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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传承永驻,仍可为我而活

第二十三节 传承永驻,仍可为我而活

龙族,那是烙印在海上纪元所有幸存人类中,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他们仿佛从虚幻中走来,井喷爆发似的席卷了整个世界,让有着高度集成的科技和强大军事力量的人类束手无策。

总归是,人类的武器是对人使用的,人类的肉体又是如此的脆弱,这样的一套现存的武器体系是无法针对龙族。他们有着和所有现存生物都不一样的生理架构,他们的躯壳皮囊带来了全新的生物金属概念,可以说他们本身就是活着的移动装甲军火库。

龙族,作为一个固有的词汇用来囊括形容了这一全新的族群,但他们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人们构想中的龙,那些来自于远古传说文学作品的龙族只是它们的冰山一角,龙族内部有着多种分支,多种形态,他们本身有着自己严格的等级划分和内部结构。

天空中飞翔,地上游走爬行,到拟人一般的异形凭借两肢飞奔穿越山岭,人类受尽了龙族的屠虐,远离家园,团缩群居在海上,这是故事一起的来由。

空喊着要重回家园的口号,却在今日再度被剥夺侵袭,新东亚要塞东海岸线上,那冗长缜密的四道防线上,十万将士们的内心一片冰冷,他们的视线凝聚在黑压压的海平面上,极远处的雾气烟雨朦胧中依稀可以看见陆地,说穿了也不过十来数十里的距离。

十万将士,其实真正训练有素的士兵并不太多,三百五十万人口的都市是不可能供养得起十万正规军的,这里头有数千优秀的战龙机士和普通的士兵,但更多的则是属于后备役的民兵体制,自愿也好,被迫也罢,如今齐聚一堂,为了新东亚的大撤退而奉献出最后的一丝光阴。

这一刻,他们并不是为了为了保护国家保护家园,保护多数为首的人民群众,他们只是为了留存新东亚的人类库和火种,新东亚市不仅仅只是一座单纯的都市,它背后意味着整个旧东亚文化圈子,人类基因库中重要一部分的保存,海上纪元百年来二十一座要塞掉了一半,意味着多少人种民族文化随着大海一同消逝。

正如凯莉少将所说的那般,政府没有能力拯救所有人,于是乎在人命之上,我们需要保留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作为人类这个族群的延续,传承,是这些将士们要守护的东西。

有龙啸长吟,撕裂的声音仿佛破开阴郁的灰色天空,巨大的翅膀煽动荡起了空圈,黑色的身影从远处飞来,那是龙族中体积最大的天空种。

岛上自动防御系统瞬间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拔地而起,海上都市的角角落落里头,山丘坡口,民房楼顶,公园水池,那些个布置安放了布置多少年的武器匣子被一一打开。

海上都市,人类要塞,原来要塞和都市两个形容从来没有分开,这是人类最后的根据地,便是重兵把守的地方。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工岛屿,更是高度集成的军事基地,导弹如雨,映照整个天幕,巨龙瞬间被一顿集火,打的一身千沧百孔,继而巨龙空中翻滚,喷涌出火球轰击地面,深坑无数。

而与此同时海面异变突起,无数的黑影在水面浮现,快速的朝着东海岸线进发,形如千万鲤鱼挤跃龙门,过了警戒线后,要塞侧边刷出数排百枚深水炸弹一字排开甩去,鱼雷在水底炸开,海面噗通哗啦如同数百口井喷活泉似的络绎不绝。

岸上第一道防线,顶在最前头的是千名重装战龙机士,他们一身铠甲裹的如同高山巨人一般,是抗操龙族攻击最厚实的盾牌。他们铜墙铁壁拉成一道绝对防御,左手拿着高达三米的巨盾,双腿铁靴子跟底下的机关楔子如同地桩似的打入土壤之中。

龙族登陆,疯了似的高高跃起打轰打在了重装战龙机士的盾牌之上,后排战线顿时开枪炮火齐轰火力支援,一时间整个海岸线炸开了一道十数里长的红光炮火带,硝烟弥漫,第二道防线的轻甲战龙机士已经是扛着粒子刀纷纷助跑冲刺朝着龙族奔涌而去。

战士们高举着长枪,枪头尖端是高频震动粒子刀刃,迸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他们训练有素的从身后踏着重甲机士的后背翻踏到高处,然后朝着龙族一并刺去。

