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伊莎醒来的时候，伊桑正坐在她的床头前翘着二郎腿看书。
窗外仍旧是阴魂不散的梅雨天气，视线恍惚，一片惨白的床单和墙壁，宛若隔世。
“伊桑，你在看什么书。”
“医院门口小书摊那里捡来随手看看的，讲什么轮回命运战神的题材，典型受到阿昕籁教影响的垃圾文学，瞎扯的垃圾小说。”伊桑翻转了一下书面，冷笑一声“旧时代的娱乐产物，果然也只能是打发时间而已。你恢复的不错，按照预定的时间苏醒过来了，也不枉费军部给你使用特制的生化疗养舱，但就算如此，你也是睡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长。”拉伊莎大吃一惊，捂着额头想要坐起身子来。
“是的，但好处就在于你稍微熟悉活动一下，身体就可以很快的适应，伤口已经恢复，痊愈的骨头会比以前更加耐操硬朗，而且也基本不会留下伤疤，真好啊，我都没有资格使用生化疗养舱，可贵了不是么，半个月就抵消一个小队半年的支出。”
伊桑笑着扔掉手中的小说把拉伊莎扶起来，忽然间天空一声闷雷，能够感觉地面明显有轻微的晃动。
“地震？”
“海上都市哪来的地震，放心好了，这几天都这样的已经习惯了，大概是海浪有些大吧。”伊桑左手搀扶着拉伊莎的肩膀，然后右手抓过茶几的水杯“喝水？”
“更像是肚子饿了。”
“开玩笑，一天到晚可都打着营养液呢。”
这么一听提醒，果然拉伊莎发现自己身上插满了五六个针头。
“不要乱扯，我让护士过来，自己拔掉的话小心伤着皮肉了。”
“伊桑，你一直都在照顾我？”
“不然呢？作为监护人……对了，我其实也没有动手，反正刚好靠你干完一件大任务可以尽情的享受放假，在家里头呆着也很无聊，就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不过你安心好了，直到三天前你一直都关在类似于培养基的粘稠液体中浸泡着，我也不需要照顾你。”
“哦，这样就好。我成功了么？”拉伊莎看着一小队医生走入房内，似乎自己是很了不得的重症病人般，指手画脚的给自己说了一堆东西，然后才是慢腾腾小心翼翼的把针头给一个个拔去。
“是的，军部的闪耀新天才拉伊莎，重走当年海洋之星凡姿加兰与地下界和谈之路，与核心熔炉领袖阿冯-加里克斯达成重要协议。”伊桑微笑道“新闻，大概是这么写的，当然其中还有许多花边新闻，比如说各种版本阿冯对你的采访宣传，可是大肆瞻仰，并且盛赞你有凡姿的影子，加上军部有一通曝光，给你做足了宣传，二十年一遇，继凡姿之后打破军部记录的神秘少女，天赋绝顶，入学数月就荣登首席宝座之类的。”
“我没那么厉害，说的我脸都红了。”拉伊莎看着周围的陌生医生们，情急之下就是用旧俄语说道。
“拉伊莎。”伊桑面色一黑，用生硬的俄语回复“你觉得怎样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我们需要你这么厉害。”
“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上头有意把你打造成新一代的人民偶像，英雄。”伊桑打发走了那些医生，又是对正要宽衣的拉伊莎转过身去说道。
“为什么，伊桑你明明比我更有资格，你那么厉害。”拉伊莎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说到底你才是连接地下界的桥梁不是么，其实我看得出来加里克斯先生早就有所准备，他认识你咧，而且你还在澳新要塞打赢了那么厉害的龙人，我听军部又说的，这十五年来你外出三十五次，全部超额完成任务，是新东亚要塞百年来存活完成率最高的外派人员，你还有，那些发明……”
“什么嘛，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伊桑嘿嘿一笑“快点穿好来……”
伊桑正要习惯性的打断，忽然背后一暖，拉伊莎直接是从身后伸出双手从伊桑腋下穿过，紧紧的抱了上来。
“撒娇么，小屁孩。”
伊桑笑着正要反手摸过去，却发现拉伊莎光溜溜的背部曲线，居然是**。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当年我和凡姿要了孩子，估计也和你差不多年纪。”
“年纪是年纪，但我已经成年了，有着对自己行为能力负责任的自觉。”拉伊莎鼓气说道。
“但就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看你并没有对自己负责的自觉。拉伊莎，不要把感激之情，和因为周遭陌生的环境而对我的亲近，当做了某些奇怪的东西，哪怕只是当初相识的吊桥效应也好。你救过我，我把你带来这个新世界中，地下界中你舍命帮了我大忙，如果硬要说，只是我欠你的。”
“那你可以，用你自己来还我。”拉伊莎的心跳十分急促，**着身子对男人告白是个无与伦比的挑战。
伊桑一听，莫名其妙的是轻松笑开：“刚才，我读的那本书，讲述了最后的一名战神之人的人生悲旅，但无论如何，他一定是很享受这个过程的，他的命，是天注定，是万人所期待的，他运筹帷幄，却又身不由己。我在想，这龙，自古以来在世界各地都有各自的传说，东方的神明，到西方的恶魔，文化的交错并不只是单纯的巧合，很久以前的人类开端，定然也曾经见过龙族的出没。龙人这么强，上天入地又几乎长生不老刀枪不入，这和神有什么区别，但如果这样一想，我们是否也是所谓的弑神者。”
