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ject.792—“Gold& Emerald-Chains”。
——献给那些共同热爱着他们,以理想编织着英灵内在光辉的人们。
苍穹之锁·二十七
苍穹之锁“Erukidu” (下)
乌鲁克王城之中,藏有多达万部各类书籍的泥板的神知殿,亦是全知女神宁孙的神殿。这座深隐于宫殿后方的园林核心地带的建筑呈现出奇特的构造,它由无数的模块拼接起来,而其中最主要的三个部分塑造了它的全貌。
左方扁平低矮、长宽各三十米,高十米的矩形建筑是“藏书厅”,其中囊括了现存的几乎所有的图书,更有一些宁孙所撰写的极隐秘的笔记。
最右的部位,半径达到十五米的像是个**黝黑的大球,是“命运日点”。 这座外部没有任何装饰的建筑,其内部以滚圆的壁垒模拟着星球的运转,是目前最为精密的星图。
而居中的部位则由琳琅地矗立着的层层小塔构成的“接引之塔”,高达三十五米,这些塔并非是供人欣赏歇息的观赏性建筑,它们有序地排列,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变换成任何需要的阵型。
它们每一座塔都是系统的线路,直接连接到深入地下的“回廊”。
这隐匿于地底的回廊,远在地上的设施建立起来之前就存在了,是宁孙进行实验及制备魔术道具的场所。甚至在此之前,连吉尔伽美什也不知道这个场所的存在。那是因为宁孙深刻地知道,她所拥有的智慧庞大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自身的认知范围,可以说但凡是属于“人拥有的智慧”这个范畴的知识,都早在她诞生之前就刻进了脑海中,只要她能意识到其存在,就可以确实地把握。
在过去无数的年月中,全知的女神就是在这里苦苦地探访着那些无穷无尽的奥秘。这与生俱来的庞大智慧,既是财富又是枷锁。她想要超越这坎坷,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曾经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是在这冰冷的地下室,在散乱的书籍与蓝图中沉眠。那个时候,冷漠的她甚至曾把自己关进了维持生命的装置之中,就让头脑像台机器一样,无限地运转着,不知尘世冷暖,亦不知生之意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头上已经建起了城邦。
这一切,直到那个名为卢伽尔班达的男人出现。
那个如同野人般的男人,把她的回廊从底地下给挖了出来,然后以粗鲁的方式把她连同那被他当成什么稀世宝物的维生器皿给抗了回去。
那个男人,撬开了器皿的盖子,在另人目眩的阳光向她伸出了手。
—美丽的人啊,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把自己幽闭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瑞玛特·宁孙吗?真是个有趣的人啊,但是,你所追求的东西并不在那个黑暗的匣子里。
—与我同行吧,亲爱的瑞玛特,我将为你展现这个世界最真切的颜色。
那个时候,虽拥有无穷知识,感情上却又如孩童般懵懂的女神,与男人一同踏上了尘世的道路。
他们的足迹遍及天涯,男人唤醒了她属于人的感情,其中也包括了爱情。
再回到乌鲁克的时候,他们有了孩子,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男人离开了。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没有人知道那个雨夜中隐去的背影究竟去了哪里。
只有怀中那个容貌像卢伽尔班达的幼子,让宁孙知道这并非虚幻。
于是她悄悄地抚养着孩子,为他取名吉尔伽美什,每天都沉浸在作为母亲的喜悦之中,直到阿努纳启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因为吉尔伽美什血缘的特殊性,诸神不顾宁孙的悲伤,强行为他殖入了神力,使他成为了天选之人 ,并勒令宁孙将其培养为出色的王者,以推动文明进程的发展。
于是,全知的女神只有一边思念着那个曾称她为瑞玛特的男人,一边默默按着诸神的意思行事。为了不使吉尔伽美什痛苦,她给予了他最无情的教育,把他培养成了骄傲残酷的狮子—无论如何,这都比因凡人的感情而让他内心饱受折磨要好的多。最终,强大的吉尔伽美什,成为了乌鲁克残暴的统治者。
天上的神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恩奇都,这个作约束吉尔伽美什的工具诞生了。这在宁孙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虽然仍是按着诸神的意思,她接受了恩奇都,但是她心中早有计较。她以和对吉尔伽美什截然相反的模式引导他,教晓他种种知识,当年卢伽尔班达所展示给她的东西—人的情感,她也展示给了恩奇都。
