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里出现过的那个人偶来到了现实。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瘦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金黄的头发,那像人偶般五官。无论哪个角度都那么令人怀念,但任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直到我再次做了那个梦,我才知道,梦中那人偶来到了现实。这是多么使我兴奋的邂逅。可是现实中的人偶命运竟如此悲惨。
我们的相遇并没有什么浪漫可言,仅仅是一个蹲在垃圾堆旁边的人偶,和一个站在人偶前的人类。那个人偶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使我不自觉的想拉着她跑,那个人偶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直到我坐在钢琴前完整的弹完一曲。她叫丁凛,甲乙丙丁的丁,寒风凛冽的凛。她是这样对我介绍的。她把我叫做童谣,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
我喜欢她,因为她的才能,那种专注于音乐的感情。比世上任何一朵娇艳的鲜花都要美。沉着冷静的夜莺肯定了她,可乐更是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不可思议的是,我的师弟兼拍档恒乐也对她赞不绝口。她就像一块金子一般,发出的光亮无论怎么也藏不住。
认识她以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喜怒哀乐都有过。我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变化到这种地步。比起我来,其他三人的改变更是显而易见。先说可乐,竟然意外的出现强势稳重的一面,明明平时就总是个跟在背后捣蛋鬼。然后是夜莺,那个面瘫,原来也有笑得夸张和哭得鼻涕直流的时候。接下来是恒乐,他的变化算是最大的,一个表面上对谁都友好,暗地里谁都不想接近,一直以来都是一副职业式笑容的他,竟然也有找我们商量怎样取得别人谅解的时候,意外的可爱,现在终于能从内心里笑出来了,也终于用真正的自己来面对我们。
多得丁凛,让我们之间的感情越发坚固。现在我能在这里故作轻松的说,那是因为她还活着。如果那件事夺取了她的性命,我们将溃不成军。幸好上帝还是慈悲的。那些痛苦的经历也使得我们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痛苦的事已经过去,我们需要面对的,是接下来的日子。
我听到了,丁凛还在住院的时候,那个晚上,我听到了恒乐口中所说那首让他泪流满面的曲子,唱的人同样哽咽,但却容不得有人打扰。我没见过丁凛哭,就算经历了那么过分的事,也不见她一滴眼泪。这使得我很心疼,我倒是希望她能将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也好过她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自己一个默默承受。这种时候,我会觉得,她离我很遥远,甚至认为从未与她亲近。我知道不是我才会这么想。
她住在了可乐家,虽然我也曾经想过邀请她,但我没有信心把她照顾好,邀请她的人是可乐,说实在我真松了一口气。可乐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其家人也是。他家是个温暖人心的地方,父慈母爱,妹妹又乖巧,比起夜莺严肃的家,比起恒乐有门第之见的家和比起我孤单的家,他们家简直就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家庭。而事实也是如此,据说为了劝说丁凛不外出打工,可乐和她妈妈还特地费了一番口舌,最终是可乐妈妈聘请她做可乐和柯岩的家庭教师,薪酬就是管吃管住,总之就姑且说服了她。把她交给可乐家是正确的选择。
3月份又开学,我们过了一个百感交集的年,开头不算好,但也总算安然度过。当丁凛再次坐在钢琴前,她已经不再是上学期那个连乐谱都不懂,只知道复制的天才了,仅仅一个学期,让我们音乐科所有学生都为此感到汗颜,她已经和钢琴融为一体了。理论与实践对她来说,只是短短一个学期的事,谁敢想象。于是我有了一个念头,让老陈教她作曲。这是我的小阴谋,我迫切想知道,一个天才能作出怎样的曲子来。在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陈后,他爽快答应了,丁凛也不抗拒,她是个好学的人,就算没有兴趣,她也会把所有能用到的知识填满自己的脑子。
老陈喜欢脑子聪明的人,但是更喜欢有心的人,丁凛对他来说,是块最好不过的素材,在授完一周的课,老陈就兴奋的告诉我,丁凛是会在娱乐界掀起暴风雨的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夸张,我甚至认为只有这种称赞才配得上她。
我每日都期待着丁凛的曲子能快点写出来,就算主唱不是我们,我也迫不及待的想听。在我满心期待的时候,丁凛问我了。
【童谣,你觉得什么是最美好的?什么会使你感到幸福?什么事会使你感动?】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没有答案,我似乎并不清楚美好幸福和感动这些感情,若硬要说的话,也许是丁凛那次的死后复苏会让我有这种感觉,但我知道她想知道的绝对不是这种事。
【这个问题有点难,我回去想想再告诉你吧。】
【不要想,想过以后的答案是假的,只有凭感觉说出的答案才是真的。】
这多少使我感到诧异,她好像看透了我。而像她这样步步紧逼,我更加无法说出本来就没有的答案。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略带抱歉的笑了笑。她也笑了笑,那个笑,不明所以。
我回家后反复思考,每想出一件有点幸福感的事又会马上被我推翻,以至于一宿过去,什么也没想出来。难道幸福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就那么困难么?
