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郑宵口中呼出的气刚刚碰到身下的沙滩便冻成了一片白霜。
哈……哈……哈……
虽然拼命爬出了海浪能够触及的范围,可是显然这不过是徒劳而已,因为被海水浸囘湿的衣服已经变得硬囘邦囘邦的了。即使已经是初春时节,这极北之地的旷野也依然可以轻易地夺走脆弱的生命。
哈……哈……
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郑宵用力咬了咬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嘴唇——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就意味着死亡。为了驱赶睡意,郑宵回忆起此前的种种非现实的经历……
被大姐骗到所谓的事务所之后,还没有问清楚事情的原委,事务所就被奇怪的风暴袭囘击了。等郑宵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居然骑着一只像狼又像狗的野兽,在一片黑洞囘洞的海上飞行。飞在他身边的晴香趁机向他解释了一些听起来毫无真实感的事情,可是对于正骑着野兽飞在天上的郑宵来说,却充满了奇怪的说服力。
似乎在这个被叫做“常世”的世界里,正要发生什么大事,而像郑宵一样的罪人——郑宵才知道原来晴香就是大罪“傲慢”——似乎会在其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对于晴香不清不楚的解释,郑宵几乎有听没有懂,他只听懂了似乎还有一群被称为“圣人”的人会和他们为敌。
本来郑宵他们的目的地是这个世界北方的一个叫做柳的国家,可是在飞越被称为“艮海”的海域时,郑宵他们遭到了一群妖魔的袭囘击,而那群妖魔里似乎有一个和被晴香叫做“台辅”的金发青年一样能够操纵妖魔的人。在战斗中,郑宵和晴香他们分散了,他所骑乘的使令也受了伤,最后坠入了艮海中。郑宵虽然会游泳,但是这项技能在寒冷辽阔的海中却几乎毫无用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好在最后还是被海浪冲到了岸上。
虽然免于被淹死的厄运,可是郑宵却无法安心,因为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的流失,如果不马上保暖的话他将毫无疑问会被冻死。可是在海里飘荡了大半天的郑宵已经疲惫不堪,爬到海浪拍打不到的高出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你这个懦夫,明明说过要保护我的……
彭莹的声音还在郑宵的耳边呢喃着,可是在郑宵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那一直如雷鸣般响亮的声音也已经变得越来越轻,甚至都无法驱散郑宵的睡意。在郑宵的意识中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字——“死”。
郑宵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惧怕死亡了,因为他活到现在差不多一半的时间都在和死者打交道,而现在他终于要加入他们中间了。郑宵不禁自嘲地想,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问一问他们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而现在他却马上就能够亲眼看见了。
哈……
眼皮已经沉重地如同铅铸的一般,郑宵也不再抵抗,老实地闭上了眼睛。
——你明明说过的,明明说过要保护我,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做……
“对不起,莹……等我过去,你可以尽情地打我骂我也没关系……”
郑宵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沉入一片比虚海更深沉的黑暗之中,他的身体已经仿佛消失了一般,郑宵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海浪不屈不挠地拍打沙滩的声音,和……一个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但是郑宵已经无力睁眼确认了……
……
郑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他眼中的是一间简陋的房间的天花板。郑宵伸出右手握了握拳,感受着手指的触感,他理解了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你这个懦夫……
郑宵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能听见彭莹的声音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结果我果然还是怕死的……我果然还是个懦夫,一点都没有变……”
郑宵想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他现在正躺在一张小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他的身上,被海水浸囘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布的短衫和长裤。看来是有人救了几乎冻死在海滩上的他,郑宵不由心生感激。
“人醒了吗?”
“还没有吧,那样子能活就已经是万幸了。”
似乎有人在房间外面谈话,但是任郑宵努力倾听却还是无法听懂他们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看过了,他没什么大碍,只有些冻伤,再等会儿就该醒了。”
“可是……他醒了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决定了,不是吗?”
“可是……”
“别可是了!”