她比所有的神都更早知道,肆意玩弄他人于鼓掌之间,自负地以为能决定人的命运,是个天大的错误。
而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相互补足,几度改变了所谓的命运,正是证实了这一点。
那虚幻的人偶,因为被爱着,拥有了真实的生命,这已经出乎了诸神的预料。
而瑞玛特宁孙,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眼下,她正为了挽救恩奇都的生命而努力着。
“不愧是阿鲁鲁的作品…”宁孙端详着石床上的少年,抚上了他的手臂,沿着脉络动作谨慎地描摹着,“甚至连肌肉的纹理都没有残留下任何变化之前的痕迹,能让他完成这种完全的蜕变,也只有背负‘创造’之名的你了吧,就这个躯体的性能而言,真是完美。”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恩奇都的手搭在了一根银线上,“但是,也只是造了个躯壳的程度罢了。”女神不屑地嗤笑。
“虽然在一开始让他愈合了创伤,但还在持续衰弱。是诅咒吗?”宁孙呢喃着,“那么,多少会有残留下来的痕迹吧,为什么而下了这个诅咒呢?这具躯体现在的状态,可以看做是‘果’的话…”说着,女神拍了拍手,回廊内的石壁开始上升,裸露出的是庞大的、刻满了楔梯语的沙盘矩阵,数以万计的陶箸嵌在阵列中,如同一个个节点。
与恩奇都手腕相连的银线正是连接到那个系统上的。
“现在就让我看看吧,阿努。”宁孙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沙盘上的陶箸开始沿着轨迹飞速地变动着,罗列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图形。然而在宁孙看来,答案正在逐步揭晓。
这个被她称为“棋盘”的系统,是与地上的设施联动的。通过“接引之塔”接受到一种信息素,由“藏书厅”中进行逐级检索、最后在“命运日点”之中
拟出事物的因与果。
只要知道了既定的“因”或“果”,就能推算出未知的另一边,以及与之相关联的信息。虽然这个系统的局限性十分之大,首先就是处理的信息量十分有限。对于某件事物来说,与之关联的事物越少,覆盖的时间范围就越长,反之亦然。打个比方的话,假如对一个人之于某件事的“因果”为测定目标,大概是可以覆盖百余年的时间长度,而对象是国家之于某事的话,只能覆盖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长度。
其次,它也并不能推算出主观的东西,比如说事件牵连的人内心的想法。
“不…这个诅咒的对象并不是‘恩奇都’这件容器…而是针对作为‘人’的恩奇都吗…”宁孙整理出了沙盘上透露的信息,感到难以置信,“并没有彻底毁灭的意图,阿努…到底是留了一手,还是说他的目的并非是报复这么简单…”
其动机甚至连宁孙都推算不出,她感到一阵无力。这种感觉就像是拼尽了全力与人对弈,想找到一线生机。但最后虽然找到通路,却发现那是对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早就为你留好的一样。
“也罢…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救恩奇都。能保住性命的话,就按阿努的预期走下去也无妨…”宁孙困惑地蹙着眉,咬了咬唇, “但是…还是要先告诉他本人吧。”她注视着安静地躺在石床上的少年,这样自言自语着。
自他第二次昏迷之后,已经过去四天了。从他被送的一刻宁孙就察觉到了,那具躯壳的生命力外泄,而且没有停下的迹象,简直像是淘换一般地要完全泄光。
到那时的话,会发生什么呢?从“棋盘”的推演来看,最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
首先,既然允许肉体上的创痛愈合,那么“恩奇都”这具躯体是不会被破坏的,只是生命的内容将被清零,而因这些内容而起的“因果”也会被破坏。
简单来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当他再醒来时就会回到曾经在深林中的泥人妖的状态。
做定了打算,宁孙将手搭上了恩奇都的额头,一阵幽蓝的光芒从她的胳膊传递出去,一直打入了少年的头脑中。
而后,石床上的少年像触电般地弹地了起来,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
“呃,宁孙?”恩奇都稳了稳神,四下张望起来,疑惑地道:“这里是哪里?”