高频震动粒子刀切割龙族表面的生物金属迸发出火花,妖艳的紫色很快被枪炮弹药的落雨给覆盖。后排高点处,间隔不到二十米就有的大口径机关枪机械正从地面堡垒处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驾驶员坐在摇晃的没有多少遮拦钢板护体的驾驶舱中,左右两壁驾着的硕大圆筒轮转枪口正疯狂的吞吐着火舌,巨大的冲力扫荡了一整片的龙族,他们击退延缓蜂拥而上的龙族对重甲战龙机士的冲力,第一道防线明显被龙族的怪力给冲退了十来余米,打在地上的脚跟铁柱桩子被平推坼裂,撕扯开地面向后褪去。

成排的迫击炮从大后方越过第一第二道防线落在了浅水界准备登陆的龙族身上,炸开梅花朵朵,龙族虽然一身铁打形如钢筋水泥但也并非不死金身,长时间的炮火打击仍旧能够强行打碎他们身体的护甲。

重甲战龙机士的硕大盾牌泛着红光,爆发出灼热的红光弹开龙族,身后的长枪从盾牌之间设计好了的缝隙中来回刺出,一时间也是惨叫连片哀嚎成线。黝黑的体液带着剧毒从龙族的身体流出,那是它们的鲜血,流入大海,刺激着它们的同伴。

天空巨龙从云雾中再度翻滚而出,并又带出了三两同伙,巨龙在炮火中朝着前线人类阵营后方炮台喷涌着火焰进行干扰,并且疯狂的打击摧毁自动防御系统。与此同时人类阵营中的空军部门,战龙机士也是排成队于远处起飞。

战龙机士虽然都是通过骨骼战衣作为保底基础,但是却可以在这之上通过装备不同的机甲而有完全不同的作用,重甲,轻甲,突击,爆破,飞行。新东亚少有保留的空军,几架最后的轰炸机和军用直升机已经全部起飞,投放出了上百名战龙机士利用喷射飞行器在空中开始于巨龙盘旋搏斗。

而与此同时,还上第一批游速惊人的龙族已经被扫荡殆尽,而重头戏的重型杀戮龙种才刚刚冒头。

三角尖脑袋的龙人,以此为代表的楼兰种便是其中之一,它们的左右手是如同漩涡螺旋长枪似的尖锐无比,力大无穷速度又是极快,一阵冲锋躲开后排支援的炮弹,纵然倒了一片但仍然有不少尖锥刺破巨盾。

它们的口舌喷涌出腥臭冒烟的绿色液体,如同强腐硫酸似的消融战龙机士的铠甲,越来越多的龙人越过它们族群的尸体开始压缩人类防线,而与此同时,海面忽然冒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泡沫,一个黑色**的脑袋从不远处的海水之中探了出来。

脑袋的正中央额头有一颗硕大的气孔,喷涌出了蒸腾的热气,它**的脑袋带动着四肢爬行出来,身长足足有超过五六十米,数十上百的龙人挂在这个巨型生物之上,这边是龙族中体积最大体重最足的龙种活肉碉堡。

一瞬之间阵线上所有人都心如惊涛骇浪,所有的后排炮火都朝着着一黑丑扭曲的肉块集火。碉龙甩动身躯,激昂一身尖刺的龙人纷纷甩落到了地上,然后吃痛咆哮着开始加速朝着人类阵线冲去。

巨大的火力落雨一般把碉龙打成了刺猬,可是却没有丝毫能够减缓他移动的作用,导弹落下,炸起蘑菇云朵,然肥大的身躯撞开了重甲机士,又一瞬间被无数高频粒子刀给从头到尾的捅了个畅快,这才是几个踉跄滚落到地上砸翻数百士兵碾压成了碎片,继而忽然一声怪叫,身子炸裂开来!

绿色的毒液被抛散四周,夹杂着雨水落下,液体点滴即可,少一触碰就是直接化骨,倾刻周遭一片的将士凄惨哀嚎着吃了这莫名的窟窿,一身上下被毒液打穿,场景可怖不忍直视。

防线被莫名冲破,越来越多的龙人攻上岸头,但人类无所畏惧,后排的战士们前赴后继的堵住各种缺口,以血肉之躯在填补着阵线的漏洞,许多地方开始堆砌如山的擂起了尸体,你的我的,龙族与人类的肉块交错混杂在每一个角落,肉沫和鲜血翻飞,而这时,拉伊莎和加里克斯拖着沉重的铁皮箱子来到了战线后方。

“这就是战争……”

拉伊莎看着这人间炼狱,咬牙说道。

“不,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杀。”加里克斯摇头,迅速的踹开铁皮箱子“快,我们没有时间了,阵线已经沦陷了一半,而且你还需要一点准备。”