在门外交谈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年纪都和郑宵的父母差不多,似乎是夫妇两,大概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吧。他们说的话,不属于郑宵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这让郑宵不由叹气——看来晴香并没有骗他,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时,郑宵记起了晴香提到过的一些事情:像郑宵这样从日本来到这里的人,一般被称为“海客”。虽然在东边的庆国和雁国,海客很多,所以并不会被当做珍禽异兽。可是在其他国家很少能见到海客,所以说不定有些地方的人对海客会有所忌讳,像是位于东南方的巧国就曾今颁布法令残酷地对待海客。
就在郑宵回忆着晴香的话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
走在前面的女性先开了口。郑宵听出她就是刚才在门外交谈的其中一人,但是她说的话郑宵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女性向郑宵问道。
郑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看着郑宵茫然的表情,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他听不懂我们的话,难道他是海客?”男性疑惑地说道。
“他的衣服也有点奇怪。”女性附和道。
郑宵突然心念一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摊开手掌摆了摆,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啊呀”的不成话语的声音。看着郑宵的动作,两人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个哑巴。”
不知为什么那两人都显得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而郑宵的心里却充满了欺骗自己的救命恩囘人的罪恶感。似乎是为了让郑宵安心,女性向他慈祥地笑了笑。只见她走出了房间,片刻之后又端着一个粗糙的瓷碗回到了郑宵的床边,碗口上飘荡着雪白的蒸汽。
“喝点吧。”
一边说着,女性指了指碗里的液体,然后用夸张的手势举到自己的嘴边做了一个喝下去的动作。郑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过碗,郑宵喝了一口碗里的汤汁。汤很清,几乎没有什么味道,还能看见碗底有一片不知道是什么青菜的菜叶漂浮着。不过郑宵还是一口气把那碗汤喝了下去,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能给他温暖就都是玉囘液琼浆。
喝完了汤,郑宵把碗递还给了女性,一边微笑着向她点点头,表示感谢。女性脸上的表情不是为何僵硬了一下,但是她立刻也向郑宵回以微笑。
只见夫妇两又对视了一眼,男性对女性使了个眼色,女性点了点头。
“你先休息吧。”
女性指了指床铺,又把双手合掌枕在脸边,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看见郑宵点了点头,又躺进了被窝里,夫妇两这才走出了房间。
“这之后该怎么办?”倒进床铺里,郑宵不禁转开了心思,“也不知道大姐他们怎么样了,要是没事的话,他们能找到我吗?很难吧,他们连我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更别说猜到我被海水冲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郑宵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果然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总是只能依靠别人的废物。
……
救了郑宵的是一对农家夫妇。虽然郑宵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甚至连这对夫妇的名字都不清楚,不过通过观察,郑宵还是大概了解了周围的环境。郑宵漂流到的是一个地处极北的小村庄,村子里加上救起郑宵的这一家人总共只有十来户,大部分人都靠耕种贫瘠的土地勉强维持生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村子里明显劳动力不足,却似乎很少看见年轻人。郑宵猜测,也许是年轻人都去温暖的南方谋生了,就和到大城市打工的农民囘工差不多。
救起郑宵的这一家人并不富裕,却还是很尽心地照顾郑宵这个来路不明外人,特别是这家人的妻子对郑宵简直如同自己的儿子一样。郑宵对此感到既感激,又惭愧。所以稍稍恢复了一些,郑宵便开始帮忙家事和农活。初春时节,虽然郑宵并不是农家出生,几乎都在城市长大,不过因为他很聪明而且勤奋,很快便学会了大部分的农活,甚至一段时间之后,郑宵已经能够听懂一些日常的对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郑宵渐渐能够在家里帮上忙,夫妇两却常常露出悲伤的神情。
这天,郑宵刚刚和几个年长的男人一起挖冰粪,就是把冻成冰的牲畜的粪肥用镢头挖出来再送到田边。因为提前做完了工,而之后埋粪的工作郑宵不用帮忙,所以他便打算马上回家洗澡——挖粪的时候粪沫会溅得浑身都是,虽然因为被冻上了并不会有太明显的气味,但是毕竟还是让人不舒服。
“那个就是陈家从海边捡回来的小子?”
“是啊。你第一次见?”
“小子挺勤快的,可惜是个哑巴。”
“哑巴怎么了?”
“要不是哑巴,我都打算把女儿嫁给他了。”
“你别因为附近年轻人少就打这种主意。”
“那怎么了?你难道没想过让家里多一个这么好的劳力?”
“别胡思乱想了……陈家有打算……”
“你是说……”
“别说了,我们这些外人没资格插嘴。”
郑宵收拾工具的时候,听见了身边几个大叔的交谈。不过他也只能听懂一些只言片语,到底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不甚了然。
一路回到陈家的门前,郑宵无意间看见陈家的女主人正端着一碗饭和一盘菜走向后院。郑宵并没有太在意,不过因为水井就在后院,郑宵还是跟在她身后走向了后院。女主人端着饭菜走进了后院堆放稻草的仓库,这让郑宵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得好奇心顿起。
蹑手蹑脚地来到仓库边,郑宵悄悄地从窗口向里面张望。因为被草堆挡住了视线,郑宵只能看见女主人的身影,她似乎把饭菜放在什么地方,此时正看着仓库的角落。
“出来吃饭吧。”女主人向着仓库里叫道。
这句话郑宵听懂了,但是却只让他的疑惑变得更深。这家里只有夫妇二人,可是男主人今天进城去有事,现在家里应该没有别人才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回答道:“妈妈,你怎么才来?”
郑宵的心不由沉了下去——那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的声音,而“妈妈”两个字郑宵是能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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