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穆鲁克站起,弓下身,恭敬的将剑高举过头。
窝阔台用刀尖指着他,满脸怒气得靠了过来。
“阿哈,不要冲动。”托雷知道他的兄长情绪失控的时候真的会当场杀人,尤其这是一个向父亲表达忠心的机会。
“我儿窝阔台,不要激动,关于那把剑,耶律楚材已经向我禀报过了,那是马穆鲁克老人大老远送来的礼物,你去看看那把剑是否是上封的?”
正如成吉思汗所言,那把剑的剑鞘和剑柄之间被一条白丝绦紧紧的缠住。
“吾图撒合里安达,这种事你早说嘛?害得我做这种失礼的事。老人你还是不要怪我啊。”
吾图撒合里是耶律楚材的蒙古名字。
那名叫耶律楚材的人笑了笑:“三台及啊,只要有三台及在,大汗必定安稳,万无一失。想必大汉也是想到有三台及在才放心的允许别人带刀剑进入大帐。”
马穆鲁克托着长剑,他没想到一把剑居然让整个计划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名叫耶律楚材的人要帮自己。
这时他手中的剑突然被窝阔台一把夺了去。
窝阔台恭敬的将剑献给父亲成吉思汗。他拔出长剑,那随之闪出的寒光使他不由得一惊。
他将剑托在掌中,感受一下了剑的重量,而后握紧剑,握把手感很好,且足够长。握紧剑柄之后剑的重心刚刚好在剑刃根部。
“重心平稳。”成吉思汗点了点头。
他自己端详剑的造型,狮头形状的配重球,漆黑的剑柄,微微上翘的一字型剑格,以及锋利无比并有细碎花纹的剑刃。
那细碎的花纹是复合钢的特有花纹,而在剑刃的根部铸有一行文字。这是成吉思汗并不认识的文字。
“这剑有名字吗?”
“Nachweis des Lebens--生命之证。”
成吉思汗站了起来。他绕过桌案,示意所有人稍稍后退,给他让出空间。而后他手握长剑凝神正气舞动开来。
剑刃划动空气,发出的声音好像画眉鸟的鸣叫。
马穆鲁克看着这位草原王者的剑舞,忽的感觉他不再是刚刚那个垂暮的老人,他似乎年轻了许多。看到这一幕完全可以联想到他指挥千军万马,征战疆场的英姿。
一旁的托雷也是也是相同的感受,他回想与父亲出生入死那许多往事,七尺男儿竟然鼻子发酸。
少卿,成吉思汗停了下来,收了剑势,稍稍调整一下呼吸。而后他提着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舞得好,舞得好!”窝阔台显得激动万分。
成吉思汗慢慢坐下,将剑还鞘,抓起桌上的酒杯大口喝光了杯中的葡萄酒,他累了,又变回了那个老人。
“剑很好,然而却用不惯。这是十字架常用的剑吧?为什么要将这样的剑送给我?有什么含义?”
“回大汗,这把剑原来的主人名叫霍尔曼•冯•哈布斯堡,之前是阿尔萨斯公爵。他是德意志人,医院骑士团骑士,真真正正的十字军。我们两人在哈马战场上相识,彼此都是对方眼中的异教徒。然而在信仰之外,我们有一些东西却十分相似,在圣城被解放之后,他成为我的俘虏,但我们却成为朋友,甚至可以生死相托。在他回国之后,被人构陷。他的教皇判处他火刑。在临死前,他托人把自己的佩剑交给我,并在剑上铸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我们的座右铭---以信仰之力守护人之平等。而现在看来,这句话是我所不能承担起的重负。我想世界上唯有成吉思大皇帝陛下一人可以担得起这重担。”
“所以你将这把剑送给我?你知道我怎么看?无论你那德意志朋友有怎样的美德和抱负,都只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中,随着他的死,一切消亡。而剑只不过是一种工具。如果这把剑在我的手中,我会用它指向地图上一个又一个城市,而后我的铁骑会为我踏破那些城市。剑说穿了只不过是杀人利器。但是它对于我来说作用如同一支马鞭。”成吉思汗将剑递给托雷,示意还给马穆鲁克。
托雷略有不舍,但是还是把剑交还。
“马穆鲁克老人,或许你会找到可以继承你的朋友霍尔曼爵士意志之人的。”
马穆鲁克本想告诉成吉思汗当他舞剑时是何等英雄,然而听到他所说这句话,马穆鲁克明白这把剑不属于他,因为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我明白了,大汗说的是,那么请大汗务必收下第二件礼物。”
马穆鲁克捧出一本书,经托雷之手呈献给成吉思汗。
那是一本沉重的书,成吉思汗翻看里面满满的西夏文字。
成吉思汗几乎不认字,但是他从马穆鲁克捧出书来时的虔诚猜到了这时一本什么书。
“《古兰经》?”