“抱歉,因为你睡的太沉了,就给了你一点小小的刺激。”女神怜悯地抚摩着恩奇都的头发,“这里是神知殿的地下,我用来进行魔术研究的地方。”
“...谢谢你,宁孙。”恩奇都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了她带自己来这里必然是受吉尔伽美什所托,进行救助。
“言谢尚早,”宁孙蹙了蹙眉,沉声应道:“恩奇都,虽然保全你性命的办法并非没有,但是对你来说想必代价高昂吧。”
“是什么办法呢?”恩奇都扯去了腕子上的银线,有些欣喜地问道。
如果能避免这样的命运,就能继续和吉尔伽美什在一起,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其实只要放任不管便可,阿努并没有想毁灭你的躯体。”宁孙沉吟道,“但是,当施加在你身上的诅咒迎来最终结果的一刻,你会丧失作为‘人’的自我,以曾经那个野人妖的形态,重新开始生命的历程。”
“……”少年沉默了一会,合上了眼,“那么,还会认识吉尔吗?”
“不会。”女神肯定地说道。
“那,还能记的我们一起经历过的坎坷,共同立下的誓言吗?”
“当然也不会。”
“曾经吃过的点心的味道,唱过的歌的词句,看过的焰火的美丽,与大家一同生活时的辛酸与喜悦,还能想起吗?”
“那…自然不可能。”
“呵,”恩奇都笑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宁孙。即使我可以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琥珀色的眸子中,流转着慧黠的光彩,与一丝对命运不公的愤慨,但更多的却是释然,“我本是山野的泥人妖,不知道生命的喜悦,也不懂得人的感情。是沙姆哈,吉尔,还有你,把我的灵魂所充满。”他拿起案上的沙漏,把玩起来,“由野兽成为人,是升华。而由人返回兽的状态,是堕落。你看,就像这沙漏一样,似乎是无限地往复轮回流转着,但是它所记录的时间,是一但逝去就无法追回的东西—就如同人的灵性一样。”
“……”全知的女神不由哑然,她没有办法否认恩奇都所说的话。或许正如卢伽尔班达于她一样,吉尔伽美什于恩奇都来讲也是最无法忘怀的。
“有没有办法,让我保留下这一切。这些是我绝对舍弃不了的。”恩奇都终于开口,“无论如何,拜托你。”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宁孙踌躇了片刻,开口道:“只要破坏掉诅咒目标的‘依凭’,那么它就会因为失去寄托的对象而丧失效力,也就是说…”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只要你把自己的心脏破坏掉,在那个诅咒的最终结果之前达到死亡的终点,就能避免这一切…”
“……我明白了,”恩奇都垂着眼,起了身,“就那么做吧。”神色复杂地攥紧了颈间那条承载誓约的锁链,少年寻着回廊尽头的光源离去。
宁孙望着那逆光的背影,露出了悲伤的微笑。
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像这样,寻着尘世间琐碎的光明,走出了这狭隘的黑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神。因为所有的东西在那光芒前都会黯然失色,无法与其争辉。”全知的女神呢喃着,“理性、高贵、满载希望而优雅地闪耀的人的意志,将超越一切。”
乌鲁克的王宫内,吉尔伽美什和阿伽,恩梅莉娅正围坐在炉火旁,研究着茶几上的一叠图纸。
那份精密的蓝图上所描画出的,是一台奇特的仪器。
穿插于金制的轻薄图纸上的结构线,构成了像船一样的东西,有着倒楔形的主体,主体的各部分都是几何形的模块,其中侧弦与尾部延伸出的一处舱体标记了红色的圆点。
它有两翼,像大鸟一般平行伸展开,也有类似鱼类的尾鳍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提亚马特的宝座’吗?”吉尔伽美什一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一手点着图纸,“可是这份蓝图的内容,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比如说这三个圆点,是什么东西?”
