻的肌肤，作为Pokemon所必要的夸张而隆起的肌肉，类人的眼神让这矮小的畜生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橘红色的毛发在月光下狰狞如凶兽。
因此张焕生的第二句话是：
“卧槽！好丑！！”
但，这就是张焕生的第二个天真之处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Pokemon是听得懂人话的……
原本，在一切倒霉的原则下，这只本在河流中捕食的水跃鱼因为各种“随机性事件”的影响，将张焕生当作了“食物”。于是它愉悦地鱼跃而起，对着张焕生的鼻子就想要一口咬下去。
它是没有牙齿的，没有牙齿的生物想要处理大块食物就要用一些非物理手段，高能生物一般是在口腔中布满电流，而两栖动物中有一部分则是在唾液中添加了强酸。
这要是咬实了，可不仅仅是“鼻子被咬”或者“鼻子被咬掉”这种程度的伤势，怎么着也得是个“鼻梁骨被腐蚀+面部局部碳化”这种简直难以挽回的重伤。
而它鱼跃到一半，忽然听见张焕生来了一句“卧槽！好丑！！”
所以水跃鱼愤怒了。
【“水跃鱼”（ミズゴロウ）使用了“叫声”（なきごえ）！】
【“呱呱呱嘎嘎呱嘎！呱！！”】
【因为叫得太难听！对手的精神受到刺激！进行SAN值鉴定！成功减0，失败减少1D3点SAN值！】
好像有哪里不对，好像说到一半就从Pokemon变成COC了，不过不管了。
总之水跃鱼呲哇乱叫着扑向张焕生，张焕生被近乎达到18000Hz的声波真得鼓膜生疼眼前发黑，但他还是靠着本能的反应避开了水跃鱼的“撞击”（たいあたり）。
这段被我水了五六百字的内容实际上只发生在短短两三秒之内，张焕生依靠打游戏练出来的反应速度避开了这一击，但九宫夕月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这“无差别倒霉”的效果就更凸显出来了，它的作用目标是“范围内一切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①，于是水跃鱼愤怒间果断扑向了九宫，在少女惊诧还未来得及变为惊恐的表情中又是一个“撞击”（たいあたり）。
好在，场上还有第三人。
水跃鱼面目狰狞地扑向九宫，但在半空中其身形便突然转弯——一支没有实体的箭矢刺穿它的头部，将其直接钉回水中。
“哗啦”的落水声后，没有完全集中于大脑的神经组织让这具已经死亡的蛙形的躯体不断挣扎，最终随箭矢一并消散。
“……”张焕生迟疑几秒，看看九宫那样子都快哭出来了，才无奈地大声道，“喂！大佬啊！你已经藏不住了就出来吧？”
这妹子太花瓶，张焕生不禁腹议，除了长得萌之外完全就是个广发（废）。很显然，这种眼界奇高的心态也是他单身十八年的原因之一。
“大佬啊，”张焕生看着从遍地的高草丛之中走出的音尘，带着谜一般的冷静，大概这也是穿越者思维所带来的好处之一吧，“你既然放不下心，最开始就没必要撤嘛，你看看人家妹子都伤心了呀，这多不好……”
“好了，没必要不断说废话装作很紧张的样子。”音尘一眼看穿了张焕生的意图，“你很奇怪，明明刚才差一点就死了却还能毫无紧张感，心跳也十分平稳……”
“啊哈哈？是吗？”张焕生尴尬一笑，“我感觉我刚才都要吓死了啊？”
“你遇到生命危险的一瞬间确实很紧张，心率超过了180，但脱离生命危险之后你就立刻冷静了下来……我倒是很奇怪，你以前都经历过些什么？”
言至此，音尘以锋锐的眼神看向张焕生。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啦……”张焕生挠挠头。
——相信我，如果你每天回家都可能被莫名其妙地揍一顿还不能对此进行任何抱怨更不能哭，被打完还要一脸淡定地该干嘛干嘛，你也能变成这样。
张焕生默默心道。
…………
“……找到了哎。”
神门忽然冷不丁来了句。
“啥？啥玩意？”炉昊毫无迟疑马上接道。
炉昊似乎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环境，随时都能对周围环境的任何变化做出合理且怂包的反应。
“找到关于音尘先生说的那个，‘灵魂失控’的资料了。”神门少见地没在说话的同时体现出太多表情变化，专心地看着眼前的全息投影。
“所以呢？”贝加尔语气不紧不慢，“上面怎么说？”
“‘概率’……说是每隔一段时间会引发一次在概率范围内的可致死事件……事件本身发生的概率需要高于百分之一……”
