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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之外(三)

森林之外(三)

奥瑞德隆是年轻的塞恩提斯子爵的封地,与那些热衷于召开宴会,外出行猎且对百姓摆出一副咄咄逼人态度的一般贵族不同,塞恩提斯.派尼尔一直秉持着从他父亲那儿流传下来的传统绅士做派。

这位子爵大人不喜欢参加老爷们的宴会,也不会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自己的人民,他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呆在自己城堡中的实验室里,进行一些炼金术方面的研究。除此之外,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面对的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还是普通的民众,年仅24岁的塞恩提斯子爵总会保持一副彬彬有礼的态度。塞恩提斯子爵谦和的态度自然为他赢得了民众们的爱戴,但这却并不是奥瑞德隆能够免于被战争波及的真正原因。

塞恩提斯虽贵为子爵,但他却极少与周边领地的其他贵族有所来往,平日里与之关系较为亲近的,也只有身为他贴身护卫的一位女骑士了。这倒并不是因为塞恩提斯子爵的性格有多么的孤傲,只是因为他有一个不得不留在领地内的理由罢了。

塞恩提斯.派尼尔自幼便身患一种奇怪的疾病,他每隔三个小时就必须服用一种特制的药剂来缓解疾病的症状,否则的话便有可能危及性命。这种药剂必须在被配制出的半个小时内被服下,否则就会失去效力。此外,由于配制药剂的工序十分繁琐,每一次配制都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城堡内必须时刻有人负责配药,否则就有可能错过塞恩提斯子爵服药的时间,从而导致病情恶化。

疾病无疑给塞恩提斯子爵的生活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数不清的限制,但他却也因祸得福地得以避开被强征入帝国军,令封地内的民众免于战火的波及。

由于身体状况特殊,并且身边没有同家族的继承人或是长辈,塞恩提斯子爵实在无法亲自领兵作战,在他的反复上书恳求下,普瓦特一世最终允许他留在自己的封地内,不必派遣军队加入战争,但与此同时,他必须定期向国库缴纳定额的战争税,以弥补他无法加入帝国军为国家带来的损失。

而这笔税款也没有被分摊到民众的身上,最终,塞恩提斯子爵选择使用自己的积蓄缴纳这笔战争税。

这就是奥瑞德隆得以屹立于战争之外的原因。

塞恩提斯子爵的不幸与仁慈令奥瑞德隆的民众们得以免于受到战火的折磨,也令这座原本平平无奇的小城变为了乱世中的绿洲。

莫里恩转过身子,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城墙,灰黑色城墙就像是一排静默的巨人,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奥瑞德隆之外。

他眯着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口中的香烟,尽管香烟没有被点燃,烟草那微苦的味道却依旧在他的口中扩散开来。

品尝着嘴中稍微有些呛人的味道,莫里恩突然没来由地笑了出来。

“是啊……是啊……胡思乱想啥呢……老了啊,老了,人一老就爱瞎抱怨啊。”

身披着夜晚的冷风,莫里恩的心里突然释然了不少。

当大多数帝国人民还在战争的血沼中挣扎的时候,身处奥瑞德隆的他们却能够一边悠闲地玩着普瓦提牌,一边抱怨着哪个酒馆老板又往啤酒里掺水了。他们既不用像战场上的士兵那样担心明天是否还能活着入眠,也不用像其他封地内的百姓一样为了挣够少得可怜的面包而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要做的,就只有重复每天简单但却充实的生活,在生活中遇到烦恼,然后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克服他们。

相比起身处苦难中的大多数人,莫里恩他们所享受的这种简单的日常,简直称得上是连续发生的奇迹。

“算啦,输了就输了吧,也没啥好抱怨的。”

莫里恩将香烟丢到了地上,他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被冻得发硬的身子,在确定剩下的大半包烟没被自己拉在地上后,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走向了值班室的方向。

(“奶奶的,回去得再和那帮孙子干上几个回合,今晚上非得杀杀那死胖子的得意劲不可。”)

带着这样的想法,莫里恩来到了值班室的门前,但是,正当他要推开那扇不大的木门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出来。

“沙……沙……”

“咦?”

