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献行从昏迷之中渐渐转醒,搞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在此之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使出舍生忘死之招,轰击那不知名的巨大怪物,而自己的身躯也无可避免的崩碎湮灭。
他,陆献行,也就是凌寒行者,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
然后他暗暗自嘲,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自己来到了天堂或地狱吗?
不管哪边他都不太感兴趣,也都不觉得自己该去。下地狱的话,好歹他也为正义奉献了半辈子,这样都还跌下地狱也未免太悲惨;至于上天堂嘛,他并未严格限制自己绝不杀人,无论原因为何,手上终究扎扎实实的积累了好几条性命,这些该不该算帐?
无论如何,这些似乎都不是现在该担心的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正仰躺在地上,全身疼痛乏力,同时又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明明痛觉触觉都正常,却又觉得自己的身体相当陌生。
陆献行突然想到,其实以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就是最初变身成凌寒行者的时候,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甚至还没有凌寒行者这个称呼,后来随着变身的次数渐增,更加习惯凌寒行者的身躯,也就自然而然的调适过来。
为什么现在又突然产生这种感觉了?
张开眼睛,入目即是大片星空,但一小半的视野被一道黑影遮去,他微微转头,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大东西旁边,似乎是某种翻覆了的大型车辆,相近于公共汽车或大货车的尺寸,不过这台车的车体上有着某种粗大的管线,他从来没有见过造型这么豪迈的车子。
从车子翻覆的样态,再联系到自己躺倒在粗石地上的状况,似乎代表了他自己是从那台车内被抛飞出来的。
跟他原本最后一刻的记忆完全对不上啊。
这时,从翻覆的车体彼端传来声音,似乎是一些人在交谈。
“在哪里?快找!"
“别急,跑不掉的。"
“你嫌今晚的意外不够多吗?没时间再拖了。"
“找到了,在这里!"
虽然都是没听过的语言,但还是能知道,正有一群人在这个车祸现场搜寻着某种目标……
不对劲!陆献行悚然惊觉,自己怎么可能听懂一种从没听过的语言?
除了母语的中文以外,陆献行较熟悉且能用来沟通的外语有三种,勉强能单方面理解的语言约有五种,其它一些国家的语言就算听不懂也能大概猜出语种,目前听到的话语之声则是完全陌生,他却莫名其妙的理解了,甚至就像是在听母语一样的熟悉自然。
毫无疑问,陆献行绝对没接触这种语言,但是───
“唔、呃!"
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陆献行正欲深入思考,突来的头疼令他痛呼出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这引起了附近那些人的注意。
“喂,你看,那边那个没死。"
“真是命大,但也没意义了,你去送他一下,今晚不留活口。"
短短对话,透露出了冷酷无情的气息,陆献行强忍头疼,定睛一看,发现一个穿着深色衣装的男人走到了自己身旁,手上一把亮晃晃的剑刃朝下,正对着陆献行的喉咙。
迫在眉睫的危机,似乎使陆献行跟自己正在造反的身体达成了某种临时共识。
下一刻,情势突变。
本该被贯喉而死的陆献行猛然往身侧翻滚,对方的剑尖插入地面,而陆献行藉翻滚之势撞向对方脚部,同时自己从地上起脚狠踹对方鼠蹊部,在对方失去重心的瞬间将其扭倒在地,自己起身成为蹲跨态势。
还没等对方喊痛出声,改居压制之姿的陆献行钳住对方的一个脚踝,狠力一扭,关节处发出「嚓嘞」的怪声,顿时废掉对方一足。
“啊啊啊啊!痛啊啊啊!"
几十步距离外的一群人顿时傻了眼,陆献行没有浪费丝毫的时间等对方反应,当那个倒霉鬼发出尖锐惨叫时,陆献行一个倒地侧翻,抄起对方刚扔下的长剑,并窜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一连串动作下来,陆献行全身都像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是身体真的不适应,但在生死关头还是强迫发挥,成功逃出生天。
这时,陆献行有了更好的视野,才对现场状况有更完整的理解。
包括地上那个鬼叫的家伙,现场有好几个穿着相似深色衣物的男人,从他们的所处位置与方向来看,整群人原本的目标并非陆献行,只是临时派一人过来,而他们真正的目标则在另一个方向,一个瑟缩在车头旁边的小小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精美洋装的小女孩,粗估年龄大约十岁左右,她身上沾满尘土,双眼盈满泪水,两手紧揪着裙襬,瘫跪在地,惶然无措。
一群杀气腾腾的大男人,冲着一个小女孩儿是想干什么?
陆献行这才发现,那群人手上都拿着兵刃,而且沾有血迹,包括刚刚被自己抢到手上的这把也是。
“凌寒……唔,不行吗?"