“啥？搞什么鬼？”贝加尔立马不淡定了，“虽说我不信拉普拉斯那套东西②吧，但，你是在告诉我，事件发生的概率是可以预测的？”
“呃，这个，我也不懂……”神门兄表示无奈，“还有拉普拉斯是谁……”
“拿破仑的老师。好了别管那么多，拿来我看看。”贝加尔噔噔噔就凑过来了，“什么东西……事件可预测……逆熵流……预知未来……
“……蛤？”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
反正作为一个主要研究计算机这种数学领域的东西的家伙，贝加尔可以肯定，自己是看不懂这篇几乎纯理论物理的文章的。
在场其他人就更不懂了。
不过看不懂不代表看不出有用的信息，就像看不懂科学论文的不代表看不懂科普书籍。
“等等，”炉昊凑过来看了几眼，“这上面说，这种效果的持续时间是十小时左右没错，但……”
炉昊指指书侧边栏的某项注释。
“随着范围内清醒的智慧生物——即清醒灵魂数量的增加，这种‘倒霉’的作用效果就会越来越强……”
“所以音尘才叫我们避开……？”贝加尔若有所思，“而不是音尘自己趋利避害，只是在避免不必要的风险？”
“那张焕生呢？”神门兄直接道出重点，“为什么他不把张焕生也带过来？”
“不……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贝加尔捂着额头，语气和他平时那种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的态度全然不同。
貌似……带有一丝敬佩。
“首先，张焕生最开始是昏迷的，不算‘清醒的智慧生物’，因此留在那里也没事……
“音尘先把我们带过来安顿好，这时候如果张焕生醒了就能帮九宫夕月抵挡一下‘倒霉’，如果他没醒，只有九宫一人在那么那‘倒霉’或许不会很强……
“但是就算张焕生有点实力，也不一定挡得住，但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所以……”
贝加尔猛一抬头冲向别墅二楼，推开所有房门——果然，音尘不在。
“所以他在安顿好我们之后就亲自去帮忙了……即便他去了之后会使得那边变得更危险，但他认为自己应当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那我们也去吗？”神门兄想都没想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去什么去啊……”贝加尔背向二人，“人家去是因为，如果说他去了能带来的危险是1，他去了能够抵御的危险就一定大于1……但我们呢？我们能干啥？”
“喂等等！”炉昊忽然惊道，“那这么说，那谁，雾雨，这一去岂不是很不妙！？”
“！？”
贝加尔忽然懵逼，神门脸色大变。
…………
“我感觉吧……”张焕生一身冷汗，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笑得出来，或者说，他好像在任何场合都笑得出来，“啊哈，我们摊上事儿了……”
“……”刚刚和他们汇合的雾雨之龙一言不发。
“喂，我们这是一不小心艹翻了水系道馆吗？”张焕生眼皮一跳，“看看，看看，这都些什么破玩意儿？”
他没敢明说这些生物的实名，根据经验，这帮未来人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对于一些并不那么重要的文化遗产渐渐忘却，什么动漫、游戏的人物都不认识，现在暴露出自己对这些东西的熟悉肯定不好。
而且……
——我擦嘞我怎么不知道永恒之地还有这些东西？不应该只有什么比雕、泥多王、嘎啦嘎啦之类的吗？而且从音尘还在用红色款的雾影经典皮肤看来，说不准这地方的野区有的还只是帕克、库巴和忍者龟？
——但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玩意都上岸了。
什么“鲤鱼王”（アズマオウ）、“水箭龟”（カメックス）、“玛娜菲”（マナフィ）甚至是“水君”（スイクン），一个个以三次元的画风上了岸，天知道这条河是什么风水宝地，一眼看过去至少有几百只Pokemon。
“嘿……音尘大佬，”张焕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时候……该发武器了吧？
