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别去！你想死吗！”
贺辰在他后面高声大喊，他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没办法，贺辰咬了咬牙，也抽出自己腰间的剑，跟在卢克后面冲了过去。
两个人在满是沙尘的荒原里向前狂奔，只不过卢克的目标是怪物，而贺辰的目标则是卢克。
“太危险了！快回来！”贺辰不停地在后面高喊，但卢克却无动于衷。
卢克是真的明白现状吗？贺辰已经弄不懂这点了，他没见到卢克使用技能，而以卢克直接抓着武器冲出去这点来看，技能很有可能已经无法使用，或者至少是暂时无法使用，可在最强的王牌被封印的状况下竟然就这样径直冲向推荐几十人一齐攻略的boss……贺辰觉得除了卢克是在刻意寻找刺激这点之外找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但是，现在游戏不太对劲，他们没办法主动脱离游戏，系统的很多功能也无法使用，万一在这里死掉而复活程序也没再正常运行怎么办？
人类的意识一旦出了意外就会产生非常糟糕的结果。
用力咬了咬牙，贺辰加快了双腿摆动的频率，甚至屏住了呼吸，在一瞬间爆发出超高速冲向前方，终于成功抓住了卢克的肩膀。
“太好了，卢克你听说我，”他决定暂时顺着对方的思路走，总之先把他劝住再说，“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这里是另一个世界，那我们更不该鲁莽行事了不是吗？万一死了，可是不会像游戏里那样复活的！所以现在我们就先躲起来……”
卢克提起剑刺向了贺辰的手，后者急忙后退了两步，松开了他的肩膀。
“卢克？”贺辰紧皱起眉，望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搭档，“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的卢克虽然喜欢冒险，但绝对不是这样只知道向前冲的人！”
“贺辰，你说的对。”
“啊？啊……”贺辰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那就快走吧，这里也马上要天黑了。没关系，就算我们找不到出去的方法，等你的家人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也会……”
卢克低声打断了他：“不是这个。”
这个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说的对的，不是这种事。”卢克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眸异常明亮。
贺辰呆立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现在的卢克：“你到底在说什么？”
“在这里一不小心死了的话，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复活。”
“啊！是啊！所以我们现在非得谨慎行事不可，我一直在说的就是这个。”贺辰松了口气，“你明白了就好，我们……”
“这难道……不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事吗！”
卢克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激动地看向不远处用力拍打着翅膀的怪鸟，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这是多么美妙的游戏啊！因为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所以人类才会不断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正因为有着恐怖的死亡的威胁，所以人类才能感觉到生命的鼓动是多么甜美的音色！而现在，死神的叫喊就徘徊在我们的耳边！你说，贺辰，你曾经玩过比这还令人着迷的游戏吗？”
“你在想些什么啊！”贺辰再次用力抓住了卢克的胳膊，二话不说地向后走去，“我不知道你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但是现在你得听我的好好藏起来，既然我们一起陷入这种状况就只有……”
一起努力找到回去的方法——他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卢克粗暴地甩开了他。
“无聊。”卢克冰冷地甩下了两个字，然后高举着剑，加速跑向了怪物所在的方向。
他看到卢克灵巧地穿过旋风，几个瞬间就来到了怪物的身边，然后举起剑，对着怪鸟的胸口刺了过去。
没有技能效果光，没有伤害数值判定，在视野之中，他甚至找不到……
怪物的血槽。
如果是游戏BUG的话，这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
之前曾经产生过的那种奇异的违和感再次击中了他，有哪里不对，而他马上就要发现那个“哪里”是什么了……
但他的注意力下一刻就被不远处的一幅景象吸引了过去，然后瞳孔猛地缩紧。
怪鸟高声叫了起来，同时低下头，用足以媲美刀剑的长喙将卢克拍了出去。
贺辰看着搭档的身体轻飘飘地飞到空中，然后又和被旋风卷起的树枝跟砂石一起摔落地面，不动了。
“卢克！”他一边大喊着，一边冲到了卢克的身边。
