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打招呼就擅自闯进别人家里是个不好的习惯。
第一次发现这点还是在小时候。
那天，因为觉得呆在家里太无聊就兴冲冲地去找水涉。
该说倒霉还是运气太好呢，水涉家玄关的门是并没有锁上，我就像个惹人喜欢的客人一样径直跑到了客厅。
——虽然我并不受到水涉母亲的喜欢。
我看见了。
水涉因为父母吵架的关系而蜷缩在沙发旁的情景……
脸部被长发所遮盖，双手环抱在胸前，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想象到刺骨的寒冷。
更加糟糕的是，伯父伯母因为我造成的声响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被斥责了啊。
第一次，我被水涉斥责了。
她大喊着让我回去，泪水犹如有预谋的喷涌。
水涉的眼神满是怨恨，歉意……她大概也弄不清楚那时候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吧。
那个时候我被吓傻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朝着谁水涉家相反的方向跑。
吧——嗒——吧——嗒
到底跑了多久呢，具体的时间我现在也不记得了。
只是……回到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准确地说是躺在了床上。
哭泣。
用棉被捂着脸哭泣，尽量不发出声音。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会被水涉斥责，为什么会被她赶走。
一边很困惑，一边又出于无聊的羞耻心不跟其他人商量。
.......
直到我真正了解水涉情况的时候，我才多少也些明白了。
不过……那也是相当久之后的事情了。
即便如此，长年来养成的劣性也没办法改变就是啦。
而且对方是老师，绝对没关系了。
因为老师可是很疼我的。
我顺着楼梯向二楼走，鹿也跟在了我后面。
这个有些破旧的楼道还是跟以前一样，原本就是接近密封的环境再加上灯泡经常性的会坏掉，行走起来非常困难。
如果不是很熟悉或者扶着栏杆慢速行走的话可是很容易摔倒的。
「没关系吧，雅鹿。」
「诶，还算能应付的来。不过会长，这里的过道没有电灯吗。」
我在黑暗中窥视他的脸庞，虽然有些吃惊不过大体还算沉稳。
鹿就是能很快习惯周围环境的人，而且可以进行冷静地思考。
我曾经想过，如果学生的书记不是研雅鹿这个家伙的话，我大概不会去竞选学生会长吧。
——只有研雅鹿才能跟上我的节奏。
啊，当然还有一个笨蛋也可以。
不过，他的心思绝对不会放在我身上就是了。
「坏掉了。这一带基本不会有闲到家的人来管理的，就算是老师也在更换了好几次还是会出现问题的情况下放弃了。」
「原来如此……」
「怎么啦，感到失望吗。是对疏忽管理的片区委员会失望，还是因为我所修习武艺的地方如此寒酸而感到失落呢。」
「不不，怎么会。」
他好像很慌张地样子，刚才的一步并没有塌稳。
还在发出杂乱响声地同时，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栏杆来保持平衡。
「哈哈，开玩笑啦。别当真呀，鹿。」
「会长，还请你不要老是开这种没有营养的玩笑。」
「这世上大概没有玩笑是有营养的吧。」
「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哟……哦哟，这里要小心。」
最后一个阶梯的落差要比其他的都要大，如果习惯地之前的步调肯定会被绊倒的。
我也摔过好几次，虽然我认为鹿肯定比我这个女生要经摔吧（那个时候），但还是提醒一下他比较好。
我可是善良的学生会长啊。
「怎么了？」
「很好，那么鹿，现在把你的脚抬高一些哟。」
他停下脚步，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当然，为了回应他的期待我用手指指向脚下最高的这一层。
五秒。
鹿用了这么长时间才看清楚现场的地形。
嘛，毕竟太黑了也不能怪他呢。
安全走过之后，我和鹿就通过挂有『端龙拳馆』招牌的大门进入了馆内。
久违的光线通过窗户洒了进来，不过这种强烈的明暗差让我的眼睛有了反应。
「呜哇，总觉得有一种重见光明的感觉。」
「说太过了哟，鹿。」
通过眼前这个宽不足两米的过道，等待着我们的便是两百平方米左右的大厅。
全木质的地板，用一些古字画作品装点的墙壁，被整齐叠在角落的海绵垫……
室内有一股自然的花香，那大概是整排放在窗户下的盆栽所发出来的。
在悬挂有「静」这个字的牌匾下，有一个人正坐在那儿。
我的老师——岳端龙。
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呢，头发也煞有其事地抹上了发胶。
双眼紧密着，一只手拖出头部那表情看上去再烦恼着什么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
这种代表着惊讶的叫声，可绝对不会从我这发出来。
「会长，他难道是……」
「是我的老师啊。」
「啊，虽然有一种的确是这样的预感……不，还是说很符合会长的风格呢。」
「嗯哼，难道鹿认为拳术老师应该穿着那种类似于古袍的玩意然后表情凝重地坐在地上冥想吗。」
「普通都是那样的吧！」
「的确，普通呢。」