“说起来，原来这种事也能在‘有可能发生’的范围内吗？永恒之地是得有多危险啊……”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音尘也只能这么回答了，“拿好吧。”
契约剑和契约盾出现在三人身边，音尘则是拿出了一把异常简陋的长弓。
那仿佛是远古时期的产物，木质的弓身，动物筋制成的弓弦，就像契约剑契约盾一样，和未来世界的整体画风格格不入。
在这个世界普通的枪炮并非没有意义，但和这些中古时期的武器想必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这是世界规则所导致的，就像修炼世界的禁术秘法，未必比不上你一发核弹。
所以这群未来人，正要使用最为原始的方式进行一场求生的战斗。
“话说回来，我姑且还是问一句啊，音尘大佬，”张焕生看着越来越近的Pokemon大军，“这些东西不算是保护动物吧？杀了不坐牢吧？”
“……”(＝_＝#)
于是张焕生被音尘一脚踹了出去，顺便扔了个契约戒给他。
…………
很多年——真的是很多年之后，张焕生偶然间又碰到了音尘，两人聊到这件事的时候，张焕生忍不住发问：
“大佬啊，以您的实力清掉这波野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当初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得我们几个也那么紧张啊？”
“呵……”
那时，音尘非但没有回答，反而是反问张焕生：
“这你当时就看出来了吧，为什么没有在当时提出来呢？又为什么……要一脸兴奋地提剑砍向那些东西呢？”
“喂……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张焕生面色如常，“我当时初来乍到，以前在‘外面’又没体验过什么叫‘战斗’，能安全地体验当然要好好体验一下啦……”说到这他脸色微变，“喂……不是吧，难道大佬你当时就是想看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我当时只是好奇。”音尘道，“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无师自通地学会使用法强，好奇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事情面前做出这样的选择……你这么选择的理由就是如此吗？也是啊，你一直都是这样……不对，应该说以前还不明显，现在愈发是这样吧……”
“噗，是啊，”张焕生忽然想起了个梗，不禁笑出了声，“……欲しいものは、だがら。”
他忽然极其严肃地用深沉地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当然，这是在模仿某个虚构作品中的家伙。
“我最讨厌你这一点……”音尘扶额，“经常莫名其妙就蹦出一句日语，我又听不懂……”
“没事没事，我自己懂就行了。”
张焕生摆手。
“这些……算是我的‘过去’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吧。”
『○：本质上，概率性质的法强影响的应该不是随机事件，而应该影响“位置”或者“存在”，那为什么会产生现象呢？嗯……对，这他妈又是伏笔，不要打我，我就是出来解释一下我没有理解错德氏波论……』
『①：没有自我意识只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不存在幸运与不幸的价值判断，如果这种东西也在作用范围内的话，那它的效果怕不是要变成“方圆百米之内大量微生物暴毙”，真·万物寂灭』
『②：这里指决定论，又作宿命论』
『P.S.为了避免官方或非官方翻译的差异问题，鄙人干脆用了Pokemon这种万用缩写，并注明了所有名称和技能的原文，这样总不可能有翻译误差了吧』
『P.S.2.第五章原本是想要具体表现一下各个角色做出各种行为的理由，因此用了大老师找到行动理由时的台词作为标题，但现在看来，我貌似成功跑了一半的题……这一章的一半内容完全就是在讲设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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