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初,是我初中时候的恋人。
我并非土生土长的青木市人,而是在大约两年之前搬到这里来的。在那之前,我一直住在与青木市同省的临泽县。
搬家的理由,是因为某件事。那件事使我失去了立足之地——因为我和别人起了冲突,使雨初受了伤。准确地讲,是害她失去了左眼。
在和老爸冷战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恣意地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当时我在学校创建了一个团体。团体创立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惩戒一直在我们学校附近勒索的不良高中生。最初是五人,都是我的童年玩伴或志同道合的打架同伴。那个时候身为首领的我,急切地希图着从外表开始标榜自己,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
我们成功地靠武力解决了勒索事件,然后开始模仿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人物,用自己的方式开始“肃清”看不惯的事情——揍了占据在体育器材室抽烟还威吓后辈的二年级学生,踹翻同班带头用言语欺负别人的男生,最夸张的一次是在操场角落的男厕所里目击到围殴事件,最后演变成一场群架。再加上由这类事件引发的报复连锁,打架成了家常便饭。
但不管怎么样,除了落单被偷袭的时候只能逃跑,真正打起来的架我们没有输过。一直做着这样显眼的事情,我们自热而然地成了学校里的名人。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而且深信这个团体的所作所为皆是正义之举。
那个时候的我,有种自己什么事情都做得到的感觉,然后就开始追求雨初。她在整个学校都算是相貌出众,成绩也很好,而且因为擅长唱歌在各种校园活动的舞台上大放异彩,因而人气很高。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大概只是抱着“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能追到她”这样忘乎所以的想法才试图追她的。至于是否真的喜欢她却从没有认真考虑过,毕竟她本身的优秀已经可以作为显而易见的理由了。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接受了我,这使我进一步地确信了自己的能力。
像我们这样的团体自然无法成为被学校承认的社团,毕竟不管怎么看也只是不安定分子的集合体。但出于解决了勒索事件的关系,我们的团体在普通学生当中有了一帮拥护者,社团人员也扩充到十几人,最后被学校认定为同好会一类的团体——不至于被勒令解散,但也不会像正式社团那样有使用学校资源的权利。但不管怎么样作为同好会的话必须有个名目,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说是为了打架才聚在一起,最后确定为街头文化的非正式社团。
聚在一起的话姑且做些什么——我们是这样想的。因为成员当中有人学过街舞,就做出了那样的提议。被涂鸦、街头篮球、极限运动等各种各样看起来很酷的东西吸引,我们开始抱着半吊子的心情去接触所谓的街头文化。
但不管怎么样,搞活动是需要场地的。我们最后选择了当地公园被废弃已久的篮球场,占据着那里作为我们的基地,打打篮球、涂鸦或是玩下滑板之类的。雨初虽然不是社团成员,但也经常在那里露面,看着我打篮球为我加油之类的。因为比我们高一个年级,除了实际上和她同岁的我之外,其他和我熟识的同伴都喊她雨初姐。
当时我们就像小时候建立起秘密基地那样兴奋,还将社团取名为“Park”。偶尔也会有其他学校的人来抢场地,我们一般会和对方以篮球赛的方式来决定场地归属,讲不通道理的就依对方所愿打上一架。
就算是和外校的人杠上,我们也没有输过。不仅是人数占优,我们的团体当中包括我在内,有不少打架高手。
什么都做得到——这个团体,以及领导着这个团体的我。这个名为Park的团体给了我巨大的成就感,就是那种好像站在山巅,天空触手可及般的感觉。
然后,我就从那个山巅摔下了去了。
某一天我和来抢场子的三名青年起了冲突,不顾雨初的阻拦接受了对方的挑衅。不,准确地讲对方只是威吓,先出手的人是我。
就算当时擅长打架的同伴不在身边……
就算对方拿出刀子……
就算雨初抱着我的胳膊阻止我……
我还是出手了。以为对手和以前揍过的豆芽菜一样,可以一拳让他后悔拿着刀指我。但是我错了,对方不仅比我强很多,而且下手毫不留情。
雨初因为保护我,被刀子划到了左眼。她捂着左眼蹲坐在地上的画面,如烙印一般刻在脑子里。
依然记得当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产生的绝望感,构建起来的借以自我满足的“什么都能做到”妄想在那副画面的冲击下崩溃。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自己的房间里了。回来路上的记忆十分模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进门的时候是否有把门关上。如果平时的话,大概认为是自己太过神经质,因为关门本身就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的事情,下意识就会去做。但刚才我确实一直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因而还是去确认了一下。
看到大门已经上了锁,我慢腾腾地折返回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只能听到闹钟走动的滴答声,我望向那里,确认到身处烈火酒吧已经是两个小时前的事情。像是强硬地驱动齿轮已经锈成一团的机器一样,我努力地让一直想要罢工的大脑去回想记忆模糊的两个小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雨初会在这里!?
