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幽深的神庙里。
少年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痛苦的神色从他的眉梢一闪而过，随后他盘腿而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生物。
它有着放大版蜈蚣般的身躯，上面安了个虾头，两侧泛着可怖红光的漆黑复眼，此刻却透着股畏惧的情绪。
“这不可能……你的灵魂，到底经历过什么？”
听着对方怅然的念叨，林恩的眼中闪过回忆的光芒。
“其实也没什么啊。一款游戏，玩到了全成就而已。”
“游戏？”
……
那是魔王歼灭战的三天后。
漂浮在云海上的水晶宫，在惊天动地的一战里摧毁了大半，原本被魔王用于居住享乐的行宫却是基本保存完好。
为了击杀魔王几乎耗尽全力，又透支自身补全了破碎的法环。
现在，疲惫的勇者实力不及巅峰的两成，甚至根本无法感应到空间派系的魔灵，因此众人并未回到大陆上民众自发为勇者建立的享乐天堂——施魏因拉迪诺特区，而是在魔王曾经盘踞的「圣树」冠部原地修整。
黏腻的云雨暂歇，帕琪的脸上残留着潮红，为勇者大人端了杯茶。
温热甜蜜的液体一饮而尽，当时还是少女的帕琪卧在勇者的身侧，纤细的腰肢轻轻摆动，深情的眸子诉说着渴望。
“还想要嘛……”
哀求般的语调瞬间点燃了勇者的躁动，滚烫的身子再度纠缠。
而这次不同寻常的是，帕琪主动翻身到了上面。
正当勇者琢磨着这小狐狸要搞什么新花样的时候，帕琪的双手按在勇者的胸膛，宏大而复杂的银白色法阵瞬间展开。
“你……”短暂的错愕后勇者的脸色冷了下来，“玩我？”
“古老的禁咒啊，请聆听吾之征召——”
晦涩的阿尔林贡语咒文，以帕琪的境界，只是起了个头，便无力地垂下了身子，甚至只能靠着拼命扭动饱满的玉臀，“借”来勇者的生命力，维持禁咒的连续性。
与此同时。
其余六名圣女分别占据圣树六条「分支」的梢头。
过去的三天里她们每人都不止一次接受过勇者大人的「注入」，体内的法力充盈而汹涌。
以咒文接力的形式，迅速完成了法力流构建。
笼罩整个圣树冠的庞大魔法降临，空间魔法特有的细碎的霄色雷电，在空气中的每一处暴虐地闪烁。
“哈。”勇者无奈又有些轻佻地叹了声，“本以为是后宫大圆满的结局，想不到……喂，你们就这么讨厌我？魔王的尸体还没凉呢，就着急把我送回去？河刚过完，气儿都没喘匀，你们居然要把桥给拆了？”
封印的法阵将持续超过十分钟，而亚空间通道很快就会打通。
棋局已然将死，勇者并没有做无谓的挣扎，而是饶有兴致地跟骑在他身上的女人聊着，像个去茶馆听故事的普通人。
帕琪脸上的媚态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嫌恶。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不是有我们的辅助，怎么可能打得败魔王？”
“？”勇者面露错愕，“你，真的这么想？”
“我们全都这么想。”
“那，咱至少帮你们造出了白银法环，顺带弄了个魔法体系，让艾尔翁大陆人人有功练……这姑且也算是造福民众的好事一桩吧？看在老百姓的面子上也留我在这儿多享受几天呗？”
“那种事情，没有你我们也做得到。”帕琪皱着眉头，趾高气扬，“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顿了顿，他继续问道，“所以你们从来没有爱过我，对吗？”
“你觉得呢？”帕琪露出嘲弄的笑容，“计划，可是我们七个全都赞成的。”
“那也不至于恨我恨到这个程度吧。”林恩还是不能理解，“我有这么多余吗？”
“是啊，你是多余的。我们要建立自己的世界，而大家却只信服最强的你，所以……也只好让你消失咯。”
帕琪的“二五仔宣言”反倒让林恩更为迷惑。
“你们想要女尊世界？……可笑！白银律法之下，众生平等，何来女子为尊这一说？”
“我们会有办法的。”帕琪看了眼窗外的天穹，“未来如何，与你无关。是时候了，滚回你的老家去吧，外乡人！”
沉默良久，林可说了声“6。”
随后便被吸入时空涡旋，回到了故乡。
……
他的名字仍然是林恩，只是，他不再是那个万众敬仰的勇者，而是在病床上躺了十年意外醒来的废物。
父母已经过世了，为了给他治病拼命打工，还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后来死在了工厂事故里。
出院的时候是小叔来接的他，自从父母走了，就是小叔给他付住院的钱。
起初是用林恩父母出事后工厂给的赔偿金，后来花光了，小叔就自己出钱垫付，还是不够，就找领导找同事借。
为了这事儿婶子还跟小叔离婚了。
站在陌生的步行街上，逆着人潮眺望，耳畔是从未听过的流行歌曲。
林恩问小叔，我治病欠下的钱，去掉我爸妈出事儿的赔偿金，还差多少？
小叔伸手指比了个数，看得林恩龇牙咧嘴。
……
穿越之前，林恩是市高考状元，前途无量；
醒来后却只是高中学历的奔三大龄无业游民。
而且似乎是回来的过程中灵魂受到了损伤，林恩无法再集中精力学习，想要再自考学历也成了奢望。
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无法顺利地表达。
于是他开始跟着小叔在建筑工地干活儿。
扣掉必要的开销，大概……二十年，就能把欠下的钱还清了吧。
工地的生活蛮艰苦，和力工们厮混久了，林恩逐渐染上烟瘾，也很快学会了下工后就着凉拌菜喝几两二锅头，然后就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玩手机。
生活就这样平淡地磨，偶尔在寒冷凄清的深夜才会梦到异世界的那段日子，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下意识地往枕头边上摸，摸不到那把陪他征伐多年的剑，只有屏幕裂了几条缝还舍不得换的国产千元机……和摆在窗台上的仙人球。
他疼，但他不想吵醒工友，只能忍。泪水湿润了浅色床单。
被圣女们背叛的时候他没哭；得知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没哭；钢筋从三楼掉下来砸断胳膊的时候他也没哭。
结果给仙人球扎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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