“这的确就是‘维玛娜’,海之女儿提亚马特曾赖以在混沌之海上航行的大船。”阿伽沉吟道:“两年前,我与恩梅莉娅途径乌鲁克,就是到埃利都出海进入波斯湾调查它,后来打捞了上来进行研究。虽然对它的工作原理一知半解,但还有很多的地方都不明确,这三个圆点就是之一。”
“在进行检查的时候,这三个部位是可以打开的活板门,内藏了三枚外观像弹丸一样的东西,但是质地坚硬得无以复加,像是实心。”恩梅莉娅接道,“不过这艘船一样的仪器,内藏了一纸文书,上面的语言和埃努玛·埃利什上的一样。”
“文献—就是我们神殿原来供奉的那块石板,曾经记载过在天地初开以前,马尔杜克与提亚马特发生过一场战争。”阿伽摸了摸下巴,盯着吉尔伽美什腰间的乖离剑‘EA’,挑眉道:“不过,那块石板突然把神殿冲了个洞飞走了…现在的话,好像在你这嘛。”
“哼,是这神物自己选择了本王作为主人。”吉尔伽美什嗤笑,“难不成,你想窥欲本王的财产吗。”
“不,”阿伽咧嘴一笑,“这个造型奇怪的玩意我们不感兴趣,倒是上面的文字对我们来讲比较有价值。所以,只要抄写本就足够了。”
“制造那数台战车的技术,也是源于那‘维玛娜’吧…”吉尔伽美什眯着眼,打量着阿伽,“也罢,权当是对你们这次帮助乌鲁克的回报。”说着,他将那份宁孙交给他的烫金板递给了阿伽。
“呵,多谢。”阿伽收起了那份记载着创世之秘的文书,小心地交给了恩梅莉娅保管,“那么,我们先告辞了。”说着,他牵着恩梅莉娅的手离去了。
“真是,这种急匆匆的无礼态度,和以前一点没变。”吉尔伽美什鄙夷地哼了声,“那么,也该去看看恩奇都了,不知道这三天宁孙想出了办法没有。”说着,他也起身离开了大堂。
穿过草木枯萎的庭院,迎着午后微寒的风,吉尔伽美什向着寝宫走去。他打算拿一件厚些的衣服,再去神知殿找宁孙。
然而当他推开门扉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刹那愣住了。
柔软的床榻上,恩奇都正倚着枕头,温顺地垂着头翻阅着手中的陶板。
他像是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嫩绿色的发丝粘搭在耳廓,水汽熏染的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波光。只裹了一件宽松的浴袍,白嫩的肌肤蒸上了一层桃红色。
“吉尔,你回来了。”水淋淋的嗓音,呼唤着挚友的名字。
“恩奇都…你的身体没事吗?宁孙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么?”吉尔伽美虽然觉的这副美景赏心悦目,心中却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恩奇都的躯体上,那些伤痕褪却,重又变得完美无暇。在冬日午后雾蒙蒙的阳光中,那细腻的肌肤如同泛着柔和光泽的软玉。
但是,这样的他美得太不真实。人类也好,人偶也罢,那种好像已无所顾忌的绚烂姿态,仿佛是他的灵魂完全脱离了沉重的躯壳,把全部的光芒都释放了出来—如同朝阳般热烈,又像是落日般宁静。但那光辉,并非从属于地上的活物所能拥有。
“没什么大碍,”恩奇都收起了陶板,迅速地将它塞进了枕头下,微笑道:“过来坐吧。”