脑袋像是浸在感觉不到温度的水里面,映入眼睛的画面变得模糊并且浮动,听到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伴随着类似气泡声的噪音。
“你终于来看我了!”依稀间听到雨初喜出望外的声音。
是我听错了吧,果然因为大脑缺氧耳朵也不灵光了。
但是,胳膊被抓住了,出现在眼前是她惊喜的脸。
和以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漂亮面孔,只是那个眼罩对我而言感觉触目惊心。这种五官陈列所代表的情感难道是高兴么?不可能吧,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因为视野模糊的关系看错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啊……”除了从喉咙发出条件反射的回应外没能做出更多反应。
我该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除了反复念叨这个问题外大脑一片空白,因而也无法得出结论。明明应该及时做出反应的时机错过了,大脑里还在不断闪现这个问题。
不,在那之前,她难道不恨我吗?
“你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她问道。
“小雨,你认识他?”霍神武突然出声。
“诶?我应该跟你说过的吧,就是我初中的时候……”
“就是他?”他在对方回答完整前得出了结论,略显惊讶地看向我,随后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这位是……”雨初看了一眼从刚才起就搞不清状况的秋谣向他发问。
但是他没有作出回应,依然一直盯着我。
数秒钟后他突然上前抓住了我的肩膀,强硬地把我向外推去。
“虽然很抱歉,小雨。”他完全无视我的反应转头和雨初说着,“现在有些事情必须让这小鬼回避一下。”
我感到有些措手不及,只能顺着推力让身体朝门口移动,雨初的手也被迫松开。
“诶?”
“等下!”
隔着那副魁梧的身躯我完全看不到秋谣和雨初的脸,但从声音能听出她们的不知所措。
不管怎么看,霍神武的行为应该相当莫名其妙吧。 虽然感到些许不安,但更多地,我却对他的插手感到庆幸。
太好了!内心的声音,没有任何掩饰。
明明两三分钟前还因为执意要留在这里差点和他起冲突。现在却由衷地感谢起对方的强横。
对啊,两年前的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
和老爸去赔罪的时候,我和雨初的父母说想见雨初一面。当时雨初的父亲沉默了半响,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没有那个必要!”
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就是——太好了。
随着这个念头而来的新的罪恶感转瞬即逝。
对于他们而言,我是使他们品学兼优的女儿卷入麻烦的不良少年,就算这件事完全归咎到我身上都不无道理。
我并非真的有勇气去见雨初,只是被老爸拖着来到这里,不得不这样说。就连向她的父母道歉,都需要老爸挡在前面。明明过去一直在为可能降到头上的责骂担惊受怕,那是却由衷地感谢起对方的恨意。
比起自责来,更多的是害怕。任何借口都好,我都希望能避免和雨初见面,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概不知,只是将表达歉意作为一种任务来完成,并将其放在自己面前作为挡箭牌。比起用罪恶感指责自己,保护自己的想法被排在前面。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初中生小鬼而已,沉浸在自己创造的世界当中任性妄为,真的闯了祸的时候却只能躲在大人背后。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请回吧!”当时在雨初家里的一名少年带着礼仪式的微笑冷静地对我说,“雨初刚做过手术还在住院,需要静养。而且……”
他推着我的肩膀带我走出玄关,然后在我耳边说:“那个时候,你什么都没做到不是吗?现在见到她又能做什么?”
