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你们就去六层的瞭望台等着吧。”——爱多娜当时是这么对两人说的。
可是到了六层瞭望台后,却谁也不在。雷奥和夏路因为不习惯东军的军装,已经换上了原本的衣服。就算空气很干燥,但寒风吹着还是有点冷。
“清谷他们是坐芙娜渡海。那么我们呢?”
“会不会是‘飞’?(如果是佩吉塞的话……)”
“比飞更快哦。”一个绿发男孩从阴暗处走出来,他一直都在这。
“!”夏路惊讶地看着男孩,男孩的脸如看了十多年一样熟悉,她很确定她认识他。
男孩没有注意夏路,径直走过她停在瞭望台的正中央。
他从衣袋里掏出很多玛娜固体,一边用手指慢慢磨碎散在地上画出魔法阵一边念着:“光与暗,阳与月,交错重叠为无限的黄昏……”他每念一个词,组成魔法阵的一部分玛娜固体就会溶解在地板上。
“……光芒会将生命引导到它们的最终之地。”
念完后,魔法阵发出柔和的绿光。
男孩说:“帕米的长途旅行,准备好了吗?”他歪过脑袋笑了下。
突然,两只大手从魔法阵里窜出,一把抓住两人拖进传送阵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们看到了好几副画面——第一幅是绵延不绝、高大的群山,那是爱多娜的根据地。从上空看,它比一千年后更加有压迫感;第二幅是一颗白蜡树。一位女性正在树下祈祷着什么。第三幅就是两人的目的地。白色的雪配上灰色的金属,那是一个灰蒙蒙、阴沉沉的世界。画面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现实……
两人很快清醒并站稳,虽然受了不小的惊讶,但却没什么不舒服。
雷奥打量着四周——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个积雪的沙滩,右面是海,前面、左面都是城墙。左面的城墙沿着海岸线无尽头地延伸下去,而眼前的城墙则建立到了海里。感觉就像是被扔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光从城墙的高度、长度来看,这是一个很大的设施。”
“雷奥,你该不会想翻过城墙吧?”
“才没这么想呢。如果知道墙的深度,说不定能从下面进去?”
“下面啊……”夏路低下头看着混杂着沙子的雪地,一行脚印一样的痕迹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顺着脚印走着,脚印在城墙边停止,墙角下有一处雪陷了下去。她扒了几下,一个洞口显露出来。
“嘿,雷奥,你看。”
“这是……昨天月圆黑留下的?”
“说不定是的。”
“好,就从这里进去。”
雷奥说着弯下身子把手伸进洞里探了探大小,回答:“稍微挤一下就能进去了吧?我先试试看。”说完,雷奥没等夏路张口就独自行动了。
夏路在外面等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听见雷奥的声音了。
“虽然里面是地板下,不过好在地板能掀开。没人,进来吧。”
“好的。”
在她爬过小洞来到雷奥身边后……
和雷奥一样被眼前大量的船给惊呆了。
“这是‘船’吗?分明就是军舰啊!”
“夏路你见过?”
“嗯,去卢比亚卡参观过。没想到在一千年前帕里塔军就造出来了。”
“不知道他们还制造了什么。小心前进吧。”
然后雷奥拿出黑猫雕像,爱多娜说过雕像对月圆黑有反应,能通过它感知月圆黑的大致位置——就是通过眼睛的光。假如头在朝着哪里时眼睛发出的光越亮,说明就在那个方向。
当然它并没有自动识路功能,还是得靠自己找。
而现在它所指的方位是东面——两人身旁正好有一扇朝东的小门。
雷奥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门外的声音有点杂乱又有点热闹,要找个词形容一下的话就只有“集市”了。
“为什么集市会在军舰库旁边?”
夏路摇摇头,她也搞不懂。不过她注意到了墙上贴着的地图,是紧急用示意图。
“我懂了,你看——帕里塔根据地里除了朝南的地方外,其余沿岸的地方都是根据地,呈一个曲线。其他地区就是平民区。我们现在在根据地的末尾,也就是帕里塔跟据地的最东,所以旁边集市也能理解。”
“这样啊……”雷奥想也不想地推开了门……幸亏开门出去是条小巷子,没人注意到他。
门外……
人们来往于街道之间,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声音互相交错。这股与这白色钢铁不符合的热情,就连飘扬的鹅毛大雪也无法掩盖。
看着这幅景象,雷奥很难相信现在是战争时期。但他真心觉得这里比起压抑的洞穴,更能令人放松心情。
“也许是帕里塔宣布了什么必胜的消息吧?”夏路别过头。同样是雪,同样是脸上带着笑容的人群……对她来说……
但雷奥他……
“走吧,夏路,别人都那么开心就我俩呆在角落里也太奇怪了。”
“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呢!”
