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哪位？”
手机另外一头传来的是中年男低音，音色清冷寡淡，语速偏快，忙里透一丝烦倦。
“爸爸，是我呀，小然！”女孩双手捧手机，坐在空荡的家里，嘴角噙着笑，有些僵硬，“我的手机号...你没存吗？”
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遗忘，只记得上一次拨通父亲手机号码，是在十分遥远的上一次，余下的...好像不是很重要。
女儿的生日，曾赋予一个家庭存在意义，过去日子，不论父亲和母亲谁在忙碌，总能在生日那天盼到他们双双归家。
“啊，是小然啊。”
“有什么事吗？钱不够的话，爸爸现在打给你。”男人有意回避女孩问题，开口闭口全是钱，没有做父亲的样。
“不是的，爸爸。”
女孩还没死心，嘴角涂满期待，小腿儿放在高脚凳，前后摇摆。
她看向洁白餐桌，一桌美食与一块大蛋糕。
蛋糕上摆了有彩缤纷的拼盘水果，铺上一层白如雪的鲜实奶油，正中央画有一个小女孩，与父亲母亲手牵手。
插上十二根蜡烛。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女孩声音偏甜，像清梨味的糖润干嗓，可爱得不像样，“我在家等你！”
“抱歉，小然。”
“我现在在国外，暂时回不来。”
男人身边响了各种声音，嘈杂入耳，不像在谈生意或开会的场景。
“今年生日又委屈你了，爸爸等会儿多给你一笔生活费。”
男人施舍补偿意料之中，除了钱还是钱，没包含任何心意。
“你想要什么就拿去买，不够再跟我说。”
“等等，爸爸！我只是想...”女孩心意还没传达，男人单方面挂断通讯。
她倏然紧咬下唇，嘴里呢喃委屈，“想听一句‘生日快乐’。”
家的意义或许不重要了，散了的家没有意义。女孩只剩下些许父爱，企图补足残破的心。
可渐渐地，老天似乎把这点仅有的馈赠也收回去，没留情面。
“小姐，纸巾。”旁边的女人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女孩，女孩接过，擦掉不争气的泪，醒去粘稠鼻涕，可还是挂满憋屈。
“小姐，要不打个电话给夫人，如果是...”女人温柔笑脸，话还没说出口，被女孩一口气骂停，“不要！我不要！”
“别跟我提那个抛弃我的女人！”女孩恨得咬牙切齿，摩擦出音，碰撞森然憎恨，“你继续扮演她，参加我的初中入学仪式。”
“其他的别管！”
“你照顾她那么多年，模仿一下对你不难。”女孩扔出一塌钱，砸在女人胸前，女人缄默不语，曲头躬背，捡起散钱，“是，小姐。”
钱能办到很多事，也能磨平很多爱。
她生来过着被金钱簇拥的生活，想要的东西钱都能解决，钱解决不了的...一样没有。
恍若隔世。
赤下脚，贴冰冷瓷白，汗水干了，粘住肌肤，也粘住情.欲。旋开阀门，热水散下来，洗涤汗液，保留欲望。
静谧的浴室吵起来，大得听不见呼吸。
褪去剑道和服，她又变回那个温顺听话的乖女孩，恰如十二岁的生日，只能躲在角落独自啜泣悲伤。
她庆幸自己生有一张漂亮脸蛋，扮演乖巧懂事省了不少功夫。
反正没谁在意她的过去，那些阴暗的，扭曲的全烂在回忆里。
水花越来越滚烫，如凝块儿的岩浆星子，粗暴地砸在白嫩皮肉，烫熟肌肤表面，干涩欲之渴。
她仰起头，想洗去脑中污垢，那些快把她吞噬殆尽的欲望。
可它们仿佛生了粗根，即使用岩浆浇灌，还是长满翠绿枝叶，伸长根茎，扎进土壤深处。
一点点有关他的无机物，都能成为欲望养料。
它们不挑食，疯了似的汲取营养，然后把肉体当作养料，开出承载爱意的恶之花。
闭上眼，温热的水声灌入耳朵，一场倾盆大雨顺着脸颊下淌，滑过青涩胸.乳，流向久经锻炼的腹线。
水滴稀里哗啦，砸向地面，圈揽一层一层的涟漪，然后蒸腾香溢热气，笼罩整个浴室，营造出氤氲的虚无缥缈。
期间，她看见一个女孩，前几年无忧无虑，开朗活泼。
现在的她一身戾气，双眸黯淡，写满憔悴。
她有点心疼，走进几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靠近时，才发现原来碰触到的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她嗤笑一声，抹去水雾白珠，对浴室里的镜子开始练习微笑。
过往悲伤蔓延心头，笑容比平时难雕琢，缺少感染。
于是她伸出食指，想把下沉的嘴角勾上脸颊，营造出不刻意又自然的美丽笑容，“这样的笑容，他会喜欢吗？”
她自说自话，心里其实也没个底。
一个在黑暗里跪久的灵魂，连站起来都有恐高症，碰到一束光，就以为是整个太阳。
一说亲情，立刻漠不关己，一谈爱情，马上如痴如醉。
精到骨子里的人生观，组成一盘散沙的个体。
其实，她担心失败的恐惧与踩不到石路的慌张，皆是过度伪装自酿苦果，然后自食其果。
...
“小姐的房间就在这里，请您自行进入等候。”与佣人一块儿上二楼，走廊狭长，中间安有一盏小灯。
佣人只把他引到门口，没打开，自行退了。
“原来他是不进去的吗？”
林可瞥过一眼下楼背影，旋转门把手，打开门锁，然后进入女孩房间。
过去的男孩同样享过富贵生活，不过那时的家里没什么闲钱养佣人照顾他，能得到照顾的有且只有姐姐。
女孩的房间整洁明亮，与想象之中的粉嫩可爱相差甚远。
整体沿用与欧类别墅同样的设计，呈现温馨的奶白。
床不大，整理干净，被褥上没有一丝凌乱褶皱。
枕头边放又一个惹眼小物件，是类似人形的玩偶。
林可有点好奇，走进看，注意到小玩偶抱枕双眼微垂，一副困倦没睡醒的造型，乌黑长发盖下来，似曾相识。
男孩突然抽动嘴角，露出一抹清甜优美的笑意，“这小公仔，总感觉有点像我的样子，安舒然的抱枕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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