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无比绮丽而怪诞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无比光怪陆离,扭曲而荒诞。
他很难形容自己在梦中所感受到的东西,如果非要描述的话,那便是红色,沸腾的深红色,将一切吞噬的蠕动红色,深沉的红,狂热的红,燃烧着的红。
宛如鲜血一般的深红将一切吞噬。
当格林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忘记了自己在梦中到底看见了什么,只有脑海中残留着一种对深红色的奇异印象。
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男孩有些困难的撑着冰冷的地面坐了起来。
他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发现周遭是一个昏暗石质隧道,而坑洼不平的洞壁被凿开了许多石窟,石窟里关着各式各样的怪物,而他被关在其中一个石窟里,破旧的栅栏把他和外界隔开。
格林本能的有些不安,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向来性格就早熟,而且对变化的优秀的适应能力算是他从小就有的优点。
冷静下来后,他大概明白自己是碰到了书上讲过的【相位混乱】了,来到了一个莫名的世界。
【相位混乱】是一种传送时偶然会碰到的情况,概率和传送的准备是否完全有关,一但碰到相位混乱,那么大概率会被流放到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异世界,运气差一点还可能会在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要不是实在碰到了危机时刻,格林也不会用那个不明正体的传送阵。
格林顺便在尝试在心里呼唤从小陪伴他长大的小精灵以获得帮助,但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应。
不过这也正常,进行传送前,祂就告诉过自己祂可能会失联一段时间。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发觉整个世界的元素与能量都在排斥他,拒绝听从他的使唤。
这意味着他现在使用不了任何的魔法,也就是说他现在与一个普通的八岁孩子无异。
过于纷乱的思绪让格林忍不住咬起了自己的拇指,一个八岁的孩子要想在这个鬼地方安全生活下去可不容易。
他可不认为把他关在笼子里的人会有什么好意,运气好一点可能作为商品售卖,差一点则是当奴隶,最坏的情况可能被但祭品使用,毕竟天晓得他来到了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就在格林进行思索的时候,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时格林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黑色布衣的枯瘦老人,过于昏暗的光线和老人不显眼的衣物让格林忽略了这个老人。
老人的年纪看上去挺大了,但眼睛却炯炯有神,在黑暗中宛如一对跃动的火星。
老人朝格林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由于格林没有从老人身上感到然后恶意,而他的感觉一向不会错,所以他缓缓的朝老人靠近。
格林看见老人那对深沉但依旧明亮的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张嘴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格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格林与自己语音不通,老人开始用手和格林比划。
他先指了指自己,说到“wolun”,然后又指向格林,格林瞬间就反应过来老人的意思,他马上回答道:“格林.汉斯。”
这是男孩的名字,格林是有平凡的含义,而汉斯则是他家乡童话中勇者最常用的名字。他的母亲为他取这个名字一方面希望他能平凡平安,另一方面又希望他能像勇者一样伟大,就像所以母亲一样矛盾,至于他的姓,他留了个心眼儿没说。
老人和格林就这样开始尝试交流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怪梦的原因,格林的灵感现在变得特别高,听一遍就可以记住老人说的东西,对语言的理解也很快,仅用了不到两个个小时就理解了部分老人的语音,可以和老人进行勉强的交流。
他大概从这个叫沃伦的老人口中得知,自己是被监卫在外出巡逻时在迷雾森林附近带回的,护卫觉得他可以有使用的价值,就允许监卫带他回来了。
而这里则是一个奴隶聚集地,负责挖矿,收集木材和出售药材,这里勉强可以混一口饭吃,比死在迷雾森林要强得多。
