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黄昏过去便是黑夜。
大城市的夜灯火通明，小县城的夜却伸手不见五指，今晚没有月亮，头顶的天黑得像是蒙上了层松烟，秋刚喝完了买来的大半斤散装白酒，已醉得不成样子。
他半倚半躺在床上，像半身偏瘫了，嘴角歪斜，神情恍惚，满脸病态的潮红，眼珠子凸出，里面遍布血丝。
房间里没开灯，黑魆魆一片，秋刚就望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想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他会忽然短暂清醒吗？会为自己的错误选择感到后悔吗？
艾醺不知道，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谁会在意一个醉鬼兼人渣的忏悔呢？
祂巴不得这人早点死，省的浪费社会资源，污染这个美好世界的空气。
如此想着，背后灵小姐悄然穿过墙壁，回到秋家铁门外。
商黎在那儿站着。
傻小子看不到艾醺，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所以还是满脸焦急地在原地等待，不住来回走动，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艾醺见状皱起眉。
朴素的正义感没什么不好，可她觉得她的宿主就该自私点——背后灵小姐可不希望自己的宿主太受欢迎，按她的想法，傻小子就该自私点。
受正义感驱使去帮被家庭暴力的女同学，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傻小子应该明白这样做的后果——秋娴娴事后大概率会对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傻小子心生好感，说不定还可能喜欢上他。
这样就不太好了。
商黎可是她的狗，她可不愿意让商黎这条蠢狗让别人拐走了。
她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老狐狸，所以教出来的也应该是利己主义者，是小狐狸，而不是蠢狗。
当然，最好其实是两者的结合体，既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又是忠心耿耿的狗。
看来这件事之后，她得想办法把商黎已经基本定型的世界观打碎了再重塑。
背后灵小姐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将她看到的情况告诉商黎：
“秋娴娴好像被打晕过去了，她爸刚喝完酒，正在床上躺着。”
正着急等待的商黎冷不丁听到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秋娴娴让打晕过去了？她爸居然下这么重的手？他妈的……”
少年罕见地骂了脏话，握紧拳，有点怒发冲冠的感觉，好像现在就打算冲进秋家找秋刚拼命。
可最后他还是闭上眼深呼吸两口气，冷静了下来。
“醺哥，”商黎问，“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艾醺瞥了他一眼，嘴角挂上玩味的笑。
“想解决这件事很简单，就连让秋娴娴她爸以后再也不可能家暴秋娴娴也很简单，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商黎……”她第一次直呼少年其名，“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真的做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准备了吗？”
商黎愣住，下意识问：
“醺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艾醺抱胸而立，“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那把秋娴娴他爸做掉不就好了？”
“……”
商黎下意识张大了嘴，“醺醺醺醺……醺哥？你要杀人？”
艾醺不置可否地“嗯哼”一声。
商黎这下真懵了——他觉得秋爸虽然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硬要说的话……家暴这种事应该还罪不至死，他其实更希望秋爸能够受到法律的严惩。
少年不知所措，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和自我怀疑中。
而背后灵小姐适时发出嘲笑：
“逗你玩的，我连人都碰不着，又怎么可能杀人……不过我确实有办法在不杀人的前提下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
“闭眼，”她忽然吩咐，“我要你在心里想象我是秋娴娴，用你全部的注意力，尽可能回想起所有细节。”
“啊？”
商黎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接着乖乖闭眼，按艾醺的吩咐开始想象艾醺是秋娴娴。
头发，相貌，体型，穿着，声音，还有玄之又玄的气质。
但艾醺毕竟是艾醺，存在感实在太强，就算商黎尽力在想了，他想出的秋娴娴还是难以避免地沾上了点艾醺的影子。
所以背后灵小姐捏起脸颊旁那绺与秋娴娴有轻微差别的泛着暗红色的发丝，叹了口气：
“傻小子，我记得秋娴娴的头发应该不是这样的暗红色吧？你的小脑瓜里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呢？”
商黎闻言下意识要睁开眼看，但他还没来得及看见现在醺哥到底长什么样，就有只微凉的小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许看。”
他听到醺哥的声音——本来醺哥的声音是听不出性别的，现在他想象醺哥是秋娴娴，醺哥的声音忽然就变得颇为女性化，虽然还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却有点奶味儿，就有种——怎么说呢？
就有点莫名的可爱。
商黎刚这么想完，头上就挨了一脑瓜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背后灵小姐的语气听来并不恼火，依旧风轻云淡，但配合着秋娴娴的声音，却有了种小女孩强装大姐姐的逞强感。
但这样的想法刚产生就被商黎自己掐灭了。
可不敢乱想。
艾醺又猜到商黎在想什么了，这傻小子的心思太简单，她连傻小子的浅层思维都不用读取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只不过她懒得拆穿。
她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
“我要把手挪开了，傻小子，记得把眼给我闭上，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偷看……”
“呵呵。”
背后灵小姐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惩罚警告，但商黎却抖了抖，战战兢兢地说：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刚落下，就感觉到原本盖在他眼睛上的手被收回去了。
商黎急忙闭上眼，既老实又听话。
艾醺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如今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商黎，心头不由自主涌上了点怪异感，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摇摇头，转身离开，准备为傻小子解决这件麻烦事了。
但走到一半，她又忽然勾起嘴角，露出奇妙的笑容。
迟钝到这程度真是没谁了啊，傻小子。
她想。
居然没发现你的醺哥已经能碰到你了？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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