虚伪的姿态被看破的一瞬间,有种视野突然扭曲的错觉。
但没等我的意识从那句话中脱出,对方已经把我推出门外,并将门关上。尚留下一条门缝的时候,他暂时停下了动作。我看到他依旧带着微笑,只是冰冷的眼神和语气使那表情变得极为瘆人,瞬间冻结了我的全身。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关于你的事情有你老爸在就行了,像你这种废物还是——”
“先回去吧!”
霍神武的声音和记忆中的话语相重合,没等我反应过来门已经关上了。
再次被酒吧里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包围。随着鼓点节奏横隔膜肌开始阵阵发疼,呕吐感越来越强烈,最后视野都开始变暗。意识在噪音中融化,记忆就从这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难道昏过去了?好像不是,最后能清楚想起来的画面……对了,是摇摇晃晃逐渐接近的酒吧的店门,我应该是对噪音产生不适反应,自己从那里逃出来了吧。而且虽然很模糊,确实是有坐地铁回来的感觉。看样子我就那样独自从那里逃回来了。
躺在床上,我开始努力让思绪变得清晰一点。
既然是雨初认识的人,想必秋谣留在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扪心自问我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担心她,是否真的没问题心里也没底,只是想用这种自我安慰的简单想法把关于她的事情带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都已经从临泽搬到这里来,换了手机号,仅仅是想着平稳地度过高中生涯,于是用和以前相反到有些偏激的行为准则在这个新的环境里生活。
老爸为了在小镇呆不下去的我提前向公司申请调到了青木市的本部,虽然从工作升迁上看起来是件好事,但毕竟是突然决定搬家,他为了解决相关的诸多问题还是四处奔波了一阵子。而且因为太过害怕,那天被雨初的家人赶回去后也完全没有勇气再去过问他是如何解决的,不过想想也知道应该非常辛苦。
好不容易才断绝了过去,结果现在雨初也来到了青木市。说实话,看到她第一个想到的念头是“无处可逃了”。对,就像被猎枪逼到绝路的猎物一样。即使她完全没有想用沾满怨恨的子弹击穿我,光是站在面前就能让我想起自己当时的无力和痛苦。
意识到自己的卑劣,我有意地拉动嘴角作出一副苦涩扭曲的表情。
我啊,不管是现在还是两年前,都只是在考虑自己的立场,明明因为自己受到伤害的是自己的女友。
不对,已经没人承认我还是她男朋友了吧。
不得不佩服时间的力量,回想一下的话离开临泽大约半年我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没有再见过雨初,也没有关注事件到底是怎么收尾的,我拼命地打算淡忘这些事情。但是我多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时间可以冲走我一时的失落,却不可能治好雨初的残疾。
她该不会是特意来到青木市找我的吧……
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来,我那一头夸张的金发早已消失了。掏出手机来照自己的脸,却因为房间没有开灯的缘故只能看见屏幕镜面黑乎乎一片。放弃般地点开手机屏幕,瞬间发出的光亮刺痛了适应昏暗房间的眼睛。
我看见表示时间的数字,我意识到看闹钟确认时间只是两分钟前而已。
时间缓慢得有些不像话。
目光集中到了菜单里的通讯录图标,犹豫了一下我还是点开了它。
明明搬家后换掉手机号码的时候就想着要和过去的自己彻底了结,但为什么我要把初中时期同伴的号码存进通讯录?百无聊赖地翻着通讯录,然后手指在某处停住了。
一直盯着刚翻出来的某个号码,直到眼睛失去焦点。
雨初她,有没有更换号码呢?
第二天,我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到了学校。
到头来,还是只睡两个钟头。昨天从酒吧回来后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期间还听到老爸加完夜班回来的声音,不过他大概以为我已经睡了吧。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辗转反侧了半个钟头后就提前起床了。
刚起来的时候还是蛮清醒的,在车上站了这么一会儿愈发地感觉到眼皮沉重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就立即趴在课桌上了。
意识回归的时候早读已经过去了。大概是早读声和铃声的关系,我睡得很浅,虽然姑且是睡了将近四十分钟,困意依旧占据着大脑。
感觉眼球超干涩,估计我现在是双眼充血吧。而且似乎还出现了睡后烦躁的症状,总感觉心中有股无名火,不知道为什么就产生了把课桌掀翻的念头。
姑且强制自己打消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我起身向教室后门走去,准备按照以往的经验,去洗手间用冷水好好洗把脸。
来到门口的时候,靠在门边聊天的两名男生注意到了我,其中一人左边的嘴角翘起,抬起一条腿横在门口。
“……”
又是这种把戏啊,你们玩不腻吗?