“我看着呢。而且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能成功的!”
接着他牵起夏路的手。踏着雪,奔跑在大道上……
“啊……”
透过雷奥的手套,夏路感到了他温度……再抬头看看他的背影,已经变得比初次见面可靠了。
想要依靠他的肩膀,想要对他述说心声,想要让他接纳自己……
但是……失去的东西无法再得到了。
夏路抵着胸部,不去想。
想要再拥有一次什么的……想要比友情更长久的什么的……是奢望啊……
“哟~那边两位小孩子!”突然,一位卖首饰的大叔叫住了他们,也打住了夏路的内心想法。
不理人家也不好,所以雷奥就停下脚步走过去了。
“请问……?”
“看你们关系那么好,不如挑一对装饰品如何?”
“装饰品?”雷奥扫了下饰品,都挺漂亮的,“可是我没带钱。”
“哎呀~”大叔甩甩手,毫不在意地说:“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儿子,所以这次就当送你了吧。”
雷奥想到这位大叔也是个父亲,也不想拒绝他的好意了。
他问夏路:“想要哪个呢?”
“这……”
“如果想要让友情长久的话可以选择红色系的。比如橙色、红色、粉色之类的。而且红色配上你们的蓝色系头发也好看。”
“那我就要这个茜色的。”雷奥拿起一条翅膀形项链,是用一种密度很低的石头制作,非常轻。外表和【谢莎雅】很像。
让友情更长久……友情啊……夏路想。
她拿了条粉色的,“谢谢。”
和大叔道谢后,两人又开始循着雕像的提示寻找月圆黑。
几经寻找后无果,应该说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
现在他们是第五次来到某处……
“奇怪,这附近除了小店外没看到什么大建筑啊……”
“会不会在地下?”
“地下……果然还是需要潜入根据地里。”
“我们能混进去吗?军舰库虽然没守卫,但内部就不好说了,又不可能搞到军服。”
“是啊……”
正当两人苦恼时,一位穿黑大褂的男人注意到了他们的项链,“茜色的……粉色的……希望这次没认错。”
男人走上前去拍拍两人的肩膀,等他们面向自己后说:“你们就是葵月和梅月对吧?”
葵月?梅月?雷奥一愣,以为是在问出生月份,条件反射地回答了“嗯。”
听到期待的回答,男人紧绷的肩膀放松了,“欢迎你们正式加入帕里塔军。我的名字是德尔森。请跟我来。”
两人眼神交流了下,基本确定不是陷阱后,跟随着德尔森来到了根据地的其中一个入口前。
德尔森彬彬有礼说:“这是你们的铭牌,里面有通行证,一定要小心保管。目前没有作战指令,可以在根据地里随意行动,以上。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去继续工作了。”他说完就用传送术离开了。
只留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雷奥和夏路……
夏路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写有“梅月”的铭牌,“是误打误撞吗?”
“可能吧。”雷奥把“葵月”铭牌别在胸前,替换掉冒险者徽章。“既然被认错了就要好好利用机会——在被发现前。”
“嗯……是啊!”
与此同时……
在集市的一家餐厅里,茜色头发的男孩和粉色头发的女孩正坐在角落里等着谁。
“梅月,已经等了1小时了,还要再等吗?”
