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处月想起几年前鲁先生讲过的一段话“千年前,北方的游牧民族会因为一场暴风雪而大感危机。大雪覆盖了草场,牛羊冻饿而死,牧人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甚至会因此而灭族。”
鲁先生将这些话说给处月听是希望他能对上天有所敬畏。而这一刻在巨大的自然力面前,他确实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此时地面再一次晃动起来,这一次更剧烈,时间也更长。
晃动结束后,除了不远处雀鸟的鸣叫似乎整个世界陷入了死寂。
“那么现在应该去哪?”李处月自语道。
此时鸟雀们正在成群结队的向着西南方向飞去。处月抬着头望着它们。
“他们为什么对前进的方向一点都不迷茫。好,跟着它们走。”
多数人在孤身之时很难决定自己的去向。这一点上往往不如飞禽走兽,这可能是另一个层面上的禽兽不如吧。
和之前一样,一路上都是被抢掠过的空空如也的村镇。所不同的是那些房屋基本上都已经倒塌变成一片片的废墟。李处月连近前去寻找食物的念头都没有了。
马穆鲁克送给他的饼只剩下半张。他不清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就这样不知走了多远,前方不远的地方居然飘来了一缕青烟。
“炊烟吗?”
李处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提高了警惕仗着胆子靠了过去。
处月料定那不是蒙古军队所升的烟,一则烟只有一道不像是军队在做饭。再则在地震之后就很少能看到蒙古军队抢掠的身影。
处月穿过一片小小的树林。终于清楚地看到那一缕烟的源头。
那是一间草屋,周围是一圈竹篱笆。草屋抗过了地震但是整个歪掉了。烟便是从这草屋中升起来的。
“这里……”处月久久地凝视这草屋,这里与他生活过的地方何其相似,只是少了那株白兰花树。
“去看看,或许能求得一些吃的东西。”处月想着,慢慢靠近了竹篱笆门。
“有人在吗?”处月压低了声音叫道。可是没有人回答。
处月轻推了一下篱笆门。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打扰了。”
处月走进院中,院子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
院中有一口水井,居然还砌有井台,没有辘辘。一只系有长绳的水桶放在井台旁边。草耙,锄头,草叉等农具规整的井井有条。
这一切都说明,确实有人住在这里。。
院中的这间屋子是草坯房,房顶覆盖有干草,而房门的门板不知是何时被拆掉了,门框上仅仅挂了一张布门帘。
“打扰了……”处月轻轻挑开门帘。
屋内很昏暗,当门帘被挑起的同时一道光射进屋来。处月借助这道光线向屋内看去。
屋内和院中一样十分整洁,灶台上的蒸锅冒着热气,一个中年女人和两个像小孩子,他们背朝着处月,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
处月进入了房间,当他看到他们手里的“食物”的时候大吃一惊。
“喂,你们吃的是观音土!?”
观音土也就是高岭土,是用来制作瓷器的黏土材料。在荒年,灾年的时候,饥饿的百姓会用这种土混合野菜做成馍,这种土吃起来口感很像粮食。
这可是饥民久违的粮食的口感,但实际却是死神的诱惑。这种土无论它口感多么像粮食,都是不能吃的东西,甚至连动物也不会去吃。因为观音土吃进肚子中几乎无法消化,使人无法排泄,最后会腹胀而死。
处月面前这三个人,应该是母子三人,吃得津津有味。饥饿使人疯狂。
“喂,这东西不能吃,吃多了真会死的。”
处月走过去想制止他们。中年女人听到身后的声音,慢慢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已经消瘦的不像人的脸,深邃的眼窝,惨白的皮肤,突出的颧骨,那是死亡临近的模样。
她看到了李处月,慢慢地将手伸进怀中,而后慢慢地站起,将怀中的刀亮了出来。
“刀!”处月一惊。
这个女人像疯子一样扑向处月,尖刀直刺处月的前胸。
一瞬间,处月一把抓住了刀刃,刀尖没有刺中他,但是女人冲来的力量却不偏不倚正中处月。
两个人一同从房门飞了出去,那张破门帘也一同被扯掉。
李处月一个后翻,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掌被划出一道寸长的伤口,血从他指缝中流了下来。
那女人从地上慢慢爬起,握着刀的手不停的颤抖。
“求求你,你死了或许能救我的两个孩子,我等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来,所以,请死吧!”