“这和你我又有什么关系。”
“凡姿，是所有人的凡姿，伊桑却是自己的伊桑，这句话是不成立的。我不是凡姿的，也不是所有人的，不会是你的但也不属于自己，我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就好似一道影子。我是凡姿的一道影子，哪怕她倒下了，我仍然在努力的不断拉长着她的身躯。拉伊莎，不要为表象所迷惑了，凡姿的背后，有着无数默默为了凡姿这名字而付出的人，但却不是为了她本人。许多人和我一样，这么多年来，祖祖辈辈百年都为了重返大陆而努力牺牲着，尽管我们失去了名字，忘却了自己的背影，但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我们影子的耸动。”
“凡姿是光？”
“是的，然后，你也是光。”伊桑一个转身，身法速度极快的将自己的风衣给拉伊莎套上裹住，然后轻轻的搂住女孩“很抱歉，加里克斯选择了你，阿多也是这么觉得，甚至雷德米拉教授也有这样的错觉，但你不是凡姿，你是拉伊莎咧。”
“到头来，只是因为我不是凡姿大人却被拒绝么，伊桑你这么长情，十五年了。”
“不是的，这不是长情。爱情的感觉，我早就忘记了，你知道的吧，对于凡姿-加兰这个女人而言，丈夫和爱人，是排在理想军部要塞战友之后的选项，她会把自己优先奉献给所有人，让这个世界榨干她的筋骨血肉最后连灵魂都消融干净。”
“那她留给你什么。”拉伊莎强忍着眼泪含糊的咬着嘴唇问道。
“回忆……回忆中，我的妻子曾拯救世界。”
我的妻子，曾拯救世界，然后她为了世界而献出了所有。她活在所有人的回忆中，她活在所有人的过去里。
我是她，凡姿-加兰的延续，因为凡姿是我们所有人的梦想。
伊桑-烽华，可以只是个普通男人，他可以胆小可以懦弱可以一无是处，但凡姿的丈夫不行。在无数的梦魇中，回忆的走廊里，我来回踱步的都是凡姿和我相处的每一点一滴，我每天都得这样提醒自己，每天都得花大量的时间翻看凡姿的照片和过去的日记，这样才能不让时间消磨我对她的印象。
这种病态的反复行为让我延续了凡姿的许多思绪，而平凡的伊桑只会选择在无尽的消磨中忘却……
有朝一日，我们将会重新回到大地之上，面朝黄土，背朝青天。
有朝一日，我们播下的种子，会在这片亘古不变的大地上生根发芽，化作参天大树。
有朝一日，我们的子孙，能在大地的夕阳下畅快的奔跑，迎接披星月夜。
这是人的一生，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在这样的大地上，而不是在大海的人工岛屿中挣扎。所以凡姿相信着这样的外来，我们人类总有一天会寻找回丢弃的尊严，昂首踏回自己的故土中。
“我是，凡姿-加兰。”
……
“别发呆。”
雷德米拉教授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伊桑。
“怎么，这几天把小丫头接回家里就老是走神，还打算好好做东西了不。”
“不好意思，刚才想到了一些老画面。”
“回忆，是老人才喜欢做的事情，嗯，正好就是我这种年纪。年轻人是创造回忆，别老瞎去回忆，搞得你好像经历过我这么七八十年风风雨雨似的，小屁孩。”雷德米拉臭屁的说道。
“你这种倚老卖老的我还真无法反驳。”伊桑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吧，想到什么了？”
“想到了，凡姿龙巢之战前，给要塞联军做自我介绍动员的时候。”
“哦哦，那可真是霸气了，当时十二要塞就光听她的传说，服的人还真不太多，结果这小妞厉害了，直接拳头打翻了二十多名高手，别人问我们说这是什么科技，怎么赢的，凡姿就说，因为我是凡姿加兰。”雷德米拉也是迅速的被拉扯进了无限回忆当中“当时作为新东亚的技术部长我他妈的就两个字，长脸。”
“曾经的辉煌，不知道是否还有再现的一天。”
“会有的，等下一个凡姿出来的时候。”雷德米拉指了指伊桑手中的东西“所以你赶快干活，不是好不容易铁下心来时隔多年再弄一件超感战衣了么，如果你真的这么牛哄哄的指着我说这东西只你伊桑能够做到，那就赶快动手吧。虽然超神系统是我和你一起做的，但是超感系统我就谨谢不敏了，军部这么多年测试来一个死一个，类似于核爆炸似的除了能够小宇宙膨胀死之前来一波凶的，到头来并不是什么能持久作战的武器，整得和人肉炸弹似的，很快就被放弃了。”
“嘿嘿。”伊桑诡异的笑了一下。
“笑你个头，我一直就想说不定就是得你亲自来调试才行，说你是庸才呢还是人才，还是该说运气好吧。”
“教授，被说什么了，这次不是亲自抓了你过来帮忙么，这些上十万的数据都得一个一点一滴的矫正到最好，你好好给我学着，以后这活儿说不定就只有你能做了。”
“干嘛，年轻人别老是装，说话好像交代后事一样，别看我都快八十了，这点东西还是记得住的。”雷德米拉推了推老花眼镜继续校对着屏幕中的数据“拉伊莎，应该会很开心吧。”
“希望。”
“能够在下周进入死亡之眼前完成就好了。”
“这加班估计得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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