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望着噼噼啪啪的燃烧的炉火,玲一直都难以忽视心中的不安。
小火炉中的火势只要稍稍变得黯淡,玲都会被一种莫名的恐慌包围,只得拿着拨火杆,一度度帮着炉火重新烧旺。
难以面对的回忆,最近遇到的事情,不断涌现的杂乱思绪实在太多,让玲应接不暇,到最后,就只是大脑空空的望着火苗发呆。
……“它还会回来吗?”一段时间之前,那个猎人大伯离开的时候,自己忍不住问道。
他却叹了口气:“或许会,或许不会,我不知道……”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在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中之前,又说到“你在这里等着吧,大概会回来的,毕竟……”
说到这里,就没了声音。
那时,猎人大伯是在玲醒来一会儿之后才推开门进来的,看到玲已经醒了,他用闷闷的声音解释道,他懂一些草药,是在龙的委托下帮助照顾她的。说着就自顾自躺在房间对侧的椅子上休息。
他的背侧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里面似乎是某些胖形的容器。
那时的玲自己对这种和陌生人在一个房间的情况还有些害怕,而且大概是因为自己释放咒术的反馈,一切都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但是在良久的沉默中,她心中的恐惧也渐渐地缓和下来。老人只是望着窗外,那时夜色已经将要降临。
她隐隐知道,老人似乎是在等着她提出问题。于是她努力鼓起勇气。
“老先生,请问那让您照顾我的龙,现在在哪里?”
老人依然沉默,但似乎听到了她说的话,片刻之后,老人沉重而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但最终还是断断续续地解释出来,龙似乎为了玲的反噬,去袭击周围的小城市的教会礼拜堂夺取圣血,但是被陷阱和教会的人困住,最后逃走了,但也带了不轻的伤。
老人似乎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了,言语间断断续续,又吐字不清。玲听了许久才渐渐了解,龙阁下为了自己,冒着很大的危险去袭击教会。
老人见他已经渐渐接受了情况,便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毛皮大氅,放在刚刚落座的椅子上,准备离开。
那只曾经给玲送过草药的小猴子从老人腿边溜出来,凑到玲的脚边,玲一下就认了出来,她试着伸出手,小猴子很乖巧地钻到她的臂弯中。
老人离开时告诉了玲龙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回来,在那之后,玲就一直和小猴子等在这房间里。
只不过自己的眼睛不断地渗出有腐败气味的血液,视野也越来越暗。最后,玲不得不从床上爬下来,坐在并不算明亮的小火炉前,望着火炉中的火焰,即使自己把火炉燃得再旺,那火焰在自己眼中也越来越暗。
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在吞食着世间的一切。
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屋子外面忽然传来锁链的响声。响声虽然轻微,却重重地敲击在玲的心弦上。那狭窄的笼子,沉重的镣铐和铁链,火把下模糊的人影一一在眼前闪现。
她把头埋在毛毯中,肩头不住地颤抖。
清冽地冷风带着夜晚的气味融入房间,房顶被巨大的东西掀起,她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黑魆魆的轮廓。
……
伏在龙的背上,在龙的肩头有着巨大的钢质扶手,凭此,玲才能稳定地待在不断起伏的龙背上。
林梢的阴影不断从两侧扫过,夜风在她的耳边呼啸,披在身上的大氅很保暖。
龙似乎负了很重的伤,走起来一步一趔趄,它似乎尽量平稳地迈步,可依然不住摇晃。
抬起头,看到龙前伸的脖颈,和头部,它专注地直直看向正前方。虽然不知道它要带自己去往何方,但是在龙背上依然让人如此安心,哪怕眼中的世界越来越暗,可能到了天亮都再也看不到天边的晨光。
忽然,握着钢扶手的手边被某种粘稠的东西殷湿,她试着顺着那钢扶手摸下去,却发现,所谓的钢扶手的根部,洞穿入龙的肩部,而随着龙的奔跑,那钢铁和血肉连接的地方被撕裂,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来。
她想到在教令院时,教士们教导的话,龙的生命基于它们的血液,只要还有龙血,受多重的伤都能复原,但是如果龙血流干,那龙就会死亡。
而此刻似乎龙的情况就无比糟糕,她已经能听到龙的粗重的呼吸,和每每吐气到底端,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异响。
她把脸伏下去,贴在了染血的龙鳞上,那血液还带着温暖。
“不用跑这么快也行的,我……没有关系的”她嗫嚅着,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知道的,就算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龙是为了救自己而行动着的。她也知道,不断扼紧自己喉咙的项圈和那不断反噬身体的腐败血液会早晚让自己死去。