鹿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是因为武人的形象崩坏了吗。
真实的，老师你要跟全国所有的武人道歉哟。
不过，这个人妆模作样的时候真让人讨厌。
我上前两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坐着的他头部的位置刚刚好超过我的腰……恩，这个姿势从旁人看来会有很H的感觉呢。
好的，默数两秒。
然后华丽地打招呼吧。
两秒。
一秒。
「老师，弟子来看你啦！！」
我做作地转身，然后让右腿如同弹簧一样对着老师的脑袋抽击。
「我可是能一击毁灭星尘的美少女哦！」
「会长！你在干什么！」
我做出的自信宣言，试图来加强脚上的力道。
Bang！！
老师用右手接下了我的这一击，碰触之后我的腿大约前进了五厘米左右便停了下来。
之前的气势也随之消散，腿上的肌肉传来强烈的不适感。
「……」
不行，动不了。
没有办法再往前推进了，这个姿势的话再施力的可能性为零。
「美见，如果你今天穿的是短裙就太好了。」
「老师是个色鬼！」
「哼，我还不至于对你产生那方面的兴趣……不过，这肉感还真不错啊。」
吥——咻
他竟然捏了我的腿两下。
「成长的不错嘛，美见。恩恩，上半身也确认一下好了。」
「性骚扰发言是被禁止的。」
我将右脚收回，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对面的男人也很快站了起来，不过很不情愿就是了。
有的时候，老师会做出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呢，特别是对待女学生的时候如果没有我的及时制止大概光是成堆的耳光就能让他的脸部变形。
「那么，今天是来干嘛的。站在那里的小哥是你的同学？男朋友？啊，还是说来学习的。不过……那身板太弱了，现在练武早就已经晚了，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受到了电影的影响但我还是奉劝你早点放弃。」
自顾自地说话以及直白的表达方式是老师的习惯。
被老师打量全身地鹿数秒后才察觉到是在说他的事情，很快他变摆了摆手。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只是陪会长过来一趟。」
「会长是谁？这里只有馆长。」
咕，有些火大。
「诶，您不知道吗。美见学姐是学生会长。」
「美见是学生会长？」
我高傲地挺胸，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等待人投以赞赏眼光的表情。
老师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我的视线来回在我跟鹿身上游走。
「灾难啊。」
「哈哈哈哈……」
「嘿！！」
我又打出了一发侧击，不过被他轻易地躲过了。
「会长，很危险的啊。」
「没事没事，这家伙很耐打。」
「哼，对待老师也没有礼貌。这个样子还敢说是学生会长。」
「老师也算是老师？」
「记住，只要是能传给你学识的人都算是老师。」
「无论性格再怎么差劲吗。」
「我可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嘛，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把。
老师已经30岁了，但是光从外表看的话还处于25岁的状态。
脸上也基本看不见皱纹，除了皮肤有些粗糙以外。
他的眼睛给人深邃的感觉，不过实际上老师的性格实在是残念。
刚才在楼下遇见的小鬼便是他的孩子……
——出生后没多久便失去了母亲。
跟大多数无聊的事故一样，回忆起来只会有苦涩之感。
「那么，今天你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要告诉我你交到男朋友了吗。」
这个随性的男人走到窗户边，瞅了瞅鹿很快又望向了外面。
「都说了我跟会长不是那种关系……」
「把老师的话当真就是你的错了，鹿。剩下的事情姑且就交给我吧，原本让你和我一起来就已经够麻烦你了。」
虽然是你主动要求的。
不过，我竟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呢。
「但是……那个，说出来会长不会生气吧。」
「诶？什么？」
他突然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表情也变得很严肃。
咕——咚。
被鹿炙热……强烈的视线给盯着，我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
「我想知道关于会长的事情。」
「……」
「所以，希望会长能将你的过去也讲给我听一些。」
「……」
「就是这些。」
「噢……这样啊，完全没问题啊。不过，得等到一切结束之后。」
「我会等的。」
他露出直爽的笑容，在我的印象里鹿是不会这样笑的。
嘛，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我还真没办法明白，为什么他会感到高兴呢。
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吗。
个人的爱好。
还是说鹿他……
「会很长的哟，而且兴许中途我会改变主意的也说不定。」
「变成那样也没有办法。」
