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头好痛……
这是少女恢复意识后所感受到的第一件事。
四肢连接上大脑的一瞬间，如潮海般袭来的疼痛刹那间就淹没了她的意识。
少女只觉得身上的骨头仿佛全部都断了一样，只要稍微动一动都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而头痛欲裂的她甚至没有余韵去思考任何其他的事情。
“咳咳……”
仅仅只是咳嗽了两声，少女却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快要炸掉了。
她艰难的将自己的胳膊探出被子，朝着床铺旁边的地方摸了摸。
但是那里空荡荡的，少女什么也没摸到。
“小北……？咳咳……”少女用微弱的声音下意识的呼喊着，声音比蚊子还小，“……能帮我……倒杯水吗？小北……？咳咳……”
“………………”
然而过了许久，却始终听不见记忆中那个孩子的回应。
啊……小北她已经走了啊……
趁着身体已经稍微适应了疼痛，少女的大脑终于有了些许思考的余韵，但依然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她只觉得后脑勺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直到现在，少女才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管是被子的丝滑感，亦或是身下床垫的柔软度，都不像是自己房间里的那张木板床能够做到的事情。
于是少女渐渐的睁开了酸疼的眼睛，朝着自己的右边看去……
在那里并没有看见自己房间里的那扇能够看见星空的窗户。
这时自己的左耳边好像传来了一声书本合上的声音，少女扭过头去，这才看见离床不远处的小桌上有一丝微弱的光源，而在桌边似乎坐着一个高瘦的身影，只不过灯光未能照到他的脸庞。
“醒了？”桌子边的阴影里传来了少女无比熟悉的声音。
啊……原来是主人……
少女咬着牙想要起身，但奈何胳膊实在没有力气去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脑袋重重的砸在了柔软的枕头上，这一下差点没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都烧成这样了。”
牧场主人从桌边站了起来，他来到床边，给少女重新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坐在了床边。
他伸手抚上了少女滚烫的脸颊，有些恶趣味的轻轻捏了两下，说到：“你可真悠闲啊，睡了一天一夜，工作已经堆成山了哦？”
“对……咳咳，对不起……我明天就……咳，去工作……咳咳……”少女用一只手无力的抓着牧场主人的衣角，就好像抓着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少女对于被抛弃这件事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她已经被抛弃了一次，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的感觉。
牧场从来不养废物，更何况如今她对于牧场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所以哪怕她知道自己明天可能爬都爬不起来，却依然嘴硬的承诺着一件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没事的……
少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用着近乎催眠的方式安慰着自己。
“嗯，真是个乖孩子。”牧场主人轻轻的揉了揉少女的脑袋。
听到了牧场主人的这句话后，少女感到了些许安心。
“那么作为一个乖孩子，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会想要把北部玄驹送走吗？”牧场主人的脸上挂着一幅若有若无的微笑，但是少女明白这并不代表着他的心情有多好。
牧场主人几乎每天都是这副表情，这只是一幅面具而已，是一个商人摸爬滚打多年后亲自打造出来的盔甲，如此别人便无法轻易的看穿他们的心思。
“…………”少女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在父母的指认下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只能默默的低下头去。
然而牧场主人并不打算等到少女开口再将话题进行下去。
“你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在我面前隐瞒北部玄驹的天赋不是吗？你害怕我会让她走上你的老路，害怕她会变成你如今的这副模样。”
这句话顿时让少女心中一惊，她不明白牧场主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的目光对上了牧场主人那翠绿的眼眸，牧场主人的眼神看似温和，实则十分尖锐，就像是一把利剑，瞬间穿透了少女的胸膛，让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此时，少女只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被那锐利的眼神给扒的一丝不挂，心中的所有秘密都被他一览无余。
男人问出的问题早在说出口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答案，根本就不需要少女开口回答，而他之所以还要将问题给说出来，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兴师问罪。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将这些过错印在少女的身躯上。
“你未免有点太高估自己了，白夜星梦……作为一个合格的伯乐，最基本的眼光我还是有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你太单纯了，更何况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知道吗？我不是第一次被我养的马娘背叛了，或者说这种事情常有发生，我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对这种行为熟视无睹，那些马娘无一例外全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你们每一个人都本该在阴暗的角落里饿死冻死，但我却给了你们第二次生命，并保证了最基本的公平——让你们可以在这牧场里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但你们却一个接一个的背叛我。”牧场主人的声音几乎有些冷了下来，他的眼神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温和，少女得以在此时窥见那面具下牧场主人真心的冰山一角，“而你——白夜星梦，你也背叛了我。”
牧场主人的手抚上了少女的脸庞，他的手冰凉凉的，让高烧下的少女感到些许舒适。
“这真的让我很伤心，因为我一度认为你是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我本来很信任你，但你却打破了我对你的刻板印象——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胆，还要叛逆……”
牧场主人收回了他的手，这让迷迷糊糊的少女感到有些怅然若失，他扶着自己的额头，看上去有些苦恼。
也许少女半睡半醒，没能察觉到今天牧场主人的话似乎有些多，他滔滔不绝，有些话像是说给少女听的，也有些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以为你只是想让北部玄驹度过一个相对安稳的童年，所以我默许了你的行为，但你却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举动。”
“昨天哪怕是那位赤云家的少爷来了，我都没想过要将北部玄驹交出去，而你却这么轻易的把她拱手送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个月前？你的心底对我抱有恨意，不是吗？那天你我互相背叛，你打破了与我的约定，而我也未能履行身为你们主人的承诺。”
“我们本来互不相欠，我不会把你视作弃子，你应得的我分毫不会吝啬，但既然你已经背叛了我，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我有一个疑惑，你明明可以跟着一同离开，而你却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男人等了许久，正当他开始怀疑少女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回复：
“……我是……累赘……”
“…………”男人回过头去，发现少女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大概是又困了。
他伸手摸向少女的脖颈，那里戴着一个皮质的项圈，也许已经戴了太久，项圈表面已经有些脱皮掉色了，隐约可见项圈下面脖颈上的勒痕。
这种项圈牧场里的每一个马娘都有佩戴，一般上面都刻着归属牧场的名字，但少女的项圈上却刻着“华尔兹·伊洛雷斯”——这是牧场主人的名字。
“睡吧，明天不用工作了，你的余生还很长，不缺这一两天。”男人最后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起身走到桌边，端着一盆水离开了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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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这里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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