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是协助者了啦!快放开我!”眼前这个只有我身高一半的小鬼情绪激动地摇动双腿,被拎在半空的感觉肯定不好受。
“说,为何站在门口张望。”我裹着浴巾,还未来得及吹干的发软软地垂在背后,紧贴着遍体鳞伤的躯壳。
“还不是下楼来找你,我可是听说你出事担心你才来看你的!你却不记得我了,还这样对我!”瞪起一双圆滚滚的眼,宝蓝色的光泽闪动着。
“咳咳,刚才就当没发生过,我也不来计较。”15分钟后,我梳洗穿戴完毕后回到卧室,他十分正经地端坐在地上,用一种成熟的语气,“既然你失去了记忆,那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名羽,姓氏不详,能力是【追忆】。”
他向我鞠躬时,显得更加小巧可爱,完全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的模样,“请多多关照。”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气得嘟起了嘴:“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回答‘我才是请多多关照’吧。叶藿没有教你这个嘛?”
“哦,请多关照。是这样吗?”他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我来帮忙吧。或许可以帮你恢复关于你的记忆。就用我的能力。”小鬼的脸上蓦地洋溢出开朗的表情,两只小手握住了我冰凉的指尖,让我想起白日里暖洋洋的阳光。
“能力?不是会让你付出一定代价。真的不要紧么?”
“没事没事哦,只是会消失一段时间而已,完全不要紧的!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快开始吧!”
我只觉得一阵昏沉,便软软地倒在了后面准备好的枕上,意识里不由地浮现出秦堇曾跟我说的话——就算取回了记忆,你也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
斑斓驳杂的夜色如梦魔般肆意前行,滋生蔓长,被诸多诗人吟诵的春风此刻病怏怏地吹,托起我欲睡的灵魂。
这是在哪儿?
完全陌生的地方,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假山张牙舞爪地扑挠着攀援的茎蔓,似乎被缠绕至死。
一双精巧的脚,木屐上各绣有一朵半开的樱花。
我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感受着被寒气包围后仅存的温度。
月倒是毫不吝啬,大大方方施舍万丈清辉,比不过太阳的炽烈明亮,却是直入人心的温柔。
逆着光,我的手顺着脖颈滑到自己的发上,惊讶地发现发梢呈黑色,且梳成两个温顺的长辫。
浓烈馥郁的香味从渺远处飘来,穿过雕刻细腻的窗儿,七转八弯地游荡在苍茫世间。像是一种信号,我感受到自己的唇向上翘起一个弧度,立马明白了——今夜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双腿一个激灵,那个不像是我的我跑过陆离的光影碎片,翻越一堵塌崩的矮墙,碎石子跳到木屐上,又被“噔”地摔下去,呼出的气白扑扑地升起,冉冉地消逝。
终于,我停了下来。
与这深邃夜晚格格不入的白衣翩翩飘举,令我震撼的,是垂至腰间的一头雪白的发,与我在现实中的别无两样。跨越所有距离地,我的目光追随着,可以感受到一种仰慕崇拜的心绪激荡。
“师傅!”我听见略带稚嫩的音色从我口中喊出,提步向白衣跑去。
“您来啦!”此刻,我终于看见了那双闪动着慈爱,庄严和冷酷的眼眸,白纱蒙住了鼻以下部分,仍隐隐可以看见那瘦削的,与月光一样苍白的脸颊,想必拥有绝世容颜。
“华儿,师傅明日出城。”带有暖意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这种怀念的触感,为何令我那么伤感?
“那您什么时候再来呢?”
她别开脸,似乎不忍对上我真诚的目光,使劲压抑着嗓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
这个身体的主人此时却意外地平静,仿佛经历太多苦难后的淡然,她在微笑,尽力的,看上去很让人放心的样子。
“师傅已经教给徒儿很多东西了。既然要走,徒儿一定也留不住,在此拜谢师傅的教诲之恩!”
膝盖一曲,重重地砸在杂草遍布的泥块上,疼痛传来,而我并无介意,只将身体尽量地向前伸,头磕地,如此反复三次,方才作罢。
“日后,若是有幸,还可再会。”白衣女子的声音听来低沉喑哑,而那双带着温度的手却十分轻柔,怀揣着母亲般的爱意。
“师傅,这是你借给徒儿的碧蝉剑,我一直随身佩戴,现下该回归主人了。”
冷冷的寒光直逼双目,想必削铁如泥,切玉如雪,刀锋尖锐,握着镶有金边的剑柄,可以感受到这的的确确是一副宝剑!
“碧月色,蝉夜鸣,箫声断,伊人散。罢,罢,罢。这是故人的遗物,我留着睹物思人,不免烦心,还是留与你吧。”
白衣女子仰头望向半圆的月,凄凄然地说出这一番话,好像有极苦极凄惨的故事无法向人诉说。
“你一定要活下去,在乱世中,寻找立足之地。”
待我回过神来,直感一阵冷风拂面而散,四下一片寂静,方才白衣女子呆过的地方留下一条蓝色的绸带。
◆◆
“你究竟是谁···?”迷蒙的泪水打湿我的视线,慢慢恢复的知觉,有人握着我的双手,我的头正倚在那个人的膝盖上。
我···竟然流泪了?