那两块陶板之间,夹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与随处可见的匕首不同,只消一击就能分筋错骨、扯断肌肉,把脏器破坏。
“告诉我,”吉尔伽美什走了过去,坐在了恩奇都身边,捉着他纤细的双臂,
“你到底是怎么……”
然而他严肃的神情下一刻就崩溃了。
“呵呵,不要问那么多。”被禁锢的人俏皮地倾着身子,在乌鲁克王的双唇上啄了啄,打断了他质问的话语,“吉尔,抱我。”
扇子似的长睫投下的阴影中,那剔透清澈的眸子有着朦胧的情愫,让人看不真切。因气血上涌红润起来的双唇,轻启之间,带着他体温的湿润呼吸与温软话语让吉尔伽美什的颈间一阵瘙痒。
“我唯一不想忘记的,就是你,以及和你在一起的一切回忆。”少年摆脱了王软下来的双手,环上了那人的颈项,“抱我,吉尔。”以近乎命令的语气重复,却又像是软语的乞求。
“恩奇都,好大的胆子啊。”吉尔伽美什摩沙着那人的脸颊,而后推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身下,“竟然敢命令本王…”红玉似的眸子微眯,乌鲁克王俯下身去,吻咬起那人柔软的耳垂,“但是,如你所愿,我的挚友。”
乌鲁克王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擦过恩奇都的脸颊。耳鬓厮磨间青丝纠缠,黄金与翠绿的颜色映着如雾蔼的阳光。他们双唇交叠,亲吻啮咬,像是一首诗谣。
如兄弟般彼此支持,像知己般相互慰藉,像战友般信任着对方,又如情人般爱怜对方胜过自己。就像曾经允诺的那样,他们于彼此皆是无可取代的唯一。
为贯彻这诺言而行的情爱,有了些许与往昔不同的神圣意味。
“吉尔…我曾经想过,”恩奇都弓起腿,别有意味地摩擦着吉尔伽美什的大腿内侧,“为什么会是你,而不是别的任何人。”他歪着头,唇角泛起一丝狡黠得意的微笑,迅速地在吉尔伽美什的鼻尖小小地舔了一下,“这并非命运,也不是因为你需要我…想知道吗?”
“呵,自作聪明的家伙。”吉尔伽美什难耐那挑逗的刺激,有些粗暴地揽住恩奇都的腰,将他翻过了身,沿着那人脊沟柔韧的线条一路舔舐,并不时地用牙齿磕咬着骨节处的突起,涎液顺着肌肤细致的纹理**地流淌着,“那你来说说看,是为什么?”嗅着那醉人的发香,乌鲁克王抚上了那人光滑的胸膛,摸到那两颗敏感的茱萸,以指甲尖恶意地搔刮起来。
“…因为...因为…”电流飞速地从被抚摩处流窜开来,甚至连趾尖都酥麻起来,恩奇都弓紧了身体,承受着焦躁的热度,破碎的语言如同呓语,“我…喜欢你、”他喘息着,熏染了情欲的嗓音像醇厚的清酒淋落银瓶,“很不可思议吧…但是,从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那不诚实的眼睛里,隐匿了别样的东西。”他反过身,以宽容的姿态拥上了乌鲁克王的臂膀,“神只当你是宠儿,人敬畏你…你也渴望着爱与被爱…曾一度付出,未有回报…”少年轻柔地啮咬着王的脖子,无奈地笑,并流下了酸涩的泪水,在王的颈窝漫溢,“在孤独与痛苦中变得冷漠傲慢…独自承受起一切…这样的你,真是个善良的笨蛋。”
“不自高自大,做什么王…”仿佛是心灵上最后的一层茧被剥落,吉尔伽美什的身体卸了力,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王不需要被理解!王的意志就是一切!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就可以…”本该是充满魄力的宣告,被那种歇斯底里的、断续的沙哑声音讲述出来,反倒像是小孩子委屈的哭喊。
