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昨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昨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入眠,却又一直被噩梦缠身。
所以,今天一大早,心情也真的是糟透了。
老妈今天的课,安排在上午第一节和下午的最后一节。她把班级名册交给我后,就离家,去见老爸。
食欲不振的我,吃了几口三明治后,无精打采地前往老妈的学校——“纳溪小学”。
(“明天见了,森林。”)
我食言了。
为此,我感到内疚,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去面对叶由可。
“唉——……唉——……唉——……”
我不停地叹着气,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纳溪小学”。
令人怀念。
我的小学时光就是在“纳溪小学”度过的。
因为我的老妈是“纳溪小学”的老师,所以,“纳溪小学”的老师们和校长也都认识我,并且很熟,熟到可以算的上是“一家人”的程度。——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校长那个老头子才会同意老妈的要求。
“你来了,森林君。”
“纳溪小学”的校门口处,一个看上去老当益壮的老头子站在那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臭老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恶心!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用一种不良少年式的语气说着。
老头子没有因此改变脸上的表情。
“森林君,还是没变啊。还是这么讨厌男生吗?”
“当然。不过,你不要拐着弯来自吹年轻啊。你都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男生’的称号早就不适用你。‘老头子’才是你的称号。嘛!反正都一样。我都讨厌。准确的说,我讨厌男性,或者说雄性,或者说公的,也行。”
我洋洋地说着。
老头子还是面不改色,笑着看我。
“森林君,如果也能像这样子和女生说话。就好了。”
“要你管。”
(我怎么可能这样对女生说话呢!
那太失礼了。)
“一定会改变……”
老头子小声嘟囔着。
“在说什么呢,老头子?”
“教室的位置知道吧?”
“当然。所以,不需要你带路。”
这所学校的布局,我都一清二楚,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
“不过,老头子。你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啊?是整我吗?竟然同意老妈的安排,让我当一天的老师。明明知道我……”
“交给你了!”
“诶——停!停!停!”
老头子想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瞬间后退了十步,避免了和老头子的接触。
不是反应过激,只是因为被男人碰到,我会觉得非常恶心。
“哈哈哈!真的没变。好了。那你就快点去教室吧。”
“你先走。离我远点儿。”
“知道,知道了。你要加油啊!森林君。我很看好你哦!”
老头子仍是用期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他背对着我,迈出了离开的脚步。
“呼——————”
我松了一口气。
(可恶!加什么油啊?要不是受到老妈的威胁,我才不会来呢!)
★ ★ ★
上课的铃声打响了,也停止了。
四年三班。
我现在就站在它的门外,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临时老师,柳森林。今天,将由我来给你们上课。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我的脑海里,反复演练着老妈告诉我的“进教室后,我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的答案。
还是太勉强了,明显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的手也是瑟瑟发抖、畏畏缩缩,一直在银白色的门把手前面徘徊着。
教室里很安静。
我在门外站了很久,也没有听见一丝的吵闹声。
(看来都是好学生呢!
啊————————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时候,要快点进去才行啊!
动起来。
动起来。
动起来,我的身体……)
额头上渗出的汗水,顺着脸庞的轮廓,一滴一滴,滑下。
“大哥哥,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充满生气、娇气的童声,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顿时浑身一颤。
“啊……这……这个……”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头,一个齐刘海的可爱小女孩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她留着一头短发,皮肤很白很嫩,眼睛很大,穿着整齐的“纳溪小学”的校服,还有……
那个是……COSPLAY道具?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引起了我注意。那是一个金黄色的项圈,项圈的前端还有一颗绿色的爱心。
一种“萌”的感觉油然而生。
此时,她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好……好可爱……)
即使是小女孩,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没办法和她对视。
“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的临时老师,森林老师吧?”
“嗯……”
我点了点头。
(真是没用,我。
在小学生的面前,也是这么一副软弱的样子。
我还算是一个高中生,还算是一个男人吗?)
我紧紧地握起拳头。
“老师好!我是四年三班的学生。麻冰子。”
“哦……麻……冰子……”
“嗯!”