而过多的信息因为语音还有些不通,所以格林暂时还理解不了,而且沃伦示意格林该睡觉了,因为明天格林还不知道会被分配什么任务,先养好精神为妙。
最后沃伦告诫格林不要尝试表现抵抗守卫的命令的意图,以免激怒他们白挨毒打。
格林也不好继续打扰老人,他只能躺着冰冷而坚硬硌人的石头上闭目养神,周遭令人恶心的粪便与汗液混合的气息与时不时传来的几声低声兽吼让他有点无法安神,而内心充斥对来到异世界后的恐慌与迷茫。
明天会怎么样呢?他能不能活下去?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两个穿着锁子甲的的人来到了洞窟,他们打开了关住格林和老人的铁栏。
根据两人那比常人略长和尾端稍尖的耳朵,格林大概可以判断他们应该不是人类,反而有些与他曾经在书中看到过的精灵有些相似。
其中一个递给了老人沃伦一个竹篮和一把短镰刀领着老人出去了,而另一个挥舞着鞭子,把格林和其他的奴隶一起赶到了一片充满了各种奇怪巨石的空地前,而不远处有一座陡峭的平顶山。
看着奴隶自觉的开始把石头往山上搬,格林的心情变得无比糟糕。
他不幸的分配到了一个重体力的活,要知道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八岁的孩子,做这种东西可为十死无生。
那是一些极为奇怪的石头,巨大的石头大都呈柱形或矩体,而小一些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形状,但哪怕是最小的都有差不多三十公斤左右,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搬得起来的。
山顶上已经有一部分石头在灰褐色的石地上摆成了奇怪的几何形图案,而且石头上也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奇异花纹,仅仅是凝视那些花纹,格林的脑海里就不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灵感。
看到格林还在发愣,一个脸上有疤的监守挥舞着鞭子给格林来了一下,在他的脸上抽出了一道血痕。
突然而来火辣辣的痛感让格林一个激灵,马上开始搬起一个大约是三角锥形的石头来。但刚接触那石头,格林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轻了,远远没有它看上去那么重。
格林看了一下周围那些各种各样奴隶那憋出吃奶力气的神情,明白了并不是石头轻,而是自己的力气不知为何变大了。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的力气为什么会变大,不过这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大概率可以从艰苦的劳作中活下来。当然,他并不会傻乎乎的把自己真实的力气表现起来,而是依旧伪装成一个幼童应有的力气去搬相对应的石头。
烈阳下,把一块接近六十斤的石头往山上搬对力气变大了不少的格林来说依旧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山坡上没有一道像样的路,到处都是碎石与坚硬的荆棘,他的衣服上很快就被汗液和血液沾染。
跟何况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早就粒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变大的代价,他感觉自己的饥饿感比往常要强得多。
不过格林还发现了自己的自愈能力也变强了许多,鞭痕和伤疤已经在短时间好的差不多了,这又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这意味着他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了。
很快,太阳就落山了,而格林也因为饥饿和疼痛变得精疲力尽,明明他已经表现了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极限了,那些狗屎监守还是时不时用鞭子抽他。
要不是他现在体质异于常人,他早死了,这不是夸张,他亲眼看见一个老年人类因为过于疲倦而被不满的守卫活生生的抽到在地,然后在地抽搐了一下后变一动不动,而那些沙币监卫还不断的抽打他的尸体泄愤。
虽然有些身同感受的愤慨和悲悯,但这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有意义也只有换来鞭子的意义。
突然,格林发现所以的奴隶丢下了手中的工作,朝山脚跑去。格林马上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
他看见几个监守把一些黑糊糊的粘稠东西撒在了灰白色的石地上,然后奴隶们争先恐后的去争抢。格林运气不错,抢到了一坨,他看到旁边的豺狼人把这个玩意儿吃了下去后,格林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食物。