“葵月,说不定是上面给我们的考验,要耐心。”
“那么再等2小时如何?说不定接头人就在旁边观察我们。”
“是,葵月。等不到的话直接去根据地报道吧。”
而雷奥那边……
根据地里——向四面八方无限扩展的走廊内没有一个人,估计和东军一样,都在训练场练习。这就为两人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专心寻找月圆黑即可。
“让我们来看一下这里的地图吧。”雷奥撕下墙上的地图说。
除去地面上的三层,地下一共有十二层。最底下四层是温室,再往上四层是训练场和士兵宿舍,月圆黑不可能在那里。
这八层是面积最大的几层,越往上就越小。
“雷奥,为什么医务室有两个?”夏路指着地图。
的确,一个在地上二层,一个在地下四层。有两个医务室很容易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地下的医务室占了整个楼层,面积非常广。
“雕像也指着下方……去看看吧。附近正好有升降梯,应该能直达。”
而后,两人依照地图来到了升降梯处。相比外面的平民区,这里还真冷清地不像话。
当站上升降梯按下B4按钮时,一个机械的声音说:“通往该楼层需要密码。”
“密码?”
“怎么办呢,雷奥。”
“先去B5吧。”
于是雷奥按下按钮,很快就到了地下五层。雕像指着上方。然后他们又去了B3,这回雕像指着下方。错不了,月圆黑一定在地下四层。
“好像楼梯也是绕过这层,知道密码就好办了。”雷奥边说边走出升降梯。
同时,一个女孩子从拐角出现,推着一辆小推车。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那个死厨师,居然叫我去给老爷子送餐……这下我一定会死的……一定……”
一刹那!她以极快地眼神捕捉到了雷奥和夏路,并以电光的速度分析了他们的身份——好个替罪羊,就是你们了!
她大步走到两人面前,清了清嗓子说:“新来的,把这些送到老爷子那里。”随后没等雷奥反应过来,她就把餐车转了一圈,把手的一边对着雷奥。
“老爷子是?”
冷静冷静冷静!不能让对方看破自己!
另一边在想:Lucky,不认识老爷子,果然是新来的!
“老爷子就是老爷子,你们也可以叫他欧陆得斯。”
“!”夏路一震。
欧陆得斯族的历史中,被称为“欧陆得斯”的人只有初代族长——诺毕华·欧陆得斯了!不但如此,这也说明了……
夏路没有往下想,只期望是名字相同。
雷奥倒是冷静过头了,“请问他在哪里呢?”
“在地下四层,通过升降梯就可以了。”女孩把视线移到升降梯上说。又看了下两人的铭牌,是银色的,“把铭牌放到扫描仪上几秒钟即可。”
“最后~我就是~”女孩转了一圈,“美丽活泼大方性感动人美少女大海使者——伊卡~~!!同时也是帕里塔军的军官之一,你们的上司哦!”伊卡有着海一样的蓝色长发和充满朝气的笑容。
“……”
这种一看就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搞笑人物的天然呆少女是军官?鬼信啊!
“一定要把午餐‘安全’送到哦!”伊卡说完拍拍屁股,一身轻松地走人了。
虽然有点突然,但好歹有了个正当理由去四层。
“夏路……欧陆得斯……”
“我决定了!”
夏路毅然拉下发带。原本她是短发配较长的单马尾,所以放下头发后有点不自然。
之后她用刚刚得到的项链代替了发带。
“如何?”
“怎么说都是石头,不重吗?”
“习惯就行。而且我……一定要亲眼见证一下!”
我必须下定决心……在任何方面都好!
看着夏路坚定不移的面容,雷奥笑了,“心想的一定会成功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也许这话不适合目前的状况,但雷奥还是以他的方式来鼓励夏路。
随着话语,升降梯慢慢下降……
当门开启时,刺眼的白色映入眼帘。
一染无尘的白色,白得连墙壁和地板的交界线都分不清。这里如同死一般的沉寂,但隐隐之中,又好似听见婴儿般的风铃声。
代表圣洁的白色,竟能如此让人感到恐怖。
在其中一间房间内……
整洁的书桌旁坐着一位身穿白袍、手臂上绕着闪电图腾缎带的的老人。他外表看上去才六十多岁,可是他的两鬓和胡尖都已白得不能再白。
这位老人是诺毕华·欧陆得斯,欧陆德斯族的族长。
旁边还站着一位女孩。
“落雫,这是今天的份。”欧陆德斯说着把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给她。
“是。唉?”接过盒子,落雫发现比平常重一点,“为什么……”
“加了点新料,否则控制不住。”
“明白。”
落雫抬起头,见老人在写着什么,说:“鸣闪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
“她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会完成任务平安回来的。”
“是。”
“明白的话就快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是。”
落雫向老人行礼后,小心翼翼地护着盒子踱步走出房间。
……
在升降梯处,她遇见了两位东张西望的少年……
其中推着餐车的少年见有救星了,问她:“请问欧陆得斯在哪间房间?”
