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历史总是在秩序和混乱中循环,被繁荣和萧条交替着贯穿,犹如不断循环的圆圈。历史是人类活动的总和,历史事件如此之多,各个历史时期的特征如此鲜明,历史的走向也往往不能被某个势力所控制,那么历史该如何得到解读呢?
这时,马克思提出了一个论断:历史总是呈螺旋上升的,并且这种观点也得到了大多数历史研究者的认同……
余腾放下手中这本已经在土壤里埋藏了数年的老书,因为再往下看,书的扉页已经腐蚀殆尽,缺了一大块。它由中文写成,尽管在大部分地下城里,英语基本代替了所有语言,但这作为余腾的母语,他怎么都认得,不过原作者在过去的世界里是哪国人就不知道了。
在远离地下城的外围中间区,埋藏了不知多少这种珍惜的纸质物品,现在它们只是“新秩序”改造组要铲除的垃圾而已。
实际上,余腾对书中所谓的历史这种概念都一知半解,在他的认知里,历史就是他小时候,那些光球尚未从天而落的时代,而书这种东西,更是只存在于地下城的边陲土壤里藏污纳垢。尽管他们上面大都写着些有趣的东西。
这是战后的第十二年,余腾十八岁。
“余腾!”
垃圾山远处,克里斯在催促他快点了,因为地下城的火车从不会因为拾荒者的迟到而误班,错过了这趟火车,意味着他们几个人的拾荒小队不得不顶着外围后十二小时的刺骨寒风焚烧废弃的聚氯乙烯取暖过夜。
余腾有些舍不得这些小玩意,他把几本不算严重损坏的书放进背篼,那里面装着许多杂物:几个五颜六色的塑料杯、一个坏道的八音盒、一件发臭的袄子和一些土豆芽等等等等。他把铲子背到身后,扳手和老虎钳夹在了腰带上,把刚才不小心挖到焦油的手在沙地里胡乱抹了抹,就要去和伙伴们会合,乘火车回到安全区纽兰。
塑料山在土壤山旁,想要在花花绿绿的塑料里找到同伴并不容易,他大概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爬到山顶,朝着塑料山下大吼:
“克里斯!郁子!伊诺克!”他身上带着一个旧式扩音器,为了在拾荒过程中联络或是呼救,他不得不每天到列车长卡姆家里去厚着脸皮充点电。
三个地方升起劣质冷火,厚重的红雾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伙伴们自己的位置,余腾也点起一个冷火,扔到地上,他通过地下城上方数十米高处的一簇强光照明灯,看到土壤山区那边的火车距离跃进车站起码还有一里格的路,这种火车本就跑得慢,所以他们没必要那么急。
没过几分钟,伙伴们就依次回来了,先是笑嘻嘻的伊诺克,他手里拿着一打塑胶制品,有点像橡皮手套,然后是收获了一个崭新的工具箱和一套完整的螺丝螺母的克里斯,鬼崎郁子最后回来,她来带了褥子和破掉的暖水壶,这在进入冷冬的时节是最令人羡慕的,但更重要的是,她还带了一桶水来。
不管是在纽兰、巴黎,布拉格还是华盛顿,水源永远是被争抢得最多的物资,地面的永冬将降水全部固定成玄冰,而地下水多被污染,能够喝到干净而充足的淡水的人少之又少,至于像小时候那样每天洗澡,更是普通人无法想像的生活。
“水在哪搞到的?”伊诺克有些羡慕,忙问还在卸货的郁子。
“土壤山区背后有个废弃锅炉,供水池里有水。”郁子毫不隐瞒,将裹在一起的短发放下,黑发披到她的肩上,“那里的水来自天花板上,上面原来好像是个自来水厂。”
纽兰位于地下城第三层,天花板上的第二次多是工业用地,亚欧战争后,因为大量基础设施被破坏所以第二层自然而然地废弃了,到现在许多都谣传辐射已经扩散到第二层,导致根本没有拾荒者敢到那上面去。
“老大,我们发财了!”伊诺克邪恶地笑道,“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买车票,坐到马德里去?那里的黄金换水的汇率可是一比十。”
“这点水连洗个澡都不够,还是算了吧。”作为队长的克里斯苦笑道。余腾没有去想钱和水的事,他只想早点回去,好好看看那些纸张上面究竟记载了多少关于过去的知识。
十二年前,核战争蔓延到全球各地,核冬季悄然而至。无力回天的联合国发动了地下城计划,将战后的剩余人口逐步转移到地下城市去,他们曾有过能让剩下不足百分之一的人类在地下生活得无忧无虑的生态系统,但由于地区人口严重不均,加之未铲除的恐怖主义盛行,在过去的中欧到中国西部一代发生了继三战后的又一次毁灭性战争。这次战争的目的不像一战的帝国争霸、二战的意识形态或是三战的社会问题,这次战争只是单纯为了毁灭和掠夺。地下生态系统惨遭破坏,生存条件曾十分优越的各个地下城如今大多毁灭,其余的也已是一片破烂的贫民窟。
