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凯文觉得这绝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比如那种被人贩子盯上会被迫找个陌生路人喊亲戚的称谓，否则想自然地叫陌生人爹妈，那心里面就跟进了绞肉机一样，搅碎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的羁绊。
但另一方面，余凯文现在又顶着苏亦煋的身份，用这个身份来叫对应的父母，又是如此合理。
这是一场意识的自我斗争。
看到余凯文挣扎的表情，苏母已经明白她有多纠结了，于是安抚道：
“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们的要求确实有点自私。”
“不，不是你们自私，是……苏亦煋自己的问题。她要是不装，真的没这么多麻烦事的。”余凯文已经嗅到了苏母的一丝失落，“如果换回来后你们能好好像这样坐在一起沟通，要我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
“这问题可就大了。”苏父不敢苟同，“如果你和我们女儿本来完全就不认识，你这样做不显得你很委屈吗？”
如果真要说委屈，余凯文觉得自己和表妹的一夜的交换才是最委屈的，这个反而还好点，至少是用当前的身份做符合身份并且没有突破表面上的伦理下限的事情。
“容我缓一下，我要叫也要以最平常的心态叫。”她说完就闭上了眼。
眼见她已经下定决心，苏母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十分钟——这是她最终心理斗争花费的时间。余凯文回过神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想了些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依然带着一丝怯意，但还是向苏母喊出了这一声：
“……妈。”
她叫得很艰难。明明因为国骂，这个字算是高频用字，此刻却显得那么沉重，那么纠结，那么难以启齿。
这声“妈”，虽然不像丈夫那样，苏母能够从苏亦煋口中听到，但那都是应付了事的叫法，没有母女之间的亲情味道；余凯文叫出来的这声，虽然她知道是其硬着头皮叫出来的，可怎么对比她都觉得要更有那种味道。
那沉寂已久的母爱似乎又重新燃起了。
苏母笑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这样就行了？”余凯文看着苏母脸上的灿烂，一时间感到难以置信。
“可以。”
“但我好像没……”
“足够了，久旱逢甘雨嘛。”
“呃……”
余凯文突然觉得苏亦煋有点可怜，自己就叫了这么一声，还是很生硬的叫，却让苏母否定了这六年的苏亦煋。
苏父在一旁人都傻了，他甚至怀疑妻子哪里出了问题：“喂，你是不是忘了，叫你的人不是我们女儿……”
“现在他就是，不是吗？”
“啊？”
苏父还没来得及说话，下意识看了一眼余凯文。只见余凯文巴望着他，余凯文的纠结被他下意识过滤成了“羞涩”。
“……爸。”
那一刻，苏父感觉自己像被雷电到了，直接脚一蹬，人连带椅子往后仰，眼看着要倒在地上了。
还好苏母眼疾手快，伸手把椅子扶住。当然，她力气终究是不大的，只能做一个缓冲，还是无法完全阻止。
余凯文当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于是迅速冲过来帮忙，才让苏父稳住了身子。
但余凯文也因此和苏父有了肢体接触。当苏父感受到来自“苏亦煋”身体的温度的时候，他又感觉脑子热起来了。
这种感觉，六年未曾有过。
但苏父不想承认，还在嘴硬：“太……太恶心了，一个男生占据女儿的身体，用女儿的声音喊我爸……”
“喂，你在干什么？”苏母摸着丈夫的脸颊，“脸这么烫，这可不像是觉得恶心的样子哟。”
“但这真的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苏母突然坏笑了一下，给余凯文使了个眼色。
余凯文一看就知道苏母想让自己干什么，于是她一把抓起了苏父的右手，用双手捧着他的手掌。
如果说之前要纠结，那这一次主要成分就是演了。
她用很嗲的声音喊了一声：“爸……”
说实话，她自己喊出来的时候自己都受不了，要是再做出手机相册里的那些动作，她敢肯定自己要是面对着绝对没法把持住。
而苏父的回应是浑身颤了一下，说话也结巴起来，没有怼她的底气了：
“你……你给我……正常点！别……别忘了你是谁！”
“继续。”苏母毫不留情地指挥道。
余凯文汗颜道：“阿……”
“现在该用什么称呼？”
“呃……我真的装不下去了。”
“那我就要问问你刚才穿丝袜的感受了。”
余凯文一听就泄气了。她可不想在别人父母面前谈这个。
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了：“爸，您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
“别啊，我受不了了……”苏父一听，神经又绷起来了，他实在无法抵抗这种攻势，“好好好，我认输了，我承认……”
“你承认什么？”苏母笑眯眯地问。
“他确实比我们那个女儿要更适合这个身份。”
“啊？别这样就认可啊……”余凯文一听，吓得冷汗直冒，“刚才我只是……哦，对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着转移话题，于是就想起了手机相册里的东西。
其实她一开始还纠结要不要给这对父母看，但一想到苏亦煋跟自己交换就意味着隐私的交换，自己现在是有权向这对父母曝光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刚才是跟这上面学的。”
相册里面不仅仅是有照片的，也有一些视频，也有类似的“诱惑台词”，但这些台词针对的都是黎帆婷。
这些东西暴露出来，余凯文本以为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实际却是——苏母表现得异常平静，苏父倒是没有意外地又气炸了。
“她真有这个胆子拍这些玩意儿？”苏父看了气得浑身发抖，“真不害臊啊？”
“我觉得这很符合她的作风。”苏母冷静地分析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
余凯文一愣：“我怎么处理？”
“对啊，你现在有权处理这些东西嘛。”
“我……我肯定想删掉啊。”
“但我估计，你删掉了她多半就不会回来了。”
“所以我只是说想删掉，但实际上肯定不删。”
“删了删了！”苏父不同意了，“这种不正常的东西，你赶快删掉！”
“为什么是我删啊？”余凯文大惑不解，“叔……”
“咳、咳！”苏父不知为何莫名咳了两声。
“……爸，这个删除的操作，我希望您来替我进行。”余凯文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改了说法。
这时，苏父才点了点头，接过手机，把苏亦煋一年下来的“心血”删得一干二净，连手机云盘上的存档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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