“您醒了。”叶藿的脸色显得十分苍白,却十分轻柔地擦去我眼角的泪珠。
“嗯。我睡了多久?”我坐起身来,这里正是我的房间,而环顾四周不见了羽,难道真的消失了?
“我赶来的时候主人就倒在了地上睡着了,还好没什么事。主人,以后一定要到床上去休息啊。”他皱着眉头,想必又让他为我担心了。
看来他不知道我看到了自己的记忆。我暗暗想着,抬起麻木的手臂草草地挽好头发。
“在医院里调查到了什么吗?”
“狂并未留下任何证据,只是那黄色的颗粒,已鉴定为【忘忧】。”
“忘忧?”
“是。这是一种由狂研制的麻醉剂,只要研磨粉末使其散布在空气中,就能使人处于不省人事的状态。”
“这么说,学校里的几起学生昏迷案也是他们所为?”我紧锁起眉头,暂时放下心中对于梦中所见的疑惑,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这个还不能确定,不过多半如此。”
“叶藿,和我接触多的人是不是也会惹上麻烦?”突兀地,我转了话题。
“您是在为木兮的事过意不去么?您大可不···”
“不。这肯定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的话,他怎么可能受到狂的袭击。”我打断他的话,叶藿的眼中似乎怀着一丝不满,转而低头不发一言。
“所以,我以后不会再和他有来往了。学校的话,我会暗中调查的。”
这样,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我这么想着。
“既然主人这么决定了,属下也没有异议。”叶藿冲我微微泛起笑容。
此时,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叶藿转身走到门口,“主人,请交给我吧。”
当我听见木兮十分平静地说了句,“哦,抱歉,打扰了。”之后,内心掀起一阵波澜,洋溢着说不清的涩涩苦味,于重重的关门声后,我坐在床沿上,试图忘记关于木兮的一切。
“主人,我有事要向你报告。”叶藿翻看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后,紧锁着眉。
◆
穿一身新买的黑色长裙,我按照叶藿所说,找到了他工作的那间酒吧。
我在人群间穿梭,远远望见叶藿身着酒保服,在吧台里向我招手。
“您要的香槟。”叶藿递给我一杯酒,同时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他们人在里面,已经开始交易了。”
“要行动么?”
“不,时机未到。”
说完后,叶藿立马去招呼别的客人,脸上一直带着温婉的笑容。
我抿了一口叶藿给我的“香槟”,甜甜的,原来早已被他换成了普通的雪碧。
乐声突然转变为优美的曲调,我不由凝神倾听。
婉转的歌声不久却被粗鲁的谩骂声无情地打断,我转头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将要接受拳头的考验,一个着急便将叶藿的话全都抛在脑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而当我出面挡在小个子前面时,才想起来不能当众使用绸带当武器,一时间楞在那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而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无赖,令人讨厌。
“别碰她。”仅仅这三个字就几乎使我的血液凝固,我一下子辨认出他的声音,看着他挡在我面前的身躯,恍惚在梦中。
他转过脸来,那么近的距离,近到可以擦去他鼻尖上的汗水,可以吻到他的额头,可以凑去他的耳边说一声“对不起”···
我看见他嘴唇轻起,像要说什么话,而男人的拳头重重砸在他后脑上,我眼睁睁地看他倒了下去,顿时感到胸口一阵闷塞。我怒瞪着那个男人,抽下发上的蓝绸带。
“姐姐,这种货色我可以应付,别脏了你的手。”身后传来那个孩子的声音,随后我只看见大个子瞬息间倒了下去,脸上流出肮脏的鲜血,周围的人惊叫着一哄而散。此时,酒吧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别担心,他没死,只是被打晕了。”我心急如焚地托起木兮的头,让他枕在我的膝盖上。
“那混蛋也没死,只是让他流点血,长长教训。”说完,那孩子往门口踱去。
叶藿此刻出现在门口,拦住孩子的去路。
“你到底是谁?”
“哼。”孩子的嘴角拉起一个轻蔑的笑,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被叶藿用刀柄抵住了喉咙。
“说!”
“我只是个普通人。”孩子撂下这句话,轻轻推开叶藿的刀柄,推门扬长而去。
“里面那些家伙听到动静都跑了,可惜了这次机会。”叶藿没有阻拦那个孩子,不无抱怨地念叨着。
“这不是金叶高中的学生么,怎么会来这里?”我和叶藿都被这个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的主唱。
“这里真脏。你们也快走吧。”说着,他淡定地将那个男人拖到舞台上,从身后拿出一个医药盒,准备给他包扎。
“你怎么不走?”我问他。
“我住在这里。”
“他是这儿老板的儿子。”叶藿向我解释道,同时背起昏倒的木兮。
“主人,这家伙怎么办?”叶藿凑在我耳边问。
我踌躇着,最后下定决心,“到我们住处去。”
★
嘘!听!这里是我的花园。
夜莺在低唱,茂密的树林在远处沉吟不语。
溃烂崩坏的花园,只有荆棘依旧不离不弃。
用蒺藜编织一个花环,双手磨出好看的鲜血,给苍白的皮肤增添了不少光泽。
朋友啊,欢迎来访,这里是最美丽的坟茔!
我的灵魂啊,时刻盘旋在这里——在那耗尽了生命的接骨木树的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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