平时的话我应该会绕道吧,但现在被莫名其妙的烦躁困扰,实在没有退让的念头。
姑且表达一点不满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这么想着,我一脚踢开了他靠在门框上的脚,然后无视他们凝固的表情向外面走去。
刚穿过他们之间的时候,衣领突然被人拽住了,因为喉咙被领子卡到身体只能被迫往后移动。刚才拦住我的那人把我拉回来然后推了一把。
“喂,你踹到我了,应该给老子说点什么吧?”明明是自己是先发难的一方,却讲着被动一方的台词。
啊啊,我明白了,这两个人一直以来就期待着我能吃下他们的挑衅。
我说啊,为什么都为难我?不管是在学校还是昨天在酒吧……刚才起心中的无名火就越来越旺盛。睡不好觉甚至于昨天遇到雨初的事情使我的内心一直积压着烦躁的情绪,因为这些事没有发泄的对象,不,硬要说的话这些事情应该是我自己的错,但现在面前的两人给了这些情绪一个突破口。
“喂,我跟你说话呢!” 说着那个男生又推了我一把,另一个人只是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站在一旁。
能感觉到刚才还吵吵嚷嚷的教室逐渐变得安静下来,想必这边的闹剧已经开始吸引周围的目光了。
“滚开!”我故意用压抑的语气说道,径直朝外面走去。
虽然言行上表现得厌烦,但内心却隐隐地有些期待,似乎有个声音正在蠢蠢欲动——
快动手吧!
“你他妈的——”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
“找死是吧!”喊着不堪入耳的话语,那人朝我的头发伸出了手。
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向大脑,思绪开始混成一团。视野中他的手开始靠近,一瞬间条件反射的冲动如同电流一般窜过全身,然后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
我以前很习惯打架,也和别人学过一点技巧,持续了将近两年的平静生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拳脚是不是已经荒废了。不过从在武馆和那名弟子对决的时候,我发觉了,如同某种习惯一样,那些技巧已经被身体记住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男生正捂着脸倒在地上。靠近门边的课桌也受了牵连,课本和钢笔散落在地上,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叫。
我揍了他——伸出的握拳的右手,和从手指上传递过来的阵阵钝痛向我表明了这一事实。
余光瞥见几张类似的表情,共同点是全都写满了惊讶。也是,像我这种老实本分不出风头的人,会突然动手打人,想必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吧。
但是我却丝毫没有产生后悔的念头,脑子里满满“干脆这样就好”的想法压住了某个我平时坚持的行事准则。身体感到一阵酥麻,怒气得以发泄的**开始在全身游走。
是啊,只要对方先动手,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还击了。
隐约地觉得几个星期前也有过类似的情景,不过兴奋感冲击着意识,让我放弃去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很好很好!不管是昨天的事情还是睡不好这件事,还有一直以来忍受这两个白痴这件事,能够体会到因为这些事情积累起来的压力一瞬间迸发的快意,都多亏了他们能如我所愿坚持找我麻烦。如果在我说出“滚开”的时候收手,说句实话我反倒会很失望。
今天的我,说不定脑子已经坏掉了吧。
“你丫的!”刚才一直站在一旁的另一名男生没有再坐视不管,伸手抓住了我的领子,朝他的方向拉去。
抓住别人的领子只能表示威慑,若是在打架,会露出诸多破绽,而我习惯的应对方式是——
顺着他拉力,我直接对着他的鼻子爆出了头槌。
鼻梁不可能硬的过额头的。对方痛叫着捂住了鼻子,我抓住这个空档拉开距离给他补了一拳,然后对着另外一名准备起身的男生踹了过去。
大概几个回合后,受我们扭打的牵连,靠近后门的桌椅接连碰到在地,发出哐当的响动。我依靠自己的经验一直占据着上风。期间感觉到除了教室里面,后门外的走廊那边也有视线被吸引过来。
“都给我住手!”
