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黑暗中的死神，疾驰于枪林弹雨之中，将人的生命看作手中的玩具，只要愿意，就将它们捏碎好了。 那是比血还要鲜艳数倍的颜色，连黑暗也无法将其阻挡，就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形如闪电，肆意穿梭着，不受任何拘束。 握在手中的两把短刃好比死神的镰刀，划开将死之人的身体比纸片还要容易，鲜血飞溅而出，配合着凄厉的惨叫，在那一瞬间，凭借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淡淡的月色，看到的是一张冷漠的脸，好似一副永远不变的画作，但那在风中摇曳的红发，以及流露着神秘莫测的目光的赤红之眼，让见者由心底产生恐惧。 狭长的走廊本是属于寂静，此时却被枪声、惨叫声以及刀刃划开肉体的声音所充斥。 数名身穿黑衣、体格健硕的大汉一面逃跑，一面向后朝同一个方向死命扣动扳机，每个人的脸庞都在不知不觉间扭作了一团，惊骇至极。他们原本是出生入死的退伍军人，即使徒手面对豺狼虎豹也不会显现出丝毫惊慌，而此刻却乱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顾自行逃命，连他们誓死保护的雇主都不再去管。 那是……那简直就是怪物，人类根本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你们、你们这些家伙，不要逃了，快把他给我解决掉。” 穿着西装、一副臃肿身材的男人，一边逃跑一边大声喊道，但是没一个人听他的话。 “项成，你的死期到了。”冷冷的声音自黑暗传来，尽管笼罩在剧烈的枪声之中，却清晰得仿佛近在耳旁。 杀手倒握着两把短刃飞速奔跑着，同时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子弹，每当追上一人，便毫不留情地举刀将其斩杀。 趁着这股混乱，项成逃出了走廊，并将走廊尽头的门锁上。 没过多久，那些保镖只剩下了一人，尽管如此，那人仍旧不遗余力地朝杀手扣动着扳机，只可惜手枪中早就没有了子弹。那人跌坐在地，畏惧地仰视着杀手模糊的面庞，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说：“不、不要杀我，求求你。” 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杀手将短刀举至头顶。 “求求你，不……要杀我。” 短刀笔直落下，就在那人觉得自己绝对会死的时候，然而—— 斩到的并非自己的身体，而是手中的手枪，他看着被削去了一半的手枪，眼睛瞪得仿佛随时要脱离眼眶一般。冷汗流进了他的嘴里。 “逃吧。”杀手淡淡道。 他没有动，仍深陷在方才的恐惧之中。 杀手厉眼一瞪，立马让他回过神来，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 看着那人逃跑的背影，杀手松了口气，自言道：“应该是他没错吧，在我的调查里，这个人并没有犯下什么严重的案件。” “那么接下来就是……” 说着，杀手推开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项成躲进了一个房间，这恐怕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了，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能力从那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支援，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样会给自己多大帮助，但至少也是一个机会。他掏出手机，按下了一连串的数字，由于过度惊慌，之后才发现按错了号码，不得不重按。却在这时，一不小心，手机从手里滑落出去。正要去捡时，忽然，房间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伸进来的一只脚将手机踩成了粉碎。 看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项成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圆圆的眼珠突兀着，冷汗流遍了肥大的脸庞，他机械般抬起头来，目光从那只脚移至上方，一道寒冷的视线瞬间刺进他的双瞳，让他浑身颤栗。 “不、不要杀我。” “不杀你？”杀手冷笑着反问，“你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不杀你，天地不容。既然用法律制裁不了你，那么，就由我来吧。”说完，举起手中的刀刃。 项成连忙后退着，但身后却只有墙壁。 “我、我给你钱，我给你很多钱，只有你不杀我。” “很抱歉，我对你的钱不感兴趣。” “不，求求你，不要杀我。”将双手挡在眼前，拼命摇着头。 “下地狱去吧！”杀手一声断喝，刀刃划破空气，几乎毫无阻拦地刺进了项成的身体，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 “记住，”在他的耳旁，杀手淡淡道，“我的名字叫做‘红’，只不过是一名杀人犯而已。” 将刀刃抽出，红转身离去，失去力量支撑的项成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在他瞳仁里最后印下的影像，是那一抹耀眼的鲜红。 红摘下假发，仿佛脱离束缚一般，原本漆黑的发丝趁着夜风肆意飘扬起来，他抬头仰望天空，从他微长的刘海下庞逸出来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完全没有先前那样浓重的杀气，简单得同常人无异。看着月牙，他流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如果不是那次，自己也就不会走上如今的这条道路了。 * 六年前。 那年我十二岁，刚上初中。 由于性格向来内敛的缘故，因此很难得和大家打成一片，虽然成绩优秀，却少有说话的朋友，大多数只是一个人呆着，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在那所学校，成绩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为此班主任常常会把父亲请去学校，为我的事情出谋划策。想来，在大家的眼里，我俨然成了一个另类的人吧？但有一点值得肯定和欣慰的是，父亲他还是关心着我的，要不然他就不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我为的事情苦恼了，尽管每次看到他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看我的目光也让人觉得生疏。 父亲是一名警察，由于屡建功劳，因此在警界很受人尊敬，时常有人慕名而来，与父亲促膝相谈。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对谁都是如此，更不用说是身为家人的母亲和我了。但在那段时期，父亲经常不回家，一个星期最多回家三次，而且每次都会摆着一张相当严肃的表情，令人害怕，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父亲。时常会在无意间听见父母亲俩人窃窃私语，有时还会吵起来，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有一次，我刚从学校回来，忽然听见躲在厨房低声抽泣的母亲，我问她怎么哭了，她却微笑着抚摸我的脑袋说没什么，不用担心。我不敢追问下去，因而只能提心吊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天花板默默发呆。原本充满温馨的屋子，就这么渐渐地凝上了一层冰霜。 那天晚上，父亲从警局回来了，但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看着他愈发苍老的容颜，感觉心头隐隐作痛。直到凌晨我都没有睡着，大脑里满是嗡嗡的响声，仿佛有无数只蚊蝇在耳边。