那样的话,就可以塑造出一个能够接纳他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那个孤高的英雄王,内心深处的愿望是何其卑微。
甚至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但恩奇都却了然。
“…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理解你。”少年捉着王的肩膀,并托着他的腰身,慢慢将他放倒,“无论是你的孤独,痛苦,每一个怅然独饮的凄风冷雨的夜晚,还是你的喜悦,欢欣,那些不为人知的柔软思绪…”他跨坐在王的躯体上,缓缓地磨蹭着身下的敏感处,“都由我来接收…所以,记住这一刻吧,吉尔。”
“宁孙已经想到办法了吧…恩奇都…”吉尔伽美什焦躁地喘息着,开始胡乱地顶起身子,迎合恩奇都的动作,“和我一起…我们连命运也能改变。”
“嗯我答应你。”少年翠绿的发丝长垂着,掩去了幸福的笑容,“你我的血,混在一起才是好的。”
如同魔咒的誓约让吉尔伽美什的血脉扩张,无法抑制的冲动驱使下,他起身抱起了恩奇都,托着那人的臀部,开始凶猛地冲刺。
仿佛是要用自己的全部将他填满,将彼此的灵魂交叠烙印般地律动着。
这种想彼此拥抱的心情,是超越了性别的羁绊。
这一刻,他们灵魂与血肉完全融合在一起。
黄金与翡翠,那是心神交映出的协调颜色。
在前所未有的高潮中,他们彼此释放。
沉浸在余韵之中,依靠着全心信赖的挚友,如同是摆脱了沉重的躯壳般的放松。
“恩奇都把那些东西清理出来吧。”吉尔伽美什伏在瘫软着的少年耳畔,低语道:“身体会不舒服的。”
“不,就留下吧。”少年的手伸进了枕头下,不知在摸索着什么,却只是垂着眼,“你的一切,我都不想放开。”
“你…今天很奇怪。”乌鲁克王倚着枕头,合上了眼,回味着方才的云雨,“到底是怎么了?”
这种契合是前所未有的,在往常,恩奇都或多或少总是对这事有些抵触。但今天却如此地主动,莫非是宁孙想到挽回局面的办法,他也很高兴?
这样乐观地想着,乌鲁克王不禁微笑起来。
“吉尔…我啊,惹神生气了呢…对不起,刚才骗了你…我可能无法与你一起了。”
—噗嗤。
歉意的话语,伴随着好像是肌肉被刺穿的闷响,传进了乌鲁克王的耳中。
吉尔伽美什愕然地睁开了眼,在他回过视线之前,垂在床上的手率先感觉到了一股温热,腥甜的气味也随之升起。
脑袋“轰”地一声,停止了运转。
坚难地回过头,他看到的是绝望的景象。
“神的诅咒,并不是要我的命…而是当我重新醒来之时,抹消人的灵魂,重新变回那个野人。”那神造的人偶,胸口楔进了一柄尖刀,而握着那刀柄的,正是他自己的双手,“可是,你给予的回忆,是我唯一不想忘记的东西…原谅我的自私,吉尔。” 泪水混着胸口泉涌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地流淌在床单上,晕开了一片蘸着喜悦与悲伤的艳红。
“说什么傻话!!未经本王的许可就这么做!!”吉尔伽美什惶恐地咆哮起来,却又手足无措,“就算丧失了人的灵性又如何!本王也能把它夺回来!!”