正当场面一片混乱,已经有人准备上前拉架的时候,从最后面的窗户传来了男生的大喝。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朝那边看去,人群立即出现了骚动。
我也相当惊讶地停下了朝倒在地上的对手连踹的动作。
“皇甫……少成?”我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个二年级的名人,正站在我们班教室的窗沿上。
对了,我们班的上面就是二年三班,也就是他所在班级的教室。从教学楼的构造看,他只可能是顺着排水管爬下来的吧。我们的教室可是在四楼啊,先别说他的名气,这种乱来的行为本身,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了。
“你在做什么?”他丝毫没有在意周围惊异的反应,从窗沿上跳下,朝我走来。
我瞥了一眼凌乱散落的杂物,还有倒在地上的两人,然后对上皇甫的视线:“他们找我的麻烦,我就揍了他们,仅此而已。”
“那也不应该随便动手吧,在楼上都能听到哦。”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面相却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脸,我察觉到了原因。这家伙有着一副相当具有进攻性的眉宇,眼神看起来好像饿狼一样。
该不会是天生的吧。
我说这两天是怎么了?不管谁都好都一个个来找我麻烦,最让人气恼的是这家伙,居然主动插手于己无关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来妨碍我。
“不关你的事吧!”尚处于大脑充血状态的我,对他说出了挑衅的台词。
“不能说没有关系吧,我都说了有吵到我们了。”
“真烦,我都说先找麻烦的是他们。倒是你啊,以前打赢了五个人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周围因为我的台词再次发出一阵惊呼,原本准备上前拉架的几名男生也退下了。这句话已经可以说是挑战了。
“没有,但是如果你不听劝的话,就只好揍你了。”
好,这家伙吃下了我的挑衅。不过让我感到有点不自然的是,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相当平静,就好像现在把我揍上一顿和写作业是一样平常的事情。
“……”
“喂,你呀,说点什么吧。”他突然绷紧了眉头,原本就有些可怕的脸愈发凶恶。
感觉到一触即发的气氛,我抬起胳膊摆开了架势。
管他那么多,找上门的架哪有不打的道理?第一拳就对准喉头好了!
脑子里闪现出了毫无战略可言的可怕念头。
这时我听到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尖叫,随后一阵冲击从身体的一侧炸开。
“呜啊!”
一瞬间感觉自己处在无声无痛的世界当中,紧接着就从那种幻觉中脱离,沉闷的撞击声直接通过身体传进耳朵。上臂传递过来的坚硬的触感借着冲击的力量转化为剧烈的疼痛,让我叫出声来,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教室后面的墙上,撞倒我的东西随之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金属碰撞声。
怎么回事?
大脑骤然冷却了一半,我扶着墙支起身子朝地上看去。
椅、椅子?
突发状况使皇甫少成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盯着飞过来把我撞倒的“凶器”看了两秒,然后将视线转向它飞过来的一侧。
“可恶,谁呀?”我从上臂的疼痛中缓过来,咬牙切齿地看向那边,随后愣住了。
“我说你呀——”
站在人群的前端的某人,弯着腰维持着刚把什么东西甩出去的姿势,用随时都要爆发的压抑的语气说着,散发出来的怒意强烈到让人产生能用肉眼看到一样的错觉。
我还真是问了个蠢问题,在这里能做出把椅子用这种力道扔过来这么胡来的事情的人,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秋、秋谣?”
看清包裹在怒火中蓄势待发的人是谁后,我完全冷静下来,心里大呼不妙。
“闹够了没有啊啊啊啊啊!!!!!!”
从她口中发出的,足以震慑整栋教学楼的声音冲击了鼓膜。
一瞬间整个教室都处于无声的状态,所有的目光都交汇到她一人身上。
“舜臣你这个笨蛋……”秋谣呼呼地喘着起来,同时握着拳头,手臂伸直摆在身体两侧,似乎正在全力抑制自己再使出类似“杀人飞椅”的过激招数,眉尾很明显地因为愤怒而上扬。
注视着怒发冲冠的徐大小姐,我总算能冷静地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确实是笨蛋。先不论为什么要头脑发热挑衅皇甫少成,从早上起,我居然就——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鼓膜再一次接受冲击。
——我居然,把这家伙忘得一干二净!