虽然刚才的场景看上去有点吓人，但他好像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身上沾了泥土，看上去没有那么从容优雅了。等到贺辰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揉着胳膊坐了起来。
“你没事吧？”贺辰开口问道。
卢克没有回答。
而且不管是没有回答贺辰的问题，他现在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将左手举高到眼前，聚精会神地盯着看。
“卢克？”贺辰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然后，看到了卢克手上，被断裂干枯的树枝划出的一道伤口。
伤口并不深，但很长，在卢克白皙的皮肤上非常显眼。
而且……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断地有鲜红色的液体从伤口中涌出，落到卢克的衣服上，在纯白的底色上显得异常刺眼。
“卢克……这个……是血吗？
贺辰觉得自己的心脏加速跳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卢克才回答。
“啊，是啊。这是……血啊。”
贺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这里是游戏……不是吗？虽然为了追求真实感，怪物被打中之后会流血，可是考虑到玩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受到攻击的时候不可能受伤，最多只会出现红色的闪光，而且就算能感受到痛觉，程度等级也完全可以调整，不追求游戏体验的话想完全屏蔽也行，而且因为游戏中的限制，最高也只能调整到现实中的一半不是吗！像这种小伤口根本不应该会痛……不，根本就不该出现才对啊！”
“但是，真的出现了哦。”卢克突然笑了起来。
金发的少年将手上的左手放到嘴边，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依然不停向外渗出的鲜血。
“看啊，贺辰，这多真实。”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品味口腔中血液的味道。
“看啊，贺辰，这多让人兴奋。”
“看到这个你还不肯相信吗？”他的声音中夹杂了抑制不住的激动，声调不停地上扬，“这是真实的血，真实的伤口，真实的疼痛啊！”
贺辰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卢克的肩膀：“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哦。”卢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冰冷，他慢慢抬头，对着贺辰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扭曲的微笑，“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冷静过了。”
“你现在不正常，我知道突然陷入这种状况肯定会混乱，但这只是暂时的，肯定会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然后去你家帮我们强制下线的！”
“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卢克打断了贺辰的话，“你难道现在还不肯相信吗？现在可不是我们被困在了游戏里那么简单，我们啊……”
“已经身处那个‘游戏’的世界里了哦。”
他扭过头，有些贪婪地看了一圈周围，将这片荒凉的景色全部收入眼中。
贺辰眼看着他的表情慢慢变得疯狂，身上也渐渐散发出某种和那只怪鸟在某种意义上有些相似的气息……对了，是危险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卢克，哪怕明知他是自己的朋友，贺辰也有种想要后退，想要从他身边离开的冲动。
卢克怎么了？
或者说，这个人……
真的还是卢克吗？！
怪鸟发出响亮的鸣叫，又一阵强风如同海浪般扑向他们，地面上没剩下多少的枯木嘎嘎作响，但卢克的话语却比这些声音都更加清晰地传进了贺辰的脑海之中。
我们已经身处那个游戏的世界里了哦。
这里，已经变成了我们的真实。
想离开吗？
别做梦了。
真实还是虚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你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俘虏。
“别再试图挣扎了，冷静下来接受现实吧。”卢克将贺辰刚才的台词还给了他，“而且为什么你不想接受这个可能？真实的冒险，难道不是每个少年都会憧憬的东西吗？在这个世界的话，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哦。”
他冰冷的声音凑近了贺辰的耳边，让后者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可如果是穿越，我们的身体……既然会流血的话，这难道是真实的身体吗？可是我们是通过游戏穿越进来的，身体应该还躺在游戏舱里才对啊，而且现在这样，如果现实里有人强行切断了我们和游戏的联系又会怎么样？”
对于贺辰激动之下提出的这一系列问题，卢克回答得有些高深莫测：“你认为是真实的话，就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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