“我曾经害怕战斗...畏惧死亡。还记的那次在杉林时巴尔扎克死的时候吗?即使是那样的战斗,我依然没有拿出‘天之锁’...因为、因为不敢违背神的意志。”恩奇撇过了头笑了笑,“但是,软弱也好,怯懦也罢…是你让我有了勇气,从这些桎梏中解脱出来…”他的声音,如同是天空远去的风,渐渐虚弱下去,“我已经没有任何后悔…但是,总归还是不太甘心吧,好不容易成为了人、体验生活的喜悦...直到站在你的身边…”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难道事到如今,你才为站在我这一边而后悔吗?!”吉尔伽美什痛苦地揪扯着头发,混乱地呼喊着。
“不,不是这样的。”少年抚摩着王的脸颊,他的指尖颤抖着,生命正从那里迅速地凋零,“只是,在我死后,还有谁能理解你呢?还有谁能陪你一同前行呢?”他摘下了颈间那条被血浸红的承载着誓约的锁链,挂在了吉尔伽美什的脖子上,“我唯一的挚友...一想到今后你将孤独地活下去,我就不禁泪水长流……”
恩奇都最后一次亲吻了吉尔伽美什。
那个曾不可一世的王者,如今却只能空洞地瞪着失了神彩的眼,默默地看着那血泪模糊了面庞,却幸福笑着的少年咽下最后一口气。
唯我独尊的王理解到——身为神的造物、却想要超越这束缚,以这样的生存方式努力站在自己身边的他所焕发出的光辉,比他收藏的全部财宝更加珍贵、更加耀眼。
“把手伸向那遥不可及的领域,真是太愚蠢了…但是,天上天下只有一人有资格欣赏你的破灭,除了我吉尔伽美什,别无他人。”
耀眼而虚幻的人啊,投入我的怀抱吧,这就是我的决定。
吉尔伽美什拥抱着渐渐失去了温度的尸骨,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这是梦,醒来时,恩奇都也会醒来吧。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床边的沙漏,那些记录着时间沙早已流尽,沉淀在沙漏底部,整个世界仿佛是静止的。
然而嘈杂的人声,却吵醒了酣眠的王。
吉尔伽美什坚涩地环视四周,他的视线掠过了门边伫立着的宁孙与内侍们,最终落在恩奇都的遗体上,他的心脏倏地抽紧了。
那尸身已经有了青紫的斑痕,曾经细腻的肌肤如同枯萎的树皮般纠起了纹路。
乌鲁克王也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他的朋友,已经死了。
但他却控制不了,吻上了那冰冷的唇。
然而人群却出声打断了他:“吾王...请允许我们为恩奇都大人清洁遗体...”
“滚。”
“吉尔伽美什...”宁孙轻声制止。
但是,那高贵的英雄王,早已没有了傲然的气魄,像只落魄而受伤的狮子般嘶吼:“滚!!你们这些杂种!!不许碰我的朋友!!!”
吉尔伽美什失神地抱起了少年的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着逃出了城外。
向着幼发拉底河的方向,迎着落日,王赤着脚,缓缓地走在荒芜的沙砾地上。
当红色的月亮升起,冬日的河水刺骨冰冷。
王抱着他唯一的朋友,失落地坐在水中。
了无生气的苍白面孔,在月光下看上去像是神手精心制做的人偶。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王低头轻吻着那冰冷的额头,拘起那顺水飘荡的发丝,拼命地**着飞散的余香。
“她在风中飘荡的时候,可是连上好的丝绸也不及呢..”王顺着水流,为少年梳理着长发。但那失去了生命流动的青丝,像是枯萎的芒草般,大把地凋零。
“恩奇都啊...你为何要离我而去..”王痛苦地亲吻他惨白的唇,冰冷柔软的触感令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哀伤,乌鲁克王的泪水不住地落在那尸身的锁骨上,“你可知...你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解下了腰间那条红色的缠腰布,抖作一方袍泽。
他把朋友的遗体小心翼翼地包覆,就像为新娘穿上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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