他尝了一口,很恶心的味道,面糊与麦糠和虫子沙子的混合口感,还有一点盐,但应该无毒,然后他果断的在其他奴隶贪婪的目光下迅速把手上的食物吃完。
大部分奴隶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但有几个绿色猥琐矮小的类人形怪物仍然用让格林感到恶寒的目光看着他。
吃完食物后,格林感到腹部传来一阵热流,他的力气瞬间恢复了不少,但是肚子一下子又饿了起来。
但监守没给格林多余的食物,他们在奴隶大约都进食完后就把他们赶回去了。
格林躺在洞窟里,肚子饿得不行,这时沃伦带着疲倦被守卫领回来了。沃伦看着萎靡不振的格林,有些担忧,他问格林是不是受伤了。
格林觉得告诉老人自己因为肚子饿太矫情了,所以没好意思说,而且老人也帮不了自己什么。
沃伦那黝黑的眼睛瞄了一眼格林,若有所思,没有再问格林什么。
格林为了排解饥饿带了的难受,主动朝老人聊了起来,然后通过奇异的灵感进一步懂了老人的语音,于是可以继续更复杂的交流了。从中他知道了守卫与这里的领主都是半精灵,而这里处于精灵与人类势力的交接处。
老人以前是个植物学研究者,后来这里被半精灵统治,所以人类和异族被贬为了奴隶,而沃伦因为懂得辨识植物,所以勉强可以做提供在迷雾森林周围找草药这份相对轻松的工作。
但他的儿子与孙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儿子在搬运巨石的工作中累死了,而孙子也因为相貌优秀被献祭给了领主,如今尸骨还被挂在山顶那由巨石组成的法阵上。
而老人了解格林的工作后,有些担忧,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慰一下格林。
第二天,当监守把格林照常赶到杂乱巨石前时,他要求格林和其他奴隶一起搬运巨大的石柱。这是一个相当糟糕的消息,这意味着格林很难像昨天一样偷懒。
格林迫不得已的和其他的人把那巨大的石头往上顶上推,守卫盯着他们,稍有松懈就用鞭子一顿猛抽。格林只能咬牙用力把石柱往前推,他的心理开始蓄起一种无名的怒火,但他知道这种愤怒是无意义的,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他只能把愤怒埋到心理深处。
好不容易挨到奴隶进食的时候,监守却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洒黑色糊糊,而是搬出一些死去的奴隶尸体,其中就有被鞭子抽死的老人。
但奴隶们并没有马上散开,反而用更贪婪,火热的目光看着监守们。
监守们嗤笑了起来,然后他们把尸体丢在了贪婪的奴隶们中,奴隶们疯狂的抢夺撕咬起了尸体,抢着各种肢体,内脏,吞吃着破碎的血肉,就好像地狱一样。
不对,这就是地狱。
格林没有参加这场饕鬄盛宴,他看着这群原本有着似人智慧的家伙们化作了野兽,尤其是他发现争抢尸体的居然有死去的老人的同族后,男孩感到了一阵灵魂的恶寒和反胃,不过很可惜他的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吐出来。
他的母亲从小就一直强调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人性的良知和底线,但如今,人的底线与良知在他面前被践踏,人褪去了智慧化作了野兽,因此这一幕对格林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监守们饶有兴趣的看完奴隶们分食完尸体后,才悠悠的把格林他们赶回了牢窟。
不知道是不是那群畜生仅有的善心,他们没有把格林和那群吃完人眼睛发绿光的野兽们关在一起,而是继续让格林和那个名为沃伦的老人单独在一个空间。
沃伦看到格林回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就拿出了一只死去的老鼠状生物递给了他,这是老人在迷雾森林采药时顺便捉到的。
由于格林实在太饿了,所以没有丝毫矫情的从老人手里把死老鼠接了过来。老鼠的内脏已经被剔掉了,所以格林可以顺畅的撕咬老鼠的血肉而不用担心吃到屎等秽物。
虽然生的肉血的腥甜味毕竟重,但对现在格林来说仍然是不错的佳肴,而且肉类吃进肚子后反馈给身体的热流要比那坨黑色东西的要强的多。
毕竟有肉吃,而且不是人肉就不错了,没有必要这么矫情。
老人给格林的老鼠很大,所以吃完老鼠后,因为肚子的饥饿缓解了一些,格林感到好了不少。
沃伦看到格林兴致高了一些,于是他询问格林发生了什么,格林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老人。
老人沉默了一下,摸了摸格林的头,他说到:
“孩子,你做的很好,人如果抛弃了良知与理性,吞食了同类的身体,那就退化成了野兽。”
“只是,有时候想活着,就必须当野兽。”
“不过孩子你不用担心,我还活着,我就会尽可能避免让你和那群家伙一样被迫成为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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