战争没有胜利者,各方都为这种末世狂热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是余腾的奶奶告诉他的。他的父母皆是死在核冬季开始的那一年,如今地面寒风依旧凛冽,但地下也变得越发混乱失控。
整备完毕后,四人无言走下塑料山,朝着跃进车站的方向前进,铁锈遍布的车站前有一个醒目的标志,绿色的循环指示牌,其下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明星马特·乔斯威治那张代表着人类最健康最绿色的笑容,旁边写着“珍惜一切。”的标语,现在这个大海报已经腐朽泛黄,大概再过几年,它也会在垃圾山里像欧亚战争前那些积极向上的标语一样,成为蛆虫和巨鼠的温床吧。
火车缓缓停在车站前时,四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迫不及待要回到安全区,将找到的好东西都卖到二手商铺,换来家人的口粮。
“拾荒者。”克里斯掏出表示拾荒者的铁牌子,递到刚刚下车的列车员面前,列车员惯例地扫了一眼,就示意列车长打开车门。但车门打开时,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头戴贝雷帽、裹着大衣并全副武装的“新秩序”士兵堵住了门口,余腾立刻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绑着的红色和平鸽。
“同志,我是特蕾莎·范德尔夫,新秩序的统战组书记。你就是余腾吧。”女人面无表情地朝他敬礼。
“怎么了?”最年长的克里斯见女人是面朝余腾说话,立刻将他挡在身后,“我们可没有做什么损害组织的事。”
说罢,他从自己那件已经褪色而且打满补丁的旧夹克里拿出团员证。
这种团员证只有年满二十岁、并且对复兴运动有所建树的人才有资格取得,自战后组织建立,就有这样的规定。它表明了你是光荣的新秩序组织的一员,这在欧洲的地下城里可是很有话语权的东西,克里斯就是靠发掘出联合国时代隐藏起来的发动机群才得到这玩意儿的。
“请别误会,我们找他有事。”女人依然面无表情。
“要是要审讯什么的话,我先跟你们说好,他可是英雄的孩子。”
“余辉和她的女人?确实是英雄,他们东亚人的英雄。”特蕾莎冷笑,“地下城里可不缺东亚人。”
“**你什么意思?”鬼崎郁子立刻变了脸色。
“你说话注意点……”余腾拦住了正要发作的郁子,“有什么事我去,别为难我朋友们。”
“如你所愿。”特蕾莎立刻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并命令两个士兵“把他带去司令部,韦伯·鲍尔斯要找他。
“如果我回不来,照顾好我奶奶。”余腾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等待着他。
“放心,你又没犯什么事,他们不会怎么为难你的。”克里斯看起来忧心忡忡,但还是安慰着余腾。
伙伴们乘坐火车离开后,一辆特快沿着铁路开来,这是组织的公用电车,一般人是坐不了的。
乘坐特快抵达纽兰安全区仅仅需要一个多小时,而且是直接开到司令部的外围。新秩序组织的司令部位于纽兰地下城的西北部,无数黑暗小巷和临时搭建的安置房混**错的街区之上,如果照明装置亮起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巨大的红色和平鸽条幅挂。在它的大门正中。那座高大的现代哥特式建筑本是联合国时期的一座教堂,但现在纽兰的天主教徒们选择了一个教堂作为礼拜日的固定地点,这里就闲置了下来。
但现在昼夜系统判定的时间是黑夜,正如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一样,整个教堂外围都是黑乎乎的,只有窗户里透出亮光。
夜里,只有很少一部分建筑能开灯,当然司令部是可以的。大堂穹顶上的大吊灯散发出落日黄的光芒,七八个老旧的红木漆的办公桌前摆放着电脑这种旧时代才有的奢侈设备,散发着幽蓝的亮光。
穿过忙碌的事务员和高度警戒的卫兵,特蕾莎和两个士兵直接把余腾押解到位于三层的司令办公室,那里面,站着几个士官和窝在转椅上的韦伯·鲍尔斯——“新秩序世界”纽兰部分的司令官。
“来了?”韦伯看到特蕾莎带着余腾走进来,用下巴指指他面前的沙发,示意两人坐下。
“要杯咖啡吗?”