“准备什么。”

“战衣。”

加里克斯从里头拿出一件居然已经是直接做好了的战衣,并非以往那种盒子。

“普通的骨骼战衣,只有三个接口,但是超感上却有八个,因为你身上并没有做过完全的手术,所以你穿上的同时,超感战衣会瞬间在你的脊椎骨上打穿四个接口,然后再在后脑下垂的地方刺穿最后一处。如果你没有办法忍耐这种极端的痛苦,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失去意识的你会陷入疯狂,然后暴走一通死去。”

“我可以的。”拉伊莎毫不犹豫的接过战衣,咬牙就是直接当面直接脱光了所有的衣物,事到如今哪来的男女娇羞“伊桑和我说过,忍耐疼痛,就是一种天赋。”

“看来他确实是把最重要的东西都教给你了。”加里克斯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箱子里头有微调的控制器,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拉伊莎,剩下的就靠你了。”

拉伊莎点了点头,手忙脚乱的穿上这件纯黑色的衣服,很厚,很重,然后还没有完全心理准备,就一口鲜血喷出,脑袋直接胡乱抽搐,脊椎骨被四根钢针硬生生的插了进去。这种疼痛无关肉体,并非钻心,甚至说不上是身体那一处不舒服,但只觉得仿佛这一刻灵魂都是被拉扯出来焚烧挤压一般。

最后的一枚钢针穿入后脑,拉伊莎双眼翻滚视线模糊,这一刻她五感尽失,仿佛被丢弃在一个无比窄小但是却又一片黑暗的空间里,没有听觉嗅觉知觉,说不出看不见摸不着,然后……她感觉在无尽的黑暗中有无数的双手在拉拽着自己,那并非是自己的肉身,而是她的灵魂。

灵魂被撕裂,被拉扯,被无数人给分成了无数块,拉伊莎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种根本不是人类应当承受的极致痛苦,远超过断手断脚带来的肉体伤害。

噗通一声,拉伊莎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加里克斯咬牙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把所有一切都赌在了这女孩的身上,尽管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但是信念,仍然可以作为最后的赌资。

到底是含笑而终,还是含恨而死,拉伊莎莫非真的要让他失望不成。

却是在拉伊莎不规则抽搐,在欲望黑暗的灵魂境遇中挣扎的同时,海岸线上,龙皇斯坦利从水面冒出。他是龙巢喷涌出来的第三代龙皇,是龙族中的强者,经过进化之后有着趋近于人的模样,是龙人的首领。

斯坦利仰天长啸,夹带着龙族的愤怒登上了这座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工要塞,他嗅到了血和恨的滋味,这座所谓的奇迹之地,奉献出了凡姿这般杀死了龙母和摧毁了龙巢的女人,他嗅到了仇人的气息,活着的人类当中,仍然有着当年龙巢之战幸存下来的劣种。

斯坦利毫无疑问,将会带领着他的族人如同以往一般屠虐人类,龙族才应该是地球上唯一的主宰,尽管几经封印,在无尽的岩浆中休眠。

拉伊莎在欲望的海洋中被黑暗吞噬,在意识崩溃的边缘中徘徊,仿佛任何坚强的信念都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意思力量。

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她看见了一个女人。

准确的来说,莫名其妙的,不约而至。

“拉伊莎……”

有着灰银色短发的绝世美女,在自己意识的海洋中漂浮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看着自己。拉伊莎认识这人,可谁不认识这女人,她是凡姿-加兰,是自己最敬佩,却又最羡慕嫉妒的女人。

“你要放弃了么,就在这里。”

拉伊莎她知道这并不是凡姿,这应该是自己的意念深处的一个念想,因为凡姿已经死了,拉伊莎并不相信灵魂。

“我还有,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拉伊莎挣扎着说道。

“明明,那是这么的痛苦,明明你没有非得去做的必要,明明你可以坐在军舰上和他们一同先行离开,明明你可以过得更加的轻松。”凡姿摇曳的身影轻声的笑道,拉伊莎却发现这声音居然和自己是一样的。

“不行的。”拉伊莎摇头,但是却又想要放弃。

“拉伊莎你还记得么,当初在村子里头,老人们说了什么,让绝望的人们一并选择了南下,离开了那座冰天雪地……”

“为了明天,为了拉伊莎,为了我。”