“那个,对不……”
姑且先道歉,得先让她的怒火平息下来。
“我让你说话了?”
“对不……”
“都说了闭嘴了!”
“……”
太没道理了吧,这样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你今天发的哪门子的疯啊!居然、居然……”她上前来,抓住了我的领子。
第三次被人揪领子了,我的衣服还真是苦命啊。
她要列数我刚才的罪状而再次怒吼之际,我才突然意识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现在我们身处教室,而且正吸引着一群的人的目光——教室里的同伴同学,还有一名高年级的名人,啊,居然连走廊都聚集着其他班的学生。眼前这名大小姐正处于爆发到一半的状态,如果等到她气到动手揍我(虽然实际上刚才已经动手了),无疑会让她一直在学校里努力做出的“伪装”付之一炬。
但是我刚被警告两次,如果开口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挨上她一拳。
该怎么办?
“咳!”
“暴风雨前的宁静”意外地被一声咳嗽打断,本来准备要再次大吼的秋谣停了下来,瞥向发出咳嗽声的人群——
王珊琪,我们班的女生之一,也是知晓秋谣真面目的她的初中同学,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她做得相当谨慎,除了秋谣还有一直为秋谣可能的爆发而担心的我以外,应该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不过很有效,秋谣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我的领子。
第一次,对那个捉弄过我的女人产生了由衷的谢意。
我心里真的是松了好大一口气,不光为秋谣暴露真面目的危机消除,也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虽然我很擅长打架,但是对她不可能下得了手吧,更何况我也没信心能躲过她足以瞬间夺人意识的上段踢。
“你们几个在作什么?”严厉的喝声从后门传来。
是一名身着薄西装的中年男子,正满脸怒容地分开走廊里的围观人群进到教室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我们的教导主任。
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
现在可不是安心的时候,这下才是真的大事不妙了。
顺理成章地,我们被请到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除了我和被我揍了一顿的两名男生,还有皇甫少成。事实上严格意义上皇甫只是来劝架的,但教导主任一看到混乱的“案发现场”,首先就怒吼出了他的名字。似乎是他的名气使得教导主任产生了皇甫到一年级教室闹事的推论,印象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而秋谣提出自己是班长,主动到办公室来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那期间我们被要求在办公室外罚站。
皇甫少成因为没有实际参与打架很快就被“释放”,而我们,非常意外地被轻易放过了。被叫进去训了近一个多小时后,教导主任要求我们隔天上交一份检讨,然后就把我们三人给放了。说实话,打架被抓包没有收到处分已经是万幸了。
然后一天之内,除了顾桓之以外没有人再和我搭话,虽然平时也是这样。那个吵闹的家伙一直在我身边惊叹我的胆量和身手,最后被我狠狠瞪了一眼才乖乖闭上了嘴。而秋谣则是受到很多人的关切,虽然实际上我才是受害者。但不该怎么说,似乎是没有暴露她的“那一面”。“只是因为有人打架的关系而发怒才做出惊人之举”,这样解释的话,大家应该也能接受。
但我是知道的,那人即使平时也会毫不在意地做出很多危险的举动。想到这个,我就觉得脊背发凉。
不知道放学后会被怎么处置。
“你这个笨蛋!”
“对不起。”
“都怪你,害我发飙了!”
“抱歉。”
放学路上,我继续被她训着。她不断地针对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发着牢骚,中间掺杂着“笨蛋”、“白痴”诸如此类的词,而我只能默默地回以道歉。
事实上从早上的时间过后我们在学校就没有说过话,而我在放学后发现她先离开了教室,感到庆幸之余直接打道回府。结果走到学校附近的路口时才发现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以她以往的行动模式而言,从放学后没有直接揪住我拉出学校这一点姑且可以说状态还是蛮冷静的吧。但不管怎么样,挨这么一顿骂是不可能免得了的。
算了,总比被杀掉好。
“你呀,在我家的那一次就发过一次疯,真的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的话就该学会什么叫三思后行啊!”
“喂喂,是我错了,求你不要提那些事了!”我慌忙地摆手说道。
居然又提这件事!还有不要在大街上说出这种招人误会的话啊,在教训我“三思而后行”之前自己先学学“三思而后言”吧!