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察觉到客厅有异样的响声，有点儿像人的脚步声，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最初以为只是错觉。半分钟后，从父母房间里隐约传来呻吟声，就好像被人强制性捂住呼吸一样。我意识到不好，要不要去看看呢？但是心中的恐惧反而让我的身体缩得更紧了，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告诉自己，不过是自己想太多罢了，到了第二天母亲还会像以前那样叫我起来吃早饭，但纵然如此，冷汗仍旧不可抑止地从汗腺里涌出，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手掌、身体、大腿全都是汗。我在心底祈祷这脚步声快点离去，但我的祈祷并没有奏效，那脚步声反而离得更近了。 ——他杀了爸爸妈妈，所以现在就要来杀我吗？ 脑海里不由得出现的声音更加令我惶恐不安。 ——不要、不要杀我，爸爸，妈妈，快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用被子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身体，全身颤抖不已。 门被人小心从外面打开了，摄人的杀气像怪物的手爪一般，慢慢向我伸来。 我听到，脚步声在我床边停止了；紧接着的是，手臂抬起来时荡起的风的声音，尽管十分微弱，但我切切实实地听见了。 ——完了，要被杀死了。 就在这时，几乎是出于本能，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我的身体往床的另一边迅速翻了个身，与此同时，“哔”的一声，是和电视上杀手使用带了消音器的手枪发出的一样的声音。 “真让人惊讶呢。” 我赤脚站在握着一把漆黑手枪的男人的对面，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却只照到他半个身体，而他的样子则完全处于黑暗之中，但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注视我的目光，那是犹如豺狼一般的目光。 “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就算是受过特别训练的人，也难以躲过方才那一枪呢。” 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啊？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恐慌，满脑子想的只有一句话，便是我就要被杀死了。刚才完全只是侥幸，而这次不一样了，我铁定逃脱不了。我会死，我真的会死。 “是你……杀了我的爸爸……和妈妈？” ——明知故问，这家伙一定会先杀死他认为最碍事的人，然后再对我动手。 “是呢。”男人点了点头。他那轻浮的举动，让我看着火大，难道我亲人的性命在他眼里这么不值得一提吗？ “你这家伙——” “哦，生气了吗？或许这样一来，你就能激发出更强大的力量来也说不定哦。我倒要看看，人类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潜能。”说着，男人将手枪收回衣服内侧。 这家伙，是想徒手跟我搏斗吗？我可没有信心会胜过他，还是说，他完全是出于戏弄的心里？这可恶的混蛋。 抱着必死的决心，即使被杀掉也没有关系，至少奋起反抗给了我战斗的尊严，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吧！ “呀——” 腰部被踢中，身体宛如脱离轨道的火车一样，狠狠地撞在了墙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只是这一下，肋骨就断了几根？恐怕三根不止吧？但，那又怎么样？ “去死吧！！！” 再一次奋不顾身地挥拳冲了过去，男人仿佛心不在焉似的以刚才的方式提起了左腿，但这一次，我双脚一跳，成功地躲过了他的攻击，并挥出拳头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男人“啊”的一声发出痛叫，连忙捂住了鼻子，放开时，看到手上沾满了鼻血。他的面容立刻紧扭起来，狰狞万分，看来这下子我是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你这混小子，竟然让我流血了，本来想让你死痛快一点的，但现在我改变注意了。”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到达了我的身前，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出手的，腹部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随即血液充爆血管，鲜血仿佛呕吐物一样拼命地往外涌出，力量顷刻之间淡然无存，身体宛如失去灵魂的支撑一般，瘫软倒地。 “哼哼哼哼，”邪恶笑声自头顶传来，“这就是惹恼我的下场。这一击不会让你立刻丧命，却会使劲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爸爸，妈妈。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尽管在心中拼命呼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你就在这里慢慢给我等死吧。在你死之前，我还是想要好好夸奖你一番，你真的很厉害，竟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你成为一名杀手，想必一定会相当优秀吧。只可惜……” “站……住……”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么一句话。 尽管连坐起来都很困难，但我还是忍受着撕裂身体一般的疼痛，站了起来，看着同样看着我却惊愕得合不拢嘴的男人。 “你……这个怪物。” 我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腹部。“还没有……完呢，我还可以……和你打。” “混蛋，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再有机会站起来了。” 男人生气地朝我攻击而来。 我的双瞳尽全力捕捉着男人的身形，同时用想象力绘制着下一步动作，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仅有这一次机会，必须赢，否则必死无疑。 找到突破口了！！！ 不到一毫米的距离，男人的脚踏着劲风从我的右脸颊经过，手变换成刀行，刺穿黑幕，直击男人的喉部。 成功了…… “怎么……可能……” 在吐出这四个字后，男人终于倒在了地上，我确信，他已经死了。不错，是我杀死他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会有这样的力量。我看着男人至死也摆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脸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刚才对我说的一句话：“如果你成为一名杀手，想必一定会相当优秀吧”。 杀手，难道我有杀手的天份？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令人痛恨的天份？” 一拳捶打在墙上。 爸爸，妈妈。我看向父母敞开的房间，床上躺着的正是他们的尸体。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坏人，你们也就不会死了。可恶，那些坏家伙们，我要……我要亲手杀死他们。 也就是当年的这样一个决定，让我最终成为了“红”，一名让所有坏人心惊胆寒的杀手，——不，应该是一名杀人犯才对。也许，这个称呼反而更适合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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