“是的,为了你。”凡姿的幻觉笑着说完,忽然是如同烟雾一般化了开去。

拉伊莎捂着脑袋,忽然才醒觉自己正捂着脑袋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想起来了,为了明天,为了拉伊莎,为了自己。他是孩子,是村子的人的希望,所以他们为了希望而离开,并非是因为绝望而离开,这一点拉伊莎现在多少才明白。

希望与绝望的交织,活在过去和外来的矛盾,伊桑说自己是凡姿的影子,那么伊桑也是活在过去的人,但伊桑却也是有着希望,他有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念想。

因为伊桑曾经和自己说过,凡姿的棺材里头,没有凡姿身上任何一寸血肉,只有一件凡姿曾经穿过的血色战衣。

那件衣服,不是普通的战衣,而是凡姿曾经穿在身上用来击溃龙之母的骨骼战衣残片,然后被伊桑和雷德米拉最近加工熬夜赶制出来,调律成了新的超感系统。

一切有因,所以一切有果,拉伊莎七窍流血,想必方才见到的凡姿并不只是幻觉这么简单。所谓的超感系统,莫非真的能够把人的灵魂留在残片上不成。

伊桑的希望,凡姿的希望,两人对于所谓美好未来的愿景,他们把自己留在了过去,但是却把未来交托给了别人,拉伊莎,是村子所有人的梦想的延续,然后此刻,她也是这里所有人梦想的延续。

拉伊莎嘿嘿在笑,她伸手抹去了满脸的鲜血,浑身依旧疼痛,脊椎骨感觉被分成了数十节一般绞得自己感觉每一分寸的血肉都随时会从身体剥离开来似的,但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实在的活着,这种痛楚,让她有个更加深刻的,活着的感觉。

天空中的巨龙总归被依次击落,但是地面上的人类防线已经被冲击的稀烂,大片的死伤成让海岸边成了一片血海,十万将士究竟还活着多少,熬在最后头的一众精英,他们作为战龙机士是军部顶尖中流砥柱,他们咬牙坚持一边退缩到阵线中心指挥部的高地,龙族本来就数量不多,抢滩登陆也算是死伤惨重,但龙皇斯坦利却异常的欢快和兴奋,没有什么比屠虐挣扎的猎物更加有趣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胜负已分,挣扎徒劳。

可远处暴起的一道明亮的黑光却是什么,一道裂痕,凭空的在阵地之中撕裂开来,数以百计的龙人在长啸中被怪力击翻掀起拍打到了半空。一个红点,一梭红点正如同闪电一般打折扭曲的穿越战场狂奔而来。

那绝不是龙族的身影,更不可能是龙族的色泽,那种光芒,那样的怪力……

于是人群中有人开始怒吼,是战龙机士!

但是怎样的战龙机士,在尸体堆砌成山的战地上,抓着一柄延伸出两米有余的粒子长刀在疯狂的收割着龙族,这一刻立场完全颠倒,红黑色的战衣成了血腥场的猎手,在用刀刃捕食着龙族。

那是拉伊莎,超神系统让她感觉每一分一秒都有无数空隙,每一个动作她觉得自己宛若都在极致,她感觉周遭世间万物都是如此分明,甚至连空中的雨滴也能看的如此通透。风是无数粒子在挤压颤抖,而所有蜂拥上来的龙族都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骨肉棱角分明任由她粒子长刀庖丁解牛任意切割。

拉伊莎这一瞬,只觉得偌大的战场其实就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这便是当初凡姿-加兰的感觉么,明明是这么畅快淋漓的感觉,但是却为何依旧孤独。

从战场的斜后方杀到海岸前,再由打个曲折朝着指挥部攻去,拉伊莎如同黑色的天鹅在翩翩起舞,长刀无痕刮起腥风血雨,龙族的肢体横飞在红色的罡气中被肆意肢解,金属粒子已经经由雾化液化最后在无限膨胀的精神力意志中被超神系统汽化,如同一团迷雾裹着拉伊莎全身一并杀戮。

如同人类阵线所做过的一般,龙族们也感受到这膨胀的危险,蜂拥咆哮的围攻过来率先集火拉伊莎,斯坦利也是被迫停下手中的肉块转身凝望着远方。

所有的战士在绝望中站了起来,其中的些许老兵颤抖着身子仿佛看见了曾经的神迹,他们热泪盈眶的喊叫出了凡姿的名字,却迅速的意识到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

她叫拉伊莎,户籍里继承了监护人的姓氏,全名,拉伊莎-烽华。

拉伊莎垂下刀锋,落地一片尸首,她似飞似跳的腾空而起,然后坠落在人类阵营的后方中央。

“我来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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