“是想要吃了我 ?疯了……”处月抹掉手上的血,摆出了架势。
“哇!”的一声女人再次冲了过来。刚刚那一撞完全出乎处月的意料,而这时他有所准备,那女人无论怎样疯狂也伤不到他。
女人连续的三刀都被处月躲过。处月原本紧握刀柄的手也放松开来,对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妇,根本不需要拔刀。
当第四刀砍来的时候,女人已经没有了气力,处月轻轻一掌切中对方的手腕,刀应声落地。仔细看去那把利刃只不过是一把擦得很光亮的割肉刀。
处月轻轻一推,那女人便栽倒在地上。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便伏地涕泪滂沱,哭得处月心中发慌。
“我们,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总之,先不能吃观音土。”
此时屋中的两个孩子在屋门口探出头来,无神的眼睛看向处月。
像这样的母子三人,在这个年代到底怎么样才能活下来。恐怕为了活下去,他们已经放弃了做人的权利,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再尝试了种种之后,理智被埋没了。
处月想着总怀里掏出了那仅剩的半张饼。
“用水泡开……吃了或许能撑几天。”
处月将饼放在女人身旁。
“努力让孩子活下去吧,但是如果变成了吃人的罗刹,那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女人起先一愣,在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似恶狗扑食以最快的速度将饼抓起死死地抱在怀中。她此时哭得更厉害了。
“另外,这枚金币给你,虽然现在钱完全没有用,但是一旦战争结束,金子是不能少的。另外……”
处月将那把割肉刀捡起扔进了水井中,而后拔出自己的刀在竹篱笆上砍下一截将切口削尖递给女人。
“如果撑不过去了,就用这个吧。这样的话至少在丧失理智的时候不会伤到孩子。”
“谢谢,谢谢,谢谢,对不起。”女人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
她慢慢爬到处月身边,抓住了处月别割伤的手。从袖子扯下条布为处月包扎。
处月摇了摇头,“谢谢了,夫人,那么告辞了。”
“等等,小少爷,我的两个孩子你能不能带上他们,这样他们更可能活下来……”
女人在处月的身后大叫着。而忽的,处月感到一阵头痛,疼痛使得他没办法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更确切的说是听到了,但是已经没有办法理解词句的意思。
他只是手捂着头不停地前进,而那女人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李处月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之后在一块石碑上靠坐了下来。在疼痛减弱之后,处月发现这块石碑其实是路标,上面刻着“白马城 黄河渡口”七个大字。
处月扶着石碑站起身来,手上的血沾在石碑之上。
沾染处月鲜血的石碑像是产生了一种魔力,李处月似乎被这种“魔力”所驱动,他并没有多做思考便向着是被所指引的方向,白马城前进。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这个地方,李处月站在白马城城门之前,周围满是损坏的战械,折断的兵器,丢弃的甲盾,一片狼藉。而城头上箭楼已经被一块石头击中一角,石块嵌入了屋顶。而箭楼也因巨大的冲击而扭曲不堪。
城门已经大开,而城楼左右的夯土城墙倒塌断裂成若干截。
显然这城已经失守。
一辆巢车燃烧着,发出呛人的气味。这种气味,处月闻过很多次了,战场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但是令处月奇怪的是,这里竟然看不到一具尸体。根据他的经验,显然是有人清理过了。
“城里有人!”
那栋开的城门虽然不高大,但是此时却阴暗深邃,像一只怪兽张开的巨口,正吐着黑色的烟气。
处月就像是被吸了进去。
当他走进城中之后,景象与城外大致相同,东倒西歪的拒马,插满箭矢的墙壁,燃烧倒塌的房屋,满地的血迹,甚至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在哪里曾经有人倒下过。
“这里是一座被人照料的死城?”李处月抬起头看到远处城墙,那里应该是西城墙。这座城墙远高于他进城时所见的东城墙,不仅仅是高大,在西城墙的外层居然砌有砖,明显比东城墙坚固许多。整个西城墙没有丝毫的损坏。
处月想到石碑上所写这里是黄河渡口,西侧城门必定有渡口或者水门。
“渡河吧。”处月向前走去,潜意识中渡口那里应该有一条轻舟在等他,他乘上轻舟渡过黄河,而河对岸的状况要好很多,好如世外桃源。
一声尖啸打断了处月的思绪,他清楚地分辨出这不是什么鸟鸣,而是一种暗号。西夏铁鹞子军管用的暗号,利用四种类似鸟鸣的口哨传递各种消息的暗号。
“前,面,有,敌。”
在费力的读懂暗号之后,处月将两根手指深入口中用上下唇咬住,也发出了一阵口哨声。
他很快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处月按照对方暗号所指示,推开了一座破屋的房门,进入地下室,而后从地上通道爬了上来,而后翻过两道矮墙,最后从一道裂缝中挤进了一座建筑物的大厅之中。
一道光从破裂的天花板透射进来,可以清晰的看见飘在空中的灰尘。这是这座建筑物内唯一的光源,处月借着这道光看去。这是一座高大的华丽的建筑,有着木地板和三根漆成红色的高大立柱。那一张张的木桌长凳和很宽广的钱柜说明这里是一家酒楼。
在光线照不到的阴暗之处,十几个穿着黑色西夏军服的汉子或坐在长凳上,或依靠着柱子。他们所有人都直直地望着处月。
在大厅的深处一个留有中长头发的人坐在那里吃着东西。
处月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有一瞬间对方的身影,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处月感觉那很像达龙。然而不久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那男人发出沉重的咀嚼声,似乎那食物很硬,像树皮一样。他将最后一块食物扔进嘴里,抓起手边的杯喝了一大口不知是什么的液体。大厅里安静异常,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之后他看向了处月,向着那十几个汉子大吼一声。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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