她害怕死去,但看到这只龙为了自己而渐渐耗尽它的生命,更让玲感到悲伤。
可就算希望着龙可以丢下自己,就算想说龙也没有必要这样帮助自己的,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被抛弃。
一个人活在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中,孤单地等待着死亡,还有在死亡前面,那潜伏在暗处紧盯着自己吐着信子,那名为痛苦的毒蛇。
所以她不敢把话说出声,只能化为无声的哭泣。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龙血也早已渐渐殷染了玲的身体,龙的步伐越来越慢,似乎随时都会脱力倒下。当玲眼中终于有了稍许光明的时候,她知道太阳大概已经升起来了。
龙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玲轻轻拍拍龙的颈侧,龙也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摸索着爬下龙背,走到龙的鼻前,几乎只有贴近的时候,她才能看清龙的眼睛,那里面透出浓浓的疲惫,如果不是一口气撑着,似乎随时都会永远合上。
“尊敬的龙阁下”她望着龙的眼睛,说到:“我们可以慢一些吗,我下来走着,您也休息一下。”
龙依然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我的身体不打紧的,倒不如说,一直在您的背上我快要抓不住滑下去了。”
龙打了个响鼻,扭头看向身后,在朝阳下,龙身后留下了清晰的由滴落在地的血液和扭折的树枝连成的踪迹。
玲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从模糊的轮廓看龙的动作,也猜到了龙的意思,大概是在担心人类会追着踪迹找到他们。于是玲只得说到:
“对不起龙阁下,我实在是一个累赘,我真的抓不住了。”顿了一下,她郑重地说:“如果被人类发现的话,就请您抛下我飞走吧。”
她叹了一口气:“毕竟您就算救我,我也肯定逃不掉了,如果您也被那些骑士抓住,就更不值得了。”
龙听了这番话,更陷入了沉默,它的眼神迷离,玲很担心龙会就这样忽然晕死过去,但是龙最后点了点头。
迈开步伐,龙缓慢地走在林中路上,而玲则努力地辨认着脚下,走在龙的身侧。他们已经渐渐登到山高处,林木渐稀,取而代之的是齐膝高的野草,道路也越发平坦,只是偶尔有几块乱石。
没有树的阻挡,阳光也在龙的身上洒下一层光辉。明亮也帮助玲能更好地看清身边的事物。龙的四肢尾巴翅膀的关节处都被什么银晃晃的东西洞穿钩住,一端还都连着长锁链,那也许就是自己之前的“扶手”。
有的锁链尽头还有被咬断的痕迹。
最让玲感到安心的是,在那穿刺的地方,随着龙的速度慢下来,伤口不再撕裂,而是因为龙的愈合能力而渐渐停止了流血。
再往高处一段距离,已经能看到皑皑的白雪封锁住的连绵山脉,那些山峰已经探入云层。而回过头,月影城已经遥不可见,只大概借着阳光看到脚下的山势越远越平缓,连接着望不到边际的平原。
冷风有的时候会从大氅的缝隙渗透进来,她系紧了衣带。
“尊敬的龙阁下,我的名字叫玲”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一眼身边的巨龙。她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你知道吗?我其实被教会养大的。教会,就是那些和你一样大的巨形盔甲的那些人。我的父亲母亲把我送到教会,是希望他们可以保护我。”
一边说话一边走路让她有点喘不上气,但她还是在努力地调整呼吸然后接着说。
“我是一名‘血巫女’,这也就是说,从小我就是教会喂着你们龙的血液长大的。”
她尽量假装出轻松的语气,内心却忐忑不安,不断偷眼望龙的反应,龙却一直不置可否,只是望着前方,配合着玲的速度慢慢迈开它的步子。
“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凡尔纳叔叔,以前也都是猎龙人,听说,杀死过很多您的同胞。”
龙依然没有反应,玲却越说越觉得艰难,但她还是一鼓作气:
“尊敬的龙阁下,你为什么还是要救我这样的人呢?或许您能从我身上感受到龙血的气息,可那些都是人类从您的同胞身上夺取的哦?”
龙忽然打了个响鼻,玲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腐败的血烧坏了泪腺,恐怕自己眼泪已经吓得流出来了。但再偷偷看过去,龙还是无动于衷地往前走着。
“如果不是有我拖累的话,龙阁下独自逃走很容易的吧,为什么要一直保护我呢,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
龙打了一个更大的响鼻,似乎是在表达它的不耐烦一样。
玲不敢再说话了,或许是因为觉得龙似乎不喜欢自己话多下去,或许是自己不该对龙的想法多嘴,也或许……
因为自己也再也说不出来最后的话,即使鼓起最大的勇气也做不到,说出那句自己顾左右而言他时真正想说的话:“尊敬的龙阁下,请抛下我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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