那天,老陈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
【我被惊呆了。为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老陈的语气带着抱怨,而我却完全莫名其妙。
【发生什么事了吗?什么没有告诉你?】
【那小姑娘的事,她的新曲作好了,作词作曲全部一手包办。】
【真的吗?曲子出来了吗?谁唱的,赶紧给我听听。】我听到这个消息,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哦?看来你是不知道了。总之先听吧,听完我再跟你说。我反正是惊呆了。】
老陈走到他那套高级音响设备前按下PLAY。音乐缓缓飘出,几秒轻快的前奏带出一把声线极其温柔的声音。
【当我回到家
妈妈笑着给我端上热乎乎的汤
她笑着说今天发生的事
花园里的猫又调皮
翻滚了满身的泥土
带进了屋
多么温暖
的日常
让我嘴角从来都是上扬
幸福满心房
阳光一直照耀
多么美好
的日常
总是充满这座小小房子
家人的欢笑
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宝藏
当我回到家
爸爸又滑稽地向我做鬼脸
他笨拙的动作带着温柔
对我宠爱一如既往
就连生气也是他爱我的表现
多么温暖
的日常
让我嘴角从来都是上扬
幸福满心房
阳光一直照耀
多么美好
的日常
总是充满这座小小房子
家人的欢笑
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宝藏】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失,歌曲完了,我也惊呆了。无论是歌曲还是歌词,甚至演唱者,整首曲子都被温暖所包围,听完感觉被治愈了。
【她简直就是个天才!】老陈眼眶红了,他掏出手巾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听着这首歌,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家的点点滴滴,我突然就觉得,我到底为什么会忘记那些琐碎平凡就是最大的幸福呢?我想,就算不幸的人听完也会感到心里存有一丝温暖的。我想我的爹娘了,我还是先去打个电话给他们。】
老陈走出办公室,我又按下PLAY。老陈说得没错,我的确感到了温暖,回忆里黑白的小时候沉浸在这歌声中竟变成了暖黄色,即使一点点琐碎的无关要紧的最平凡的事,也是幸福。我想,在她心里,一定是非常渴望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老陈打完电话走近来,我已经忘记自己是重复听了多少遍。除了丁凛的词曲,令人在意的还有这位演唱者,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公司有这么一位声线优美的人。
【老陈,这是谁唱的?声音实在是...说实话,我都无地自容了。】
【作者本人。词曲唱一手包办。所以我才说我惊呆了。】
老陈这一发言的确不得了,这我印象中丁凛的声音有出入,无论是平常说话的声音还是偶然听到她唱歌的声音,这个声音和她唱的那首会让她哽咽的歌的声音完全不同。这是多么有爱的声音,多么温暖的声音,谁会想得到这是一个刚刚才被家人赶出来的人唱的。我完败了。对于这个我梦中人偶的现实版,除了佩服,我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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