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训练有素的侍从以惊人的效率将审讯室中被打成几片碎块的桌子抬走,将地面清扫干净后又搬来了张一模一样的方桌。
在五分钟后,审讯室内的一切都归为一开始的样子,只不过面对希尔洛夫的已经是那位看样子来自于幻魇氏族的心理医生。
这支氏族一向对于精神问题有着独到的研究。
芮维亚已经因为医生需要一个独立且良好的空间而被请了出去,只不过希尔洛夫依然能够感觉到在门后那全副警戒的教官的气息。
在那驻守门前的梅特梵因之后。
“我是以赛诺。”中年的血族如此自我介绍,但希尔洛夫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他身后的那个,终于由声音转化为形体的少年。
“.....你看不见他么?”
循着希尔洛夫的问题与视线,以赛诺再度回过头去。只不过从他面上的神情来判断,已经恢复清醒的灰发少女觉得在对方眼中,那里只有空气。
“是的,我看不见他。”
医生重新看向希尔洛夫,一只手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的络腮胡,用一种温和的眼神与少女对视着。
希尔洛夫感觉到那种温和的态度并非是出于不安与戒备而衍生出的伪装,只不过是一种极其自然地的情绪。
就在这时,梅特梵因开口了,用他一贯的循循善诱的语气将低语跨越距离送到希尔洛夫的耳中:“只有你够看到,这还不够去追寻原因的么?希尔洛夫,仔细想想,这必定不是偶然:是什么让你能够看到我,是你不知道原因,还是不想想起来原因?”
“我们之间的差异与距离比你想的更近,只要你...”
“那能和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吗?”
就在梅特梵因又开始尝试着引导希尔洛夫的时候,更近的以赛诺却浑然不知地打断了对方。希尔洛夫看见少年那平静的面容第一次因为某件事情出现了波动:他皱起眉头,厌恶地看向那个中年血族,不耐地发出声咂舌音。
“别让这个家伙阻碍了你的思考,希尔洛夫。仔细想想,这到底是————”
“可以。”但这一次又将那未说话的话语打断的却是希尔洛夫,她看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以赛诺身边的梅特梵因,观察着逐渐不安的少年。
“他看起来似乎是和站着的我一样高,手里拿着把双手长剑,我不认识那上面的标志。”
这是希尔洛夫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细看对方,在之前,一种莫名的抵触感非常自然地让她拒绝主动将注意力放在梅特梵因身上。
“....一头短发,发色与我相同,但眼睛也是灰色的,他身上那件衣服不是战甲,但却和我遇到的那三个骑士都有同样的标记——如果我穿上它,大概也会很合身。”
以赛诺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地要求希尔洛夫将细节描述得更加清晰一点,在这过程中,梅特梵因只是以一种微妙的表情看着少女,就好像是在耐受些什么。
等到希尔洛夫将对方的身形,五官长相还有着装都描述完毕以后,她看到一个略显惊讶的表情出现在了双手托腮全神贯注的医生脸上。
“他似乎长得和你很像啊?”以赛诺好奇地问道,“头发,身形,还有五官,除了是个男性以外,梅特梵因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你。他真的不是你弟弟吗?”
翻版?
直到这个时候,希尔洛夫才意识到,自己所描述的那些属于梅特梵因的大部分特征似乎放到自身上也一样适用,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没有兄弟....在家里面我是独女。”
“别去想那些什么家庭了,你的家庭已经被毁了,希尔洛夫,想一想,那正是被————”
“被猎杀者破坏的家庭吗.....”以赛诺虽然根本听不到梅特梵因焦急的劝告,却与对方未说完的后半段话达成了一致,棕发男人惋惜地摇了摇头,在犹豫了片刻后却还是开口问道:“希尔洛夫,能和我说一说你的家庭吗?”
“我知道这对你很残忍,但这或许能够让我找到帮助你的办法:你的家庭,你的过去。”
希尔洛夫看到梅特梵因的表情再度变得柔和起来,他朝着少女又走近了些,语调也变回了一开始的从容。
但希尔洛夫却觉得对方的那张脸现在只欠一顿毒打,就算他长得和自己很像也是一样。
“和他说说吧,希尔洛夫,你的过去:你出生在帝国边境的一个小镇子里头,然后突然有一天....”