「哈哈哈——那么，麻烦你在门口等下我，马上就好。」
鹿像是明白了什么轻轻点头，然后转身退到了门口。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之后，我才来到老师的跟前。
「那么，来讲正经事情吧。」
我重新面对这个皮夹克男，双手没有插腰没有环抱在胸前，它们静静地垂在我的大腿两侧。
「学校将在半个月后举办社团交流赛，对手是那家伙就读的高中。但是，如果想要提出单人的对决必须得到你的许可才行。老师，我想和那家伙好好打一场，所以请你给我许可。」
非常明确，非常简介。
我相信这三句话已经很清楚地传达了我此行的意图。
「社团联赛吗……不过，美见老是叫那家伙那家伙的，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老师用余光扫向我，而我则是从正面接下了视线。
「因为人家不想听到，说出，见到那个名字嘛。」
「哼！你还真是个心胸狭窄的家伙，明明胸大么大。」
「呵呵，老师原来是少女控啊。原本以为你会喜欢成熟一点的女性呢……像是光小姐那样的。」
「谁是光小姐。」
「不知道呢，也许是个精灵呢。」
「无聊……不，当初定下这个规定的我要更加无聊。」
没错，就是你所定下的规定。
门下的弟子如果要进行对决就必须通过你的许可。
这是第一天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
当然，对其他的人也一样。
我和那家伙也早就不是这里的弟子了，而且老师的拳馆生意也越来越差。
光是看这周末也没有一个学生的场馆就能明白现在的端龙拳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我还遵守这个约定……
大概我的心里还对于老师存有尊敬吧。
那家伙大概也一样。
「美见，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会阻止你们。」
「那就是同意了。」
「没错。不过，为了复仇或者证明自尊的拳头是非常弱的。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他的声音很沉稳，他在注视着我。
观察我的表情然后从中读取他想要的信息。
「当然啦。我可是浅井 美见。」
「赤色的妖怪。」
「哈哈哈——老师不也很明白的嘛。」
「那个跟这个是两码事，不管怎样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毛头而已。嗯，充其量给你加跟锋利的刺好了。」
「好高兴。我比别人要多跟刺诶。」
「没事的话就赶快走吧，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经常跟你见面了。」
老师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他把桌上的手机放进口袋里然后开始关闭四周的窗子。
喀——
我将身边的窗户合上。
「老师是要去约会吗？」
「我想小伊需要一个妈妈。」
「诶，难道不是因为老师的色心需要缓解还找女人吗。」
「那么美见要来试一下不？」
「全力回绝！」
我将双手摆成十字应付老师的臭脸。
当然，帮他收拾会馆的活儿也一并干完了。
「哦，辛苦了。」
「下次请我吃饭。」
「嘛，还有下次的话。」
老师背对着我锁门，鹿也在楼下向我招手。
虽然好好奇他到底会去哪儿，但我还是选择了和鹿先离开。
总觉的，擅自窥视这个男人的秘密不太好。
「拜拜，不良教师。」
「哼，受到欺负了还是你还是可以过来告诉我的。」
「呵呵，能够欺负我的人——」
除了你以外就再也没有了啊。
以我目前的人生阅历来说。
我和鹿按着原路返回，因为是正午所以干脆找了家店吃饭。
「会长的老师是个怪人呢。」
「什么啊，那家伙对谁都很亲切。即便有人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那个人也大概会为对方会被他打伤而担心吧。「
「这也太极端了！」
鹿用筷子敲击着菜盘表示惊讶，顺带一提他吃饭的速度比我还慢。
端起桌上的果汁送入喉中，清凉的感觉治愈着我上午积累的疲劳。
「但是，鹿。」
我轻轻地将被子放回桌子上，用刀将苹果片给切成小块。
「因为老师很强，所以他不按常理来行事也完全没有问题。」
「这一点我没办法否认呢。」
「就是这样。」
毕竟老师可以随意接下我的腿击，再怎么眼拙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强大。
因为强大所以有怜悯别人的资格。
击杀，放纵，欺凌。
无论用哪种态度来对付敌人，强者都有绝对的选择权。
「那么会长又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以前的拳术老师？」
他吃下一口炸猪排，煞有其事地向我提问。
这次是直接轰炸核心问题吗。
「有点私事，而且是跟马上要老的社团联赛有关。」
「啊，那个啊。」
鹿开始思考，他也许没想到这其中的联系。
不过不要紧，最后的时候他也能看见。
「菜要凉掉了啊……」
这种时候就要转移话题才对。
嗯……说起来在的确是……
我第一次单独跟鹿一起吃午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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