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破旧的房间内,莱娜靠在在床头边,双眼无神的看着雨水从天花板的某处落下,在满溢的盆中激起水波——母亲已经死了,接下来的生活就要靠她自己了。
母亲…当了十几年妓女,也终于能解脱了,可为什么在临死前还要哭呢?莱娜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愿意明白,母亲是在担心自己怎么活下去。
怎么活下去?在这个垃圾世界怎么活下去?莱娜突然嘲讽的哼了一声,吓跑了一旁的老鼠,自己当初转生过来的时候没被冻死就是最遗憾的事了。
转生啊…莱娜揉了揉脑袋,记忆把她拉回到她醒来后第一次睁眼——那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天空,鹅毛大雪砸在了她的脸上,要不是寒冷得让人感觉到刺痛,她还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
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就当她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一段沉重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了——女人痛苦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哦,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无家可归啊。
所以,两个无家可归的人相依为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
“莱娜!把衣服递给我一下!”客人走了以后,卡拉冲着莱娜藏身的柜子喊道。
“为什么每次我都得躲起来不可?”把被随意扔掉的衣服捡起来扔给卡拉,莱娜不满的抱怨了起来。
“没人希望自己嫖娼还有个小屁孩搁旁边看着。”不满的咂咂嘴,莱娜也找不到反驳的余地。
“病好点了没?”她又问道。
闻言,卡拉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起来,低沉的回答说:“好不了的,你也应该清楚。”莱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过来,让我看看你。”卡拉勉强拉高了声音,努力让自己显得兴致高昂起来。
“好——”听话的把脸凑了过去,莱娜也配合她笑了笑。
“啧啧啧,长的倒是一天比一天好看了…不过这耳朵但是有些显眼。”闻言,莱娜摸了摸自己细长的耳朵,那是精灵的象征。
精灵,一个充满着异世界色彩的种族,就算是在克特拉大陆上也是极为稀少的存在…而且,他们还有些强烈的排外性。按常理来说,精灵是不会任由同类被抛弃的,不过嘛,凡事总有意外,而莱娜恰巧就是这个意外。
“绮尔维…绮尔维…这是到底是哪个家族呢?”嘀咕着莱娜的姓氏,卡拉又开始念叨着她早就说烂了的事情。
卡拉曾经是贵族的女儿,不过她的父亲在最关键的时候站错了队才让她沦落到如今的这种地步。
当然,这些莱娜能了解的不过是皮毛,而她也并不关心卡拉过去的身世——卡拉就是卡拉,她莱娜的母亲,仅此而已。
“把书拿过来,咱们昨天讲到哪了?”卡拉整理好衣服,又使唤着莱娜去拿书。
“啊~今天也要讲吗?”嘴上抱怨着,莱娜却很老实的去从刚才藏身的柜子中把一本厚厚的书。对于这样一个温饱都难以解决的家庭,卡拉却舍得花大价钱去买一本史书去教莱娜读书学史,对于卡拉来说,那种贵族高傲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哪怕自己再怎么落魄也不能在教育方面怠慢了自己的孩子。
“昨天讲到了…七贤者了吧?七贤者在成功抵御魔族之后各自创立了自己的国家,七国分别是——莱茵特朗,也就是我们的国家。弗威斯坎、格莫德、裴希拉尔、艾法克尼、索利塔纳以及隐世的精灵族部落翠庭…”卡拉指着书上的地图侃侃而谈,从她的身上丝毫看不出妓女的身影。
“十几年前那几个国家不还联合攻击咱们嘛。”莱娜鼓着气,不满的说道。
“这个啊…就要说起一个叫做弗丽德尔的魔女的预言了…妈妈以后给你讲好不好?”卡拉抚摸着莱娜的头,笑着问道。可她心里清楚,假如当初弗丽德尔没有把那个预言公布出来的话,她们母女二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所以她不谈并不是时候没到,而是她心里对弗丽德尔的偏见导致的。
但她对弗丽德尔的偏见不会加注在她孩子的身上,身为她卡拉的孩子,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问题,只从别人的口中看问题是愚蠢的表现。
卡拉耐心的讲解着克特拉大陆的历史,看着面前银发少女睁大着双眼的可爱模样,卡拉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的女儿一定不会局限于这种小地方的,她会有更好的人生…所以…
所以卡拉死了,死在了一个刮着狂风的晚上,得了梅毒的人都意识到自己会有这一天,而这一天终于来了。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卡拉的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莱娜…最起码,别像我一样。”
……
冰冷的雨水滴在了莱娜的手上——又下雨了啊。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莱娜拖着疲惫的身体开了门,头也不抬的说道:“卡拉死了,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卡拉女士死了吗?那就有些难办了…”
女士?莱娜抬起头,面前站着的的不是以往的那群邋遢的大汉,而是一个有着一头金发,面容清秀,一双绿眸熠熠生辉的少年。
莱娜歪了歪头,显然他来找卡拉另有所图。
“我是她女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她领养的女儿。”莱娜说道。
“我是特地来找卡拉女士的,她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如果卡拉女士已经过世了的话,那么根据维利安先生生前的意思,您会代替您母亲继承法鲁拉庄园。”
在短暂的呆滞过后,莱娜终于理解了这人说的话。
继承庄园?卡拉过去确实是一名贵族不错…但不管怎么说继承一座庄园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不过,如果能通过他们把卡拉下葬的话,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那,请先帮我把我母亲下葬吧。”
卡拉最后被埋到了一座公墓,细雨绵绵不绝,莱娜银白的发丝上被沾了不少的水珠。在金发少年诧异的眼光下,莱娜对着卡拉的墓碑磕了三个头,看到她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后,金发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的把她搀起来,从怀中抽出手帕把她额头上的泥土擦干净,说道:“让我们回去吧,小姐。”
抬起疲惫不堪的眼睛,她呢喃着说:“你叫什么…”
“尼恩…”短暂的思考过后,金发少年又说道:“尼恩·穆瑞拉。”
……
当尼恩把那个破旧不堪的房门推开时,他好像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到一个尸体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而自己也一定会无功而返。
可当他看到那个衣衫破旧的银发少女时,他心跳的速度久违的产生了变化。他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种事,理性告诉他这是因为失望后又看到希望所导致的,不过显然这说法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他甚至不敢去直视那双令人目眩神迷的蓝眼睛,身为一个人,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暧昧的危险。
甚至当听到此行的目标卡拉已经死了后,他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样以来这庄园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给面前这个少女了,不需要任何不光彩的手段——他有了想要一直陪着这少女的冲动。
好吧,面对这么多非理性的想法,连他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一见钟情了。
顺从少女的意思把卡拉下了葬,尽管她奇怪的举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借着帮她擦额头的功夫,尼恩才终于发现她那细长的耳朵。
精灵一族的人,会知道自己原来的姓氏吗?假如知道自己原来的姓氏,自己这么多年的出逃不就是没有任何意义吗?
所以,在少女询问他名字的时候,他撒了个谎,一个双方都心知肚明,却又不去戳破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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