(好……好萌!
果然,小萝莉最萌了!)
“那,森林老师,快点进去呀!放心,门上面没有黑板擦的。”
“是……是吗……好……”
(这门上该不会经常放着黑板擦吧?)
“来,老师。”
(不会不会,我的老妈可不是好惹的。)
我不自觉地抬起头,看了门上一眼。
“咦?”
“小心!”
啪哒!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一块黑板擦随之落下,落在了地上。
“没……没事吧……”
“……”
她一定是被吓到了。
“诶……哇!”
在意识到“麻冰子此刻被我紧紧地抱着怀里”时,我自己反而被吓了一跳。
我立刻松手,并后退。
心跳顿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谢谢你,森林老师!”
麻冰子用双手按着自己的胸口,用水亮的眼睛看着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好可爱!)
我的脸开始发烫,我的视线开始胡乱地漂移。
(那个……)
落在地上的黑板擦,把淡棕色的地面涂上一块块白色的印记。
(安静。
原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那些顽皮的小鬼们!)
现在,教室里仍很安静。
我捡起黑板擦,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教室的讲台上,将黑板擦轻轻地放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谁干的。”
十分平淡的语气,但威慑力应该很惊人………………大概。
抬起头,透过刘海的发隙,我看见自己不曾想到的局面。
从我的角度去看——也就是站在教室讲台这个位置看。
四年三班的教室里,学生的座位很紧凑,但是,被分为左右两边。左边的座位都属于女生,右边的座位都属于男生,并且,左右之间留着一条宽阔的路。——乍看之下,感觉就像女男两个阵营,互相对立着。
此时,他们都很安静。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感觉到,女男两个阵营之间藏着火药,有种一触即发的危险。
“谁知道呢?”
女方阵营中,传来了声音。
“是女生干的。”
男方阵营里,也传来了声音。
“怎么是女生干的啦?是男生干的!”
女方阵营,传来了反驳声。
“是你们!”
“不!是你们!”
“是你们才对!”
“是你们!”
……
两个阵营之间激烈地争吵着。
“停!”
我朝着右边,大喊了一声。
双方随即暂停了交锋
我仍朝着右边。
“这样看来,不是男生做的,就是女生做的。那么……可能就是你们男生做的。”
“诶——为什么?”
我的话音刚落,男方阵营就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抗议。
“你们没听清楚吗?我是说‘可能’。又不是‘一定’。”
“那为什么不是‘可能是女生做的’?”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公平!”
“呃——”
我恶狠狠地盯着男方阵营。
他们也都直勾勾地看着我,脸上露出非常不爽的表情。
气氛静得糟糕。
“啊~迟到了,迟到了。咦?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男生就这么跑进了教室。
我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那个男生的身上。
那个男生木讷地环视着四周。
“怎、怎么?”
“你迟到了,对吧?那就去走廊罚站。”
心情不好的我,将矛头指向那个迟到的男生。
“你是?”
“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柳森林。是你们的临时老师。”
不敢正面直视女方阵营的我,说这句话时,目光停留在迟到男生的身上。
“好了。你该去罚站了。”
“老、老师,森林老师。可不可以……”
“不行!”
我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不要嘛!我是因为帮助一个年老体衰的、十分可怜的、弱不禁风的老太太过危机四伏的、十分凶险的、暗藏杀机的马路。才会迟到。所以……”
“哦~是吗?”
无视他的用词,不想吐他的槽,我用一种不屑的、冷淡的目光盯着那个迟到男生。
他则用“请求”的目光回视我。
“那个,老师。我也迟到了。所以,我要去罚站。”
站在门旁的麻冰子举起了小手,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主动向门外走去。
“等等。”
我阻止了她。
“你……你……不用罚……罚站……”
虽然很努力地开口,但说出的话还是不怎么流畅。
“老师、老师,那我呢?”
迟到男生眼神发光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怎么这样子?”
迟到男生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看我的眼神中暗藏着凶光。
“就是这样子!因为你是男生!”