“我出生长大在洛夫提镇。”这一次,是希尔洛夫用那个已经被毁灭的地方的名字让少年再度卡壳。
看着对方那欲要发作却又拼命忍耐的表情,先前还迷茫痛苦的她现在却突然很想笑。
“我出生长大在洛夫提镇,是家里的独女。妈妈身体不好,医生说再怀孕可能会出问题,于是我就和一群男孩子一起学着帮父母干农活.....”
在那与天灾没什么区别的人祸到来以前,她就只不过是在万千平凡者中的一员,一个不怎么喜欢文字与故事,反倒爱与那些男孩子打闹在一起的村姑。
那过往的记忆随着希尔洛夫的讲述变得鲜活起来,逐渐地,她不只是能够说出那些没有任何特点的日常,将其以许许多多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的趣事将其填充色彩。
邻户的少年因为输掉赌局而被伙伴怂恿着向她告白,最后所有人都被她追上去打了一顿;自己家的那只狗生了崽子,却与上一窝的颜色完全不同;要塞附近的兵痞问她多少钱一晚,然后被她一脚踹在了蛋上只能爬着回去.....
以赛诺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与希尔洛夫一起大笑,调侃某个生活中出现过的的倒霉蛋。而一旁那虚幻的梅特梵因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就在希尔洛夫心中的苦闷已经被这些自己在这之前似乎从未记起来过的过往所纾解之时,她的讲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到了终结这一切的那个月轮夜。
“.....然后,那个猎杀者过来了。”希尔洛夫的呼吸加快,脑中浮现出自己所见到的那个被称为猎杀者的白色怪物的形象:“那个洁白的怪物....口吐烈火,生吃铁块,三只手各拿着把大斧,从胸上还又生出来两只胳膊去握剑,韧甲大君和所有人.....都被它杀了。”
“那不是猎杀者!”梅特梵因终于绷不住地向着希尔洛夫怒吼着:“他是个人类,人类!两只手两只脚的人类,不会吐火也没办法吃铁块!希尔洛夫,你仔细想想,想一想!所有都是假的,你的过去不是真的,母亲,玩伴,他们全都是专门虚构出来的——好好想想!”
但这一次,希尔洛夫却只是冷冷地瞪视着少年。
“我不认识安东。”她无视了以赛诺,对着梅特梵因宣告:“永夜之地也没有阳光,那些穿着银白盔甲的人没有与我作伴——相反的是,他们当中有三个人险些将我的命夺走。”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过去是假的,而你所说的那些就是真的?”
灰发少年的表情扭曲了:“因为你现在在他的逻辑里——这个血族给你制造的逻辑里面,你说的一切当然都是真的!别被他骗了,他在用诡计与话术去混淆.....”
“他又跟你说些什么了吗,希尔洛夫?”以赛诺看向与空气对谈的少女,并且从那单方面的质问中提取出了些许信息。
“他在让你回忆起,那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希尔洛夫没有管幻觉在耳边的怒吼与劝诱,坚定地朝着医生点了点头。而中年血族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
“那这绝对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安地交叉手指,“这很有可能不是什么幻觉——因为那归根结底是你的心理作用,他的话语不应该超出你本身的认知才对。”
“这就是你本身的认知!别被他先入为主地骗了,希尔洛夫!我所说的事情比你所讲述的过去更加真实,别让他碰你,因为你————”
“让我触碰你,希尔洛夫,我会动用我的权能来帮助你探查,究竟是谁在尝试扰乱你的精神.....”
【我说了别碰,你这贱种!】
在以赛诺的手缓缓地向着希尔洛夫手掌伸去的瞬间,暴怒的梅特梵因身形与声音猛然扭曲,残虐的无脸骑士怒吼着抓向棕发男人的手腕!
【嗤——————】
某物被烧焦的气味与声音被恍惚中的希尔洛夫察觉到,她刚想要阻止对方的举动,却在下一秒猛然发现以赛诺的脸因为灼痛皱在了一起,而那痛觉的来源——却是自己抓着对方手腕的手!
恐惧让希尔洛夫猛然松手向后退去,结果撞翻了椅子跌倒在地上。门外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开始躁动起来,却又转瞬之间停了下来。
“医生,你,你还好吗.....?”
这是希尔洛夫第二次与幻觉的动作重合了,她看向自己的那只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那被抓住的以赛诺手腕却已经被炽热的某物烧焦了皮肉。
“我.....”医生深呼吸了几次,“我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至少我们有了进展。别放弃自己,希尔洛夫。”
别放弃自己。以赛诺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便缓慢地走出了审讯室。
只余下希尔洛夫与再度合眼沉默的梅特梵因留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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