“是的,大汗。我知道现在蒙古已经有自己的文字,但是我并不认识蒙古字,所以我将书译成了西夏文字献给大汗。”
成吉思汗点了点头。“你让我想起一件事和一个人。先说那件事,数年前我攻下了花剌子模的不花剌城,经过城中那座星期五清真寺时我突发奇想,把城中还活着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聚集在寺中的广场上。我告诉他们我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他们的人。而后把他们杀光,并且将盛放《古兰经》的箱子用作马槽,散落一地的书任人踩马踏化为地上的烂泥。”
成吉思汗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马穆鲁克老人,而后者在听到这些之后神情毫无变化。
成吉思汗微微一笑。“那么再说那人。我先问你,信奉你的真主能否让我长生?哪怕只是增长我的寿命?”
“不能。”马穆鲁克回答道。
“哈哈哈哈你跟那个真的很像。我所说的那个人便是长春真人丘处机道长。你们身上都有一种超越生死的执着和力量。”成吉思汗说着看向托雷和窝阔台,两个人回想了一下也有同感。
“当年长春子为我讲了东来的见闻,那么马穆鲁克老人能否告诉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蛮子西方是怎么样的世界?”
“其实在下所知也不多,只能粗略的讲述,大汗去年已经降服了花剌子模全境,兵峰已到达里海西岸,自然知道那里有个国家名叫乔治亚,横跨里海西岸与黑海东岸,那个地区名叫高加索,北方便是高加索山脉,越过山脉便是一大片草原,名为钦察。高加索以南便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也称两河平原,所谓两河即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
“我有耳闻,古国巴比伦的所在。”
“是的大汗,正是古巴比伦所在,然而那里现在是我国阿尤布。再向南便是我国国都大马士革以及周边叙利亚地区,而再往南是巴勒斯坦,圣城便在那里。迦南人称圣城为“耶路撒冷”--和平之城。再南方便是西奈半岛,穿过西奈半岛的沙漠之后是埃及。”马穆鲁克稍作停顿。
“在我国的北方是安纳托利亚半岛,半岛的东方是名为罗姆的国家,也叫科尼亚。而半岛西便是异教徒的国家,那个国家是一个自称罗马的希腊人国家,汉人称他拂菻。他们的首都刚刚被信仰同一个神只不过教宗不同的十字军攻占,几乎亡国。他们的首都便是博斯普鲁斯海峡对面的君士坦丁堡。当然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便是欧罗巴。那里是日耳曼人的世界。东欧罗巴大陆有几个强国,首先是攻下君士坦丁堡的拉丁王国,其他还有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匈牙利,以及波兰。他们的西方便是自称神圣罗马的说德意志语的日耳曼人盟邦,霍尔曼爵士便是那里阿尔萨斯领的领主。再西方便是名为法兰克的超大王国。
欧罗巴南跃过阿尔卑斯山,便是亚平宁半岛,天主教的教宗国便在那里。还有攻下东罗马首都的海上贸易大国威尼斯,以及西西里--十字军东侵坐船出发的地方。
另外欧罗巴大陆的北面,越过多弗尔海峡是英格兰,苏格兰,以及爱尔兰。英格兰的王狮心理查,我们交过手,那是个狡猾诡诈的王。欧罗巴西南越过庇里牛斯山是伊比利亚半岛,那里的人曾经和我们一样信仰真主,那里被汉人称为白衣大食,实际上穆瓦希德国。然而现在的伊比利亚被卡斯提利亚控制着。从那里再往西便是无尽的大海,大海对面有什么我便不得而知。”
“心向往之。”
成吉思汗听得入神,他多想去看一看欧罗巴西边的大海。
“马穆鲁克老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本《古兰经》我收下了。”
马穆鲁克施了一礼。
“托雷,去找人将它译成蒙古文吧,这件事让你的儿子忽必烈去做,另外让旭烈兀帮助他。这两个孩子好学,这是学习的好机会。”
“是。”托雷将书接过。
“你要知道,如果这本书被当做武器来用的话,可以超过十万把刀剑。”
成吉思汗此时看了一眼马穆鲁克身后的古尔伯王妃。
“老人,你是否还有礼物要送我?”
“是的大汗。”
古尔伯听到这话本想站起来向成吉思汗施礼,他心想这次会面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而马穆鲁克老人回身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同时从包裹里取出一张羊皮纸。
“马穆鲁克老人,同你一同来的这个女人是谁啊?”此时成吉思汗问道。
“是我的女儿。”
“女儿?”
“对,义女。大汗这是我献给您的第三件礼物,也是最后一件,请你过目。”说着马穆鲁克呈上了羊皮纸。
“这是砲,是我阿尤布的工匠改良过的砲。”
成吉思汗自然是识货。他看到图纸之后瞪大了双眼。
“窝阔台,你赶快拿去按照图纸制作样品,这砲的射程恐怕会比我们的现在用的远上一倍,威力恐怕也不差。你现在就去。”
窝阔台领命,转身愤愤然离开大帐。
“谢谢你,马穆鲁克老人,有了这砲,无论什么样的坚城也不能阻拦我了。”
马穆鲁克深施一礼。
“大汗,礼物我以献完,那么……”
“帮我感谢夏国的国主,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要问,我听到过很多有关圣城解放者萨拉丁的传闻。在老人你看来,我铁木真的功绩能否与你的主人相提并论?”