秘书端进来几杯咖啡,分别放到余腾、特蕾莎和韦伯面前,四位士官分别也拿了一杯。
看着眼前的咖啡,余腾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喝到这种奢侈品。在他断片而破碎的童年记忆里,他似乎曾也喝过母亲煮的咖啡,那时他还住在蓝天下的地面城市中、在有地暖和供电的高楼大厦里生活,与很多孩子在学校里一起度过了为期一年的美好时光。
这种香醇的饮料的存在都已经被他淡忘了。
余腾抱起马克杯,一口气喝了很多。咖啡有些苦,有点像药,但喝完嘴里很香。
“你就是余腾吧。”韦伯慢条斯理地说道,“别紧张小伙子,不是什么大事。”
但都调用特快了,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琐事吧。余腾仍不住想要咂舌。
“你知道东区核电站的事故吗?对,就是前几天那个。”
“知道?怎么了?”余腾望着韦伯。
东区核电事故十分惨烈,在纽兰传得沸沸扬扬,听人说,有几个东亚人的孩子钻过破电网,跑到里面去做游戏,不知道怎么的把稳压器搞坏了,那里的工人当时不在,几个小孩当场被炸成了碎片,不仅人死了,工厂还不得不停工,现在工厂围起了无数铁丝网和安置板墙,只有生化工兵进出。管理人员已经被革职观察,附近方圆十多公里的居民也全都搬走了。还有人说最近晚上时间太长也是这个事故造成的。
“啊,很麻烦的事。”韦伯摸摸自己的头发“上面要调查这件事——虽然也调查不出个什么,毕竟是孩子干的,唉……”
“所以呢,最后要做报告,麻烦你了。”韦伯双手合掌,像在向他祈祷一样。
“为什么是我?”余腾觉得莫名其妙,“明明随便怎么写都可以的。”
“这次不一样。伦敦那边知道了是东亚人干的,所以很多那些新3k啊,隔离集团啊什么的都觉得该把东亚人驱逐到地面上去。”
“把伦敦方面搞的焦头烂额,他们要求让你对这件事做出回应。毕竟你父亲可是联合国时期的东亚英雄啊,你说的话更有分量。”韦伯说完,拍了拍手。
“进来。”
办公室的一个房间门打开了,一位少女走出来。她一头栗色长发,穿着伦敦地下城干部的制服,腰间别着克努伯手枪,手上和所有人一样带着红色和平鸽臂章,但她明显比所有人都干净得多,不论是暖和的皮毛大衣制服还是她雪白的皮肤,因此她似乎也更高傲,不愿意与这些辐射前线的滞留民多说话。
“这位是利物浦的安娜·温斯顿,英国方面的新闻组指导员。”
余腾挺讨厌这人的,她带来一股种族歧视最严重的地方的酸味。
“你好,我是余腾……”他伸出手去。
“你好。”少女态度冷淡,并没有伸出手去。
余腾尴尬地收回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没有擦干净的焦油。
“她会协助你到东区核电站去采集资料,明天一早就去。”韦伯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一头倒进椅子里。
“先说明,到时候你就站在旁边就可以了,我不想和东亚人有什么交集。”少女冷淡地对余腾说。
余腾什么都没说,对有色人种的歧视一直都有,而自从地面世界崩塌以来,大量携儿带女逃到地下的中国、朝韩、日本或是远东俄国人等也受到了这种对待,他已经习惯了。在第一个接受这些亚洲流亡者的先例波恩地下城,就是余腾的父母不惜牺牲生命打开了旧地铁入口,才救下了数千名濒死的平民,那时尚年幼的余腾也在其中。
“那都是你们的事,今天就这样。”韦伯示意士兵们要送客了,“特蕾莎,送他回去。”
特蕾莎把两人送到了楼下,打电话叫了特快电车将两人和安娜的行李送走,便告辞了。余腾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叫安娜的英国人一直跟着自己。
“你干什么?”余腾对她也一点也不客气,“你要住我家吗?”
安娜脸一红,手摸到自己的佩枪。
“你以为是我想吗?组织不希望东亚人集体造反,所以才对你们关照有加。”她别开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要求我必须和你们这些人一起住什么的,完全无法理喻。”
“不好意思,我们家没存粮,你不愿意来的话可以不用来。”我也省的麻烦。但后半句余腾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父母的行为,他现在经常会接到各种各样毫无意义的命令。
沉默。余腾知道,在纽兰,这个叫安娜的女人不会有地方可以住,她会被查宵禁的士兵抓住关进监狱,或是藏在老鼠窝里过一晚上。
特快开了过来,停在两人前方。
“可是这是任务。”安娜走到了余腾前面,打开特快的车门,“我必须这样做。”
“另外,能给我些吃的吗?拜托了。”她的声音小得几乎要被列车的呼啸声掩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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