“唉……”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依照我的经验,刚才的训斥只是发泄怒气罢了,而现在这声叹气代表着真正的说教要开始了。
“从早上起就觉得你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只是没睡好而已。”
盯——
她突然绕到我面前直直地盯着我的脸看。
“你在做什么啊?”
“不像是在说谎啊。”
“……”
在我的印象当中,这家伙完全不知察言观色为何物,现在却在认真地揣摩我是否在说谎。说实话,感觉有些缺乏自知之明啊。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我准备推开她继续向前走,却被她阻止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好像很会打架呢,居然把两人都揍趴下了。”
“只是因为他们太弱,我只是乱打一气罢了。”
“说谎!”
诶?
“不会打架的话怎么有胆子挑衅皇甫?”
“抱歉,头脑发热了。”
“我倒觉得你不像是乱打一气。”
“是真的。”我企图继续蒙混过去。
“说谎!”
怎么回事?她难道真的能揣摩我的心思?
“实际上那次你和阿泽哥决斗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总感觉仅凭那种小手段是赢不了他的。”
“那只是他自己轻敌了,好了快走吧。”
借口被揭穿,我有些慌张地从一侧绕过去,企图结束这场审问。
“等下!”她立即追了上来,“我还没说完呢!你昨天啊,居然丢下我跑了。”
听到她说的话,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下了。
对了,她昨天被霍神武留在酒吧,而我被赶出去后就直接逃回家了,因为雨初……
“那里实在太吵,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先回去了。”我解释着理由,尽量不让话题牵扯到雨初。
“是吗?”她盯着我脸看了一眼,然后似乎是认可了。
该不会真的有能看穿谎言的能力吧……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固执地在脑中否决了这一想法,但还是感觉出了些许冷汗。
“还有啊,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超——漂亮的女生?”不可避免地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我记得她提到BloodyMary和王珊琪两位美女都曾大大咧咧地用上“**”这个词,现提到雨初倒是没有那么胡来。姑且是有考虑我应该和她相识这件事吧。不过她的语气给人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拉长那个“超”字的时候。
错觉吧……
“嗯,是我的初中同学。”我谨慎地作出了回答,将更进一步的情报隐藏起来。
“哦?”她走到前方,转过头盯着我的脸看。
稍微看着点路啊。话说她该不会是起疑了吧?我说的不算是谎话吧。
“啊,你昨天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我试图转移话题。
“那个啊……”
听了我的话,她突然停了下,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关于这个,舜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啊?”听了她的话我不禁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总之听我的就是了。”
“可是……”
“我会去找的,你只要再在武馆坚持一段时间,不必担心。”
思绪有些混乱。如果在前天她和我这样说,我一定立即否决。但是在昨天的事情过去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继续打听徐秋文的下落,很有可能必须继续和烈火酒吧的人接触,然后难免会和雨初见面。她当时好像是从只有工作人员能出入的房间走出来的。
“霍神武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总之你听我的,看在今天我替你说话的份上。”
诶?难道是因为她在办公室的证言,我才没收到处分的?果然……虽然打架开端是那名男生准备抓我头发,但从旁人看来应该是我先出手才对。而且还有挑衅皇甫少成的行为。
“原来是你帮了我?”
“嗯。”
我又被人救了,像两年前一样逃脱了责任。等等,两年前……
为什么我没有被警察审问?虽然伤到雨初的人不是我,但是我确实和那名持刀青年打了起来,而且主动出手的人也是我。期间有警察录证词,但被老爸以“状态不好”“还没有成年”等理由拒绝。但如果是涉嫌斗殴的审讯的话,不可能推脱得掉吧。
怎么回事?是老爸想了什么办法,还是……
我的思绪被自己口袋里发出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抱歉。”我把手伸进口袋。
会是谁呢?到了青木市后除了老爸基本上就没人会给我打电话了,初中时期认识的人并不知道我换的号码,在这里的话交换过号码的只有秋谣。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不禁愕然。
景贤,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小学起就和我混在一起,同时也是Park初创的五名成员之一,而且——
他也是雨初那件事的在场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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