原先记忆中自己才刚使出舍命攻击,现在身体状态又乱七八糟,不能变身成凌寒行者倒是没有太令陆献行惊讶,只是暂时无法肯定详细原因。
低头看手上的剑时,他看到自己身上穿的也不是自己本有的服装,甚至就连这双手都不太像是───然而,此时此刻不容他再分心思考。
“干掉他!"
对方的其中一人怒喊,他们马上就要往灌木丛的方向走来。
就在此时,山道彼方传来声响,只见坡道顶端出现两柱灯光,一部类似吉普车的无顶四轮大车冲过坡顶,后方又跟着冒出一辆同样的车,两台车沿着坡道急速驶来,车头灯已经照向那群才刚踏出几步的男人们。
较靠近的那辆车上有人大喊:“我们是兰艾格镇警备队,前面是怎么回事?"
暴露在灯光下的那群人们显然心情极坏,看那两辆车十几秒后就能抵达,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已经做出决定。
“你们去开车跟收拾,这边我来处理,快!"
原来这群人也准备了代步车辆,指令一下达,大多人即刻向另一边跑去,唯一留下的那人望了陆献行藏匿之处一眼,放弃追赶,接着从腰后拿出一把手枪。
陆献行微感诧异,这么一群凶狠之辈,有枪也不奇怪,但有枪的话怎么不早用?仔细一想,以现代常识来说,用长剑行凶本来就很怪,除了少部分特例之外,大多凶徒就算要用冷兵器,也很少是用剑,通常是匕首或开山刀、军刀之类。
原本陆献行就压低了身势,见对方拿出了枪械更是趴伏而下,随后他头上的枝叶便被打得爆碎飞溅,所幸没有任何一发击中。
看起来像手枪,使用方法也是枪,但那枪的外型与击发状态又似乎跟陆献行熟知的枪械有所差异,不过现在并非深究的时机。
对方明明知道陆献行就藏在那一带,奈何时间太紧迫,只能盲射一阵,泄怒跟拼运气的成分比较大,那人也无法多做查看,马上转移枪口将倒在地上的同伴射杀。
这是在封口啊!陆献行因此而意识到,这群人很有可能是专业杀手,并且执行着某些内幕甚深的任务。
刚才能够暴起放倒一人,除了突袭之利以外,也是因为陆献行本身经验丰富、手段熟练,否则那一串行动只要稍慢了些,立刻就是一个死字。
封口也封完了,那两辆车仍在驶近,眼前这男人也该走了吧?
不,他虽然开始移动,同时也将枪口对向车下那个小女孩。
他们可以放过杀伤了同伴的陆献行,却不能放过那个柔弱的小女孩。
正在驶来的那两台车上又有人大喊:“你干什么!放下武器!"
很明显,那两台车是赶不上的。
陆献行一咬牙,毅然的冲出灌木丛,扬手将长剑猛力掷出,这似乎是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他迅速回过身来,一手以他自己的剑将陆献行掷出的剑挡开,另一手的枪口同时转向正狂奔而来的陆献行。
指动,枪响,一粒光点从枪口喷出,向陆献行疾射而去。
在冲出来的时候,陆献行也已经做好遭受攻击的准备,他微微侧身并弯曲身体姿势,长久以来的经验养成了敏锐直觉,看到枪口的瞬间就能大致猜出自己能否成功回避,目前的这发攻击应该能勉强偏离要害,只打中肩膀。
意外的是,这发攻击不是偏离要害,而是根本没有击中,枪**出的光粒从陆献行的肩旁擦过,飞向路旁树林的黑暗之中。
没时间讶异或庆幸,躲开了枪击之后,紧跟着便是近身搏斗。
陆献行的速度之快、动作之灵敏,显然超出了对方的估计,不论是一手的枪或另一手的剑都来不及赶上,陆献行把握时机连续出拳,狠狠招呼在对方面门或肋下等要害之处。
“不对!"
虽然攻击得手,陆献行却大感骇然,拳上感受到的韧性与反震皆强得超乎寻常,哪怕是对方看似被打得后仰,陆献行也敏锐的发现,对方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自己空手对抗手持兵械的敌人,在攻击范围上几乎是完全吃亏,唯有在极端靠近的状态下才有优势,既然成功拉近到贴身距离,照理说应该继续攻击来扩大优势并解除对方的武装。而现在状况不妙,拳头打击的效果不佳,对方马上就要展开反击,陆献行只好双手向两旁伸出,制住对方两腕,以免对方的剑刃或枪口马上招呼到自己身上,双方就此僵持住。
情势依然危急。
陆献行发现,对方的力气也比较大,僵持的状态马上会崩溃,自己必然被反向压制回来。
那男人面露讥讽,沉声说道:“你身手不差,怎么战息就如此的粗糙而低劣?"
