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官场与商行的行事之道不尽相同，混到权高位重的人却都有着共同的脾性。
即外表看来温驯和善，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句句都是裹着糖衣的毒箭。
为人处世比任何人都八面玲珑，背后捅刀子也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
更别提此次与陆离对峙的黑人商贾，既是垄断丝绸货源的卑鄙商贩，又是倒运私盐的重罪囚犯。
且不论他的内心是黑是白，光肤色这一块儿汤老板就比一般商贩黑上十倍不止。
搁在光线不算透亮的楼船船舱，陆离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在和人谈判，还是和一副漂浮着的牙谈判。
“鄙人……汤姆·瀚森，是借着瑷阳舒河水道做小生意的丝绸小贩，陆先生风尘而来，请坐请坐。”
操着一嘴怎么听怎么别扭汉语的汤老板，说着自谦又虚伪的客套话，说罢轻拍两下手掌，招呼手下搬来三张崭新的竹编坐椅。
两张座椅摆放在汤姆老板账桌对面，一张座椅摆放在汤老板旁边。
舒河微波轻轻拍打楼船，带动船舱如盛放婴儿的摇篮一般微微摇晃。
待到陆离与芸茗纷纷落座，一位身穿金虹旗袍，手提雨光长剑，容貌俊美，身材高挑，大腿肉感十足，胸部巨大的宛如拉面碗一般的扑克脸女人紧跟搬椅子的小狗腿儿推门进了船舱。
那女人一进船舱就昂起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居高不胜寒”的庄严气场。
从进来船舱到翘起脚脚落座在汤老板身边全程一言不发，除了走路以外，唯一的动作就是将她的裹着淡蓝色剑鞘的雨光长剑，正对陆离和芸茗拍在汤老板摆满油墨纸张的账桌之上。
“嘿嘿嘿嘿……陆先生和这位大小姐不要紧张，她是鄙人花薄金雇来护鄙人周全的带刀侍卫，人美声甜，武艺也超凡，听她自己说，她之前还做过捉妖师的工作咧。”
汤老板说，双手极不老实地探向女侍卫胸前两座高高隆起的小山，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女侍卫用手刀给自己黝黑的手腕打到发麻。
“汤老板！请自重。”
女侍卫说，怀抱手臂将胸部朝远离汤先生的方向仰了一仰。
之后便压着眉角，用如豺狼般凶恶的眼神死死盯着与她正对着坐在竹椅上的芸茗的浅蓝色瞳孔，不久便借着芸茗的一头银发做起了文章。
“这么小年纪就生了一头银发的少女，放在人界可是稀有到不能再稀有，但放在妖界……少时银发可就是烂大街一样的属性了。”
或许是曾经担任过捉妖师，对妖的外貌特征比较敏感。
或许是威慑芸茗，在随行女人的“擂台”上为汤老板增加气焰。
女侍卫刚注意到芸茗一头如雪般洁净的银色长发，就用十分不友善的话语，开门见山地给芸茗来了个下马威。
如此发言让陆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暗暗攥拳将视线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芸茗，生怕芸茗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露了馅。
然而芸茗虽然内心慌得一批，外表却是出乎陆离意料的镇定。
脸颊也照着陆离先前的吩咐，不挑眉，不瞪眼，从头到尾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严肃的表情。
看见自己先前对芸茗的嘱托起了效果，感觉如释重负一般的陆离暗地里长舒一口气。
然后正当陆离以为芸茗已经倾尽全力将自己做到最好的时候……完全将想象成了莲儿公主的芸茗却用实际行动狠狠超乎了陆离的期待。
“吼吼~！哪儿里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怀疑本宫是妖，汤老板，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对本宫只说，没必要借着侍卫的嘴对本宫含沙射影。”
完全不敢想象刚刚这番话竟是从乖乖女芸茗口中说出来的陆离，望向芸茗白皙软嫩的侧脸忍不住瞪圆了眼珠。
恍惚一瞬间，陆离甚至感觉自己身边坐着的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莲儿公主而非芸茗，芸茗接下来做的事情更是仿佛被莲儿公主本人附体了一般。
“在下只是随便说了句，这位小姐就这么大的反应，莫非……”
“胸大无脑的家伙！区区下人竟敢咒骂本宫，给本宫像小狗一样跪在本宫面前，伸出舌头舔本宫的脚，不然本宫灭了你的九族。”
女侍卫刚一开口就被芸茗厉声打断。
为了压制女侍卫嚣张跋扈的气焰，芸茗说罢立刻伸出右脚放进陆离怀中，借陆离的手脱掉小布靴，亮出她如草莓雪糕般粉嫩细滑的少女脚丫。
“爬过来！舔本宫！”
“EASY……EASY……”
眼看着楼船船舱的气氛从一片祥和走向剑拔弩张，汤姆老板赶紧起身，不停说着好话试图将两位少女之间浓浓的火药味道压散下来。
“我家侍女欠管教，请这位大小姐不要生气，紫鸢你也是……前来拜访的客人，怎么能因为人家生着一头银发就怀疑人家是妖呢？快给这位大小姐赔个礼道歉，不然我扣你工钱啦。”
“对……对不起。”
被汤姆老板称呼为“紫鸢”的女侍卫咬着牙根，一脸不服气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道歉。
眼看自己已经从气势上压住了这位明摆着是汤老板找来威慑陆先生的撑场女人，芸茗心满意足笑了笑，将右脚重又递给陆离，请陆离帮自己重新穿好靴子。
“陆先生，妾身做的怎么样？没丢陆先生的脸吧？”
“太棒了芸茗，你做的真是太棒了，我陆离这辈子非你不娶！今晚芸茗就等着在鸡腿里面找饭吃吧。”
“嘿嘿，那妾身就继续努力啦。”
用眼睛余光暗暗交流过心声，陆离和芸茗都向对方露出惬意的笑容。
反观汤老板和紫鸢那边已经恨的牙根直痒痒，毕竟他们二位这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组合还从没有在“谈判桌”上被人这么羞辱过。
贫乳镇巨乳，芸茗真有你的。
陆离心里窃喜，腰杆也跟着直挺起来。
既然女人这边的对决芸茗已经帮我赢下来了，男人这边的对决我也绝不能输掉！
“汤姆·瀚森，既然你们这么单刀直入，那本官也毫不掩饰地说了，尚书省盐部最近查获了一起私盐贩卖交易，那位远在天边的幕后主使‘王老板’，不会就近在本官的眼前吧。”
陆离说，十指交叉握在胸前，微微歪头摆出如猎鹰一般锐利严肃的目光与皮肤黑如木炭的汤老板对视。
然而那汤老板也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虽然外表表现的十分震惊害怕，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个仿佛已经将一切都掌控于手中的渗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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