莫里恩疑惑地回过了头,但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什么鬼玩意?想得太多出现幻觉了?”)

正当他以为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再一次准备推开值班室的木门的时候,那诡异的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了出来。

“沙……沙……沙……”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莫里恩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转过了身子,他拼尽全力将后背顶在了值班室的木门之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那片树林。

这一次的声音比上一次清楚了数倍,莫里恩不可能再听错了,在第二次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这诡异的声音不是别的,正是有什么东西与森林里枝叶摩擦的声音。

这不可能是晚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因为再强的冷风也不可能吹出这种程度的响声,所以,此时此刻,在莫里恩的认知中,森林发出这种古怪响声的原因只有一个。

有什么东西,要从森林里出来了。

“喂!快他妈抄家伙!林子里有动静!”

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树林,莫里恩扯着嗓子对着值班室内喊道,很快,值班室的门被从里边扯开了,七八个拿着短火铳和火把的人从里边冲了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刚才将莫里恩的赌金全数赢走的塔罗斯。

“什么情况?”士兵中的一个人对着莫里恩发问。

“不清楚……像是有东西要出来了,总之留着点心。”

莫里恩从身后的士兵手中接过了火铳,利落地上好了弹药,他绷紧了身子,与枪身接触的手心不住地往外冒着冷汗。

尽管他们还看不清来者的身份,但在这种时候,保持绝对的警戒总不会是错的。

即便是在白天,选择从这里进城或是出城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寻常的旅人或是商队是绝不会选择从这片森林中穿行的,据传言这座森林里不但有着危险的野兽,甚至还存在着危险度高达B级的凶恶魔物,尽管这些怪物一般是不会出现在森林之外的,但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莫里恩他们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毕竟,依照这些老兵的经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从这片森林里冒出来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

“全给我打起精神盯紧咯!它要出来了!”

伴随着莫里恩的低吼,一个黑影出现在了森林的边缘。

黑影的前进速度很慢,而且似乎有些一瘸一拐的,从远处看去,它的身高并不比莫里恩矮上多少,黑影的旁边似乎还跟着一个奇怪的长方形物体,看上去有些像箱子,但长度好像有些不对,那个长方形的影子足有一米多长,简直抵得上一个普通小孩的身高。

伴随黑影的逐渐靠近,一阵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入了莫里恩他们的耳中。

“站住!”莫里恩对着黑影举起了短铳,高声喝道。

黑影似乎能够听懂莫里恩的话,它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向前半步。

“不用害怕,我不是怪物。”

一个男孩的声音从黑影的方向穿了过来,黑影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恶意,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慰的意味,但是,除此之外,它的每一个字中似乎都透着深深疲倦。

“给我呆在那别动!”莫里恩一边冲黑影吼道,一边示意周围拿着火把的士兵上前,试图借助火光看清黑影的全貌。

在短暂的调度后,几名胆子较大的士兵走上前去,将火把伸向了黑影的方向。

橙红色的明光从火焰中跳跃而出,投射在了黑影的身上,但当看到黑影真容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这……他娘的什么情况?”莫里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们眼前是一个十八岁上下的大男孩,他穿着一件破了不少洞的黑色风衣,破洞下是数不清的粉红色伤疤。男孩的左手提着一个大得古怪的箱子,右手则是一把黑色的长剑,看来他是把这把剑当成了拐杖,一路用它支撑着受了伤的身子,才勉强坚持着挺到这里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里恩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孩,用疑惑的口气问道。

面对莫里恩的提问,男孩放下了手中的箱子,他从风衣的内袋中取出了一枚银色的圆牌,将它丢到了士兵们的脚下。

“冒险家协会,白银级职业冒险家。”男孩直视着莫里恩的眼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火光照耀着士兵们面前的圆牌,在圆牌的正中央是冒险家协会的标志,而在标志的下方,几个由纯银镶刻的大字显得格外耀眼。

“克罗恩.冯.阿比斯……”手拿火把的塔罗斯拾起了地上的圆牌,低声念出了上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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