(糟糕!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了。)
“诶——这个是理由吗?因为我是男生?”
迟到男生气愤地看着我,然后,又瞄了麻冰子一眼。
“对!”
我也很干脆地承认。
“老师。我还是去罚站吧。”
麻冰子说着,又准备向门外走去。
“不……”
我再次阻止。
“你……回……回回座位……”
我轻轻地、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明白了我的心意。
迟到男生想跟着,回到他的座位。
我的双手用力地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虽然他有使劲反抗的意图,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现在是寸步难行。
我恶狠狠地盯着迟到男生。
“可恶!”
迟到男生放弃了反抗,开始往门外走。
“给我记着,我一定要告诉陛下……”
迟到男生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我一点儿也不在意,一点儿也没听见。
我感觉到男方阵营的那些小鬼们都凶神恶煞地看着我,表情极为不爽。
女方阵营,我勉勉强强地扫过一眼,但是,每一个女孩的样子,我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已经成为我的一项特殊技能。
圆乎乎的、粉嫩嫩的脸蛋,黑溜溜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她们全都是可爱的小萝莉。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幸福感,像花一样绽放。
可能是我刚才的举动。
她们都面带着微笑,用崇敬的眼神看着我。我似乎听见了:“好厉害啊!”,“谢谢你!”,“太伟大了!”……的声音。
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于是,我抬头挺胸地走到讲台上,拿出班级名册,准备点名。
“那么……”
我突然止住了话语。
因为我看见一个十分不和谐的一幕:男方阵营中,有两个座位空着;刚才的那个齐刘海的可爱女孩——麻冰子,她的座位不在女方阵营里,也不在男方阵营里,而是在女男两个阵营之间的那条宽阔走道的后面——也就是我的正前方,靠近后墙的位置。
(怎么?是被孤立了吗?小学里,也会发生这种状况吗?)
就在我感到疑惑不解时,麻冰子远远地抛给了我一个微笑,似乎在说:“没关系的,老师。不用在意我。”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我只能忍耐。
因为我一点也不知道这里的内情,我没办法去解决“连问题的信息都不知道”的问题。
于是,我故作平静。
“本想认识一下大……大家……”
说这句话时,我是朝着女方阵营——虽然是低着头。
然后,我又面朝男方阵营,正视他们。
“但是,因为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大家的名字,我也就不用知道。”
“哼!想知道。我们还不告诉你呢!”
男方阵营传来的声音,很轻,但我听的很清楚。
(臭小鬼!谁想知道你们的名字啊!)
我这样想着,没有说出口。
“不过,似乎还有一个男生没有来上课。谁能告诉我,他的名字。”
对待男生就要像对待敌人一样冷酷,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男生。
我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男方阵营的每一个男生都在耀眼的光照范围内。——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对此不屑一顾。
“习惠美。”
就在我和男方阵营僵持的时候,女方阵营传来了声音。
“诶?”
我很困惑。
“喂!你们竟然告密!”
“那又怎么样?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可恶!难道你们就不怕陛下生气吗?”
“生气就生气!我们不怕她!森林老师会帮我们的。”
“哼!就他?”
……
(喂!臭小鬼!敢小瞧我!
但这不是重点。
说起来,那个人到底是男是女啊?
习惠美?
这应该是女生的名字吧?但是,空位是在男方阵营里,“陛下”又是对男性的称呼,而且……)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哟!是在上课吗?怎么这么热闹?难道说,是在欢迎我。那真的是多谢了!哈哈!”
“陛下!是陛下!陛下来了!”
男方阵营顿时骚动,个个都欢呼雀跃,其中有不少男生投给我一个“嘿嘿。你完了。”的目光。
女方阵营则正相反。
她们个个垂头丧气,彼此之间窃窃私语,但给我的目光却是出乎意料的丰富:有“看你的了,老师!”的信任式目光,有“加油啊,老师!”的鼓励式目光,有“祝你好运,老师!”的推卸式目光,有“老师,真可怜呢!”的同情式目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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