马穆鲁克稍作思索回答道“回大汗,千百年后自有公论,而后人如何评说,大汗您也并不在乎吧?”
“哈哈哈哈,诚然。但我听说萨拉丁在解放那耶路撒冷的时候十分仁德宽厚,并没有杀戮异教徒。我决定效仿他。其实很多人向我进言,如郭宝玉,楚才,甚至我的王妃。他们所说无非止杀。丘处机道长更说,止杀或许能延长我的寿命,等等云云。老实说,我对西夏党项人十分的厌恶,时常想杀之后快。但是我明白一个道理,消灭一个种族,并不一定要将他们杀光,更好的方法是消灭他们的信仰和文字。所以我收下了你的礼物,同时我答应你的请求。回去告诉西夏王,我可以接受他出城投降。”
马穆鲁克听后跪了下来,双手扶地。古尔伯也跪下行礼。
“马穆鲁克老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大汗要休息了。”耶律楚材走了过来。“我送你们出去。”
马穆鲁克道谢。
“老人,这个木牌你拿着,一路上如果有我的士卒阻拦你,你可以出示它。这是我给你的保命符。”
马穆鲁克接过木牌,拜别了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看着耶律楚材送他们出了大帐,点点手叫托雷近前。此时他似乎很累,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没了精神。
“我的儿子托雷啊,为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旦我去见长生天,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和你两个阿哈。我不希望这一生打下的基业在我死之后四分五裂。你能否拢的住他们的心呢?能否控制的了他们的野望?”
“父亲,长生天保佑,您会寿长百年的。”
成吉思汗用手摸着自己脖颈上的伤疤摇了摇头。
“人都会有那么一天。你要记住,金国,西夏,宋是你的封地,拿下他们并且好好的守住。为父为了你也不能杀光西夏的党项人。对于西夏皇族绝对不能赦免,要全数杀尽。其他的嘛,愿意做奴隶的就让他们活着吧。”
成吉思汗说完,靠坐在大木椅上,双目紧闭不再说话。
在营帐外马穆鲁克将长剑放在马车上,而后将古尔伯扶上了车。并悄悄地跟她说了一句“一会儿告诉你原因。”
古尔伯只能暂时将疑问放在肚子里。
整理好马车之后,马穆鲁克向送行的耶律楚材施了个礼。
耶律楚材也抱拳还礼。
“刚才没有机会报名,实在失礼。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学生耶律楚材,字晋卿。”
“我已知道,刚才多谢阁下了。我没有想到一柄剑差点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在下送老人也正是想和老人说这件事。可能是东方西方对剑的认知的差异,在这里在主人面前亮剑是万万不能允许的事。请老人体谅,本不应该让您带剑进帐,不过我是答应了结社的请求,要我想办法一定让您将剑当面献给大汗。所以……”
“结社?”马穆鲁克心中一惊。
“那耶律先生是……?”
“啊,我并不是结社的一员,只不过当年为了救我在金国的两位兄长,动用的结社的力量。欠下了人情。这次也是为了还结社一个人情。”
“是是是……”马穆鲁克故作镇定,又与耶律楚材寒暄了几句,而后起身离开蒙古军营。
在走出六盘山之后,古尔伯再也按捺不住问道“哈桑先生,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我来告诉你吧,古尔伯。这一次面见成吉思汗,你,我还有你的皇帝陛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先说西夏皇帝,他的目的当然是保住他的命,却是最不可能的。而你,你是希望刺杀成吉思汗,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同归于尽。成吉思汗一死便救了西夏的百姓。是这样吧?但是你也看到了,你是郎中,你看成吉思汗能活几天?恐怕命不长久,现在杀他还有什么意义?那样反而怕是会被蒙古人报复。明白吗?”
古尔伯叹了一口气,“哈桑先生,你一点没变。那么你接受我的请求来西夏又为了什么呢?”
“理由有两个,第一我也不希望看到无辜之人被杀戮。另外,我是要救你。”
“你真是可靠。”
“古尔伯,你是医生,用医术救人是你的工作,而以杀人来救人,那是我的工作,请不要抢我的饭碗。只不过……”
“你在想结社的事?有什么头绪吗?你已经不是结社的人了,为什么他们会帮你?”
“我现在也猜不透,或许他们的情报错了,误以为我要去刺杀成吉思汗,所以让我带剑觐见?这错的也太离谱了。又或者是想借成吉思汗的手除掉我?”
“不要多想了,那么现在我们去哪?”
“首先中兴府是不用去了,成吉思汗不会放过西夏皇帝的,另外成吉思汗既然答应了止杀,应该不会食言。古尔伯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离开西夏吧。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去找一个人。”
“谁?”
“那个红发的少年。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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