“右拐最里。”
连看都不看问话人一眼,落雫走入升降梯去了最顶层。
“居然连那么小的女孩都有啊。”
“而且还是一个欧陆得斯……”
“夏路……”
“没事没事……快去吧!”
夏路勉强表现出毫不在意地样子,把雷奥往旁挤了下,和他肩并肩一同推动餐车。
走过长长的、没有门的走廊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欧陆得斯所在的房间。
见门半开着,夏路咽了口口水。从门缝朝里偷看——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抽取一只通身漆黑的蝎子的体液。
手臂上的缎带……不会错的,他就是欧陆得斯。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我敲了。”
雷奥轻轻敲了几下门。
一会儿,老人就说:“进来吧。”
两人得到准许进入了房间。
“这是您的午餐。”
“放那边吧。”
老人说的是书桌旁的一块空地——其余地方都是数不尽的书架。
雷奥把餐车推过去时好奇瞄了下是些什么书……立即不寒而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解剖学、基因学、生物学……各种和“医疗”有关的书都摆在这里。
“怎么了?”老人问呆若木鸡的雷奥。
“没,没事。”
雷奥回避掉老人的视线后马上退到夏路身边。
对着她的耳朵问:“有发现什么吗?”
“看上去只是一个老医生。”
“一定是真人不露相。”
“先出去吧。找月圆黑的同时看看其他房间有什么。”
两人一边耳语一边看着老人把蝎子的体液倒进一支试管里。
而后,老人转向两人,“肚子饿了吧?要不吃点吧。”
唉?!两人一吓,难道是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老人说着从餐车里拿出两盒饭,放在书桌上,“就多了两人份。看你们也忙了一上午了。”
老人很热心地邀请他们。从没有作战指令的帕里塔军的角度来说,不接受就说不过去了。
话又说回来,从早饭后两人就滴水未进。
“好,劳您费心了。”
……
“你们是新来的吧?”
刚坐下,老人就问起话来了。
“是……的。”
“名字是?”
绝对看到铭牌了吧!雷奥暗暗地想。
“葵月……和梅月。”
“是兄妹吗?”
“是的。”
在接下去二十分钟内,老人问了两人各种问题,都很片面,不知他有何意图。
“我、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雷奥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向后一退,撞倒了放着蝎子的水箱……
也许是太久憋在狭小空间的关系,蝎子只是扭动着身体。
“对不起,我马上把它放好。”
雷奥弯腰伸向蝎子……
“停!”
不料老人朝着他的手就是一棍。
“好痛!”
“站那别动。”
老人喝住雷奥。然后把水箱摆正,用一米长的夹子把蝎子扔了进去。
“被咬到你就完了。”
“什……”
“这种生活在流雪地的蝎子拥有比蛊还毒的毒性,并且携带着多种病毒。”
“会……如何?”
“染上绝症。少则一年多则八九年来给你准备后事。”
“那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生物放在这里呢?估计不只一只吧?”夏路站出来说。
“为了制作解药。”
“解药?”
“在战争前,流雪地还有城镇时,就有很多人因它的毒而丧命。”
“……”夏路沉默着,眼神里又有敌意又有点敬佩。“明白了。我们还有其它任务。告辞。”
一扭头,雷奥被她拉出房间……
……并拖到升降梯门口。
“夏路,你怎么啦?”
雷奥甩开夏路的手,他无法理解到刚才为止还很谨慎的夏路一下子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你不懂啊,雷奥……”
“?”
“也许因为帕里塔军是敌人……所以我无法接受我们的祖先在……可是,他又表现得像一个为人们着想的普通医者……”
夏路蹲下,捂着脸……
“到底……谁对谁错呢……这个‘虚伪’的世界……”
“呼……这样啊……”
雷奥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香肩上。
“很久以前,我妈妈说过:‘非线所控,非路所挡,永远坚持自己心中正确的道路和意志。’记得这是她家的家训。所以呢……夏路也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不管谁对谁错。”
“真……的吗……?”夏路拿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雷奥。
“啊,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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