陆献行正卯足了劲,脸上因用力而涨得通红,对方所说的话却震撼了他。
『战息』,这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这是查罗谢联盟成员独有的一种特殊能力,只有查罗谢联盟内的少数战斗员与干部人物才会使用,此种能力甚为神秘,直到查罗谢联盟领导人塔斯伊隆败亡之日也未曾被外人解析透彻,眼前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数缕如烟似雾的暗色气流,这正是战息的特色。
别人有也就算了,更令陆献行讶异的是,自己身上居然也出现战息,只是远比对方的淡薄许多,仅能在双臂处看到些许浅影。
稍稍一走神,本已勉强的僵持之势顿时濒临崩溃,陆献行咬牙顶住,那男人却在此时起脚,意图以膝盖狠狠顶向陆献行。
陆献行的反应在此又快上一步,他瞬间放弃继续僵持,双脚以二连踢的方式起跳,一脚以膝对膝挡住攻击,另一脚正中对方腹部,猛然将其击退了数步距离,同时自己也藉势后退。
这么一来,虽然暂解即时之危,情势却只是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陆献行依然压倒性的不利,无论对方下一秒想攻击陆献行或小女孩,都占有先机。
幸好有一件事情并没有回到原点。
时间。
“还不住手!"
一声暴喝,同时有大片的刃状红光迫近,这片红光贴着地面向那名杀手般的男人削去,逼他不得不马上退后。
紧跟在那道红色光刃之后,一个浑身缠绕着亮红气流的壮汉大步奔来,双手持握一把长度几乎逼近成人身高的夸张大剑,剑体虽大却不妨碍此人挥舞,只见他数次出剑,接连有亮红色光刃沿着他的挥砍轨迹而出。
杀手男子啐了一声,退避而去,发现另有一名年轻女性纵入战场,她双手持握着一把细直的米色长枪,枪尖点地,整个人挡在那名小女孩身前,她身上衣物的样式与那周身红光的大剑壮汉相同,看来是刚才喊话中所提到『兰艾格镇警备队』的制服。
那两台车已经抵达了,于此同时,在翻覆的大型车辆另一方传来骚动,看来那两台车上的人也有几个去了另一边,跟杀手的其他同伴起了冲突。
眼看事不可为,这名杀手避开大剑壮汉的攻击之后跳到翻覆的大车上,回头狠狠瞪了陆献行一眼,从车体的另一端跳下,随即就看到几辆机车冲出并扬长而去,当然,这些二轮机车也是陆献行没见过的车款,他已经不会为此感到奇怪了。
危机解除,陆献行看了看那名小女孩,小女孩满脸惶然,但至少是安然无恙,方才护在小女孩身前的年轻女子把长枪放在一旁,蹲着温言安抚小女孩。
陆献行这才松了一口气,霎时感到全身脱力,无法再忽视身体各处的不适之感,弯腰以两手撑着自己膝盖才勉强站住而没倒下去。
此时又有数人从翻覆大车的另一边绕来,都身穿一样的制服,他们聚到那名使用大剑的壮汉身边,那壮汉似乎就是他们之中的领导人物。
“队长,太惨了,整车的人都已经死掉,那些家伙是疯子!"
“这一带好久没发生这种惨案了,那些家伙……不太像是一般强盗,你们看那边那个死人,从装扮上看应该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希望能从他身上查出详情。"
“车子另一边有其他战斗过的痕迹,看来事情有点复杂。"
“看来幸存者只有那边的女孩跟这位老弟了。"被称为队长的大剑壮汉搔了搔满是胡渣的下巴,转向兀自喘息着的陆献行,善意的笑道:“刚刚我在车上时就看到了,要是你没有冲出来的话,那边的小女孩大概会完蛋,你非常有勇气。方才交手的那人战息甚为强烈,剑术同样是相当了得,你能在他面前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也是很不简单了。
陆献行抬起头勉强一笑以示回应,现在的他没力气说太多客套话。
那位队长继续说:“我是兰艾格镇警备队的队长鲁坎德,请问你怎么称呼?"
陆献行张了张口,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面对这个问题,他本来当然是想回答『我叫陆献行』,却在开口之前因为感到强烈的头疼与晕眩而中断,之前由于生死之危而被压下的问题接连爆发开来。
这是陆献行醒来之后第一次说话的机会,他却突然不确定自己该用『哪种语言』来说话,明显不该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或其他本来熟悉的语种,而是对方所说的那种语言,那么问题又回来了,他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学过这种语言了。
陆献行身上异常的大量出汗,脑海之中可说是浑沌一片,甚至突然产生了发烧的现象,周围那些人也发现了他的异状,但他们的询问之声就像被隔在一面墙壁外面,现在的陆献行听来只像是某种特别吵的耳鸣。
“我是……我……到底是……"
勉强以那种语言说了出口,本该是回答的话语却变成疑问句。
在强烈的痛苦之中,陆献行不支而跪,双手按头,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虽然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但是他在隐约间产生了一点明悟。
或许,『陆献行』已经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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