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额角，躺在床上叹口气。近些日每每梦见那女子单薄的背影，执素伞，着素服，无声凝望着什么。然后她转头，一袭黑发在空中流转，掀起些白莲暗香。一张惊觉天人的无双容颜，薄唇抿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意。她张开嘴，无声地做着口形。
可惜，来不及辨认她说了什么，我便悠然醒来。
其实，有美人入梦，我很欢喜。但...自从做这怪梦，我便没一天好睡过！三更时分，我朦胧地看着头顶纱帐，撇撇嘴，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咦？小十你眼睛怎么了？”我梦游般随着三师兄去大殿谒见师父，眼看着要撞上柱子，他好心拉了我一把，看着我俩大大的黑眼圈问。
“啊...说来话长，”我睡眼惺忪地说，还很执着地沿袭了师父那老头子开篇经典语录。
“...莫不是小十你被艳鬼附身了吧。”三师兄苏珩耐心听我拉拉扯扯一大通话后皱眉道。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说我长得实在不像女的就直说呗，何必拐弯抹角，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的也不跟你计较。“三师兄你如此招蜂引蝶，那艳鬼不找你来找我也说不过去啊。”
“...”三师兄那把有事无事拿在手中晃的扇子光荣地落在了我头上。
大殿内烟雾缭绕，到有那么一点仙瑞的味道。隔着数重纱，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斜卧在长榻上。不消说，那定是师父他老人家了。啧啧，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还去学那些青年后生们故作销魂的姿态，师父他老人家品味着实的高。我和一干弟子一齐跪倒在地，也忍不住胡思乱想。
“小十。小十！”
旁边的同门捅了正自出神的我一把，低声：“师父叫你呢。”
“嗯？到！”我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算隔了数重纱，也能感到师父飞刀般扎人的视线。我全身一冷，毕恭毕敬低头，温顺道：“师夫有何指教？”
“回去给我抄十遍<青门集>来，”越发阴冷的声音，可怜我那小心肝抖啊抖，师父您大人有大量，我不就一走神么，用得着罚这么惨吗？“跪下。”
我万般无奈地跪下，心想能用什么法子诱骗三师兄帮我抄一抄呢？话说，师夫这几十个弟子中，只有三师兄和我最要好。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三师兄救了那年奄奄一息的我，还带我回青门，让我拜师父为师。
“下月初五，有道友来拜访。届时，必定有武艺切磋，众弟子可莫给青门丢脸，否则...”师傅的话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机。我情不自禁又给激起一个寒战。
“小一，小二，小三，”师父的声音突然温和，“这些天，师弟师妹们就由你们几个好好调教了。”也难怪，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是师父的得意门生，也是唯三的关门弟子。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着实是他们三人手把手教的。不过，师傅这叫法也太...小一就算了。小二...小三...
我使劲咬住嘴唇，强忍住笑意，生怕师父又罚我抄书。眼风一斜，看见身边的同门一张脸憋得通红，想必也忍得辛苦。倒是跪在一众弟子前的三位师兄面色坦然，不愧胸襟博大啊。
“苏珩哥哥，”离开大殿，走在前往听风苑的路上。我拿捏许久，婉转地叫出三师兄的大名，恶是恶心了点，但为了不抄那么多书，我豁出去了。
果然，走在前面的三师兄身子一颤，缓缓转头。他修长的眉一挑，似笑非笑：“小十，最近你越发的...无耻了。”
无耻？！我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将这个词嚼了几遍，最终没忍住一腔怒火，调整面部僵硬的肌肉冲三师兄一笑：“小三儿。”
果不其然，在三师兄表情一僵的一瞬，他那把折扇再次莅临我尊贵的头颅。
我闷声不响地走在三师兄身后，在心中哀叹，让三师兄帮忙的这条路断了。说也奇怪，师父整天一口一个小三，三师兄他都没生气，轮到我这儿，他就一张脸拉扯下来。看来胸襟博大这种事凡人固然是没有的，思考完这一人生道理，想到那白花花一摞纸正等着我去抄，我的脸立马比三师兄还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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