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篇
一
雨下的很大，天空灰蒙蒙的。
雨滴里有些许黑乎乎的颗粒状物体，想想应该是灰分。
人类的典籍中，无论正史还是诗歌、散文、传说、异闻，有一本算一本，从没有被发现说过任何一句魔族的好话。在人类重新昌盛之前，无论是人类数量的骤减，还是人类奴隶贸易，都和魔族脱不了干系。
诗文中，魔族领域的周围有着漆黑的河流，然后是扭曲焦黑的干枯树林，狰狞的枝干仿佛是在向行人哀嚎；到了魔都，更是阴森得让人不时发怵：血迹斑斑的高大城墙，锈迹斑驳的大门，紫黑色的天空……盘旋的怪鸟又加深了这份静谧——或者说，肃杀。
千百年来，对于人类来说，魔族就是敌人和恐怖的代名词。
现在是白天，魔都上空盖着层层阴云。稍有锈蚀的城门半开着，些许车马出入城内外，单就这点来说的确没什么恐怖之处。
“在这里需要一点伪装——但带着面具又会让魔族生疑……”仰望高大的城墙，我自言自语道。“魔族，对我来说，不算是陌生的种族了吧，倒也谈不上怎么可怕——经常发动大规模战争而已，哈哈。”
伪装还算合格，让我安安全全地过了大门。侧身闪进城门后，我揪着兜帽，紧张地四处张望。城内的布景和各处记载差别不大：（以人类视角）奇形怪状的、无家可归、瘫在屋下一隅的乞讨者，露着长而黑、坚硬的角的卫兵，以及充满沧桑感的一栋栋古老建筑，布满残破涂鸦的墙壁，悬挂着羊头兽角的幽暗房门……
看样子快要到中午了。旅途中难得来一次城市，我也想赶快找一家普通的正经饭馆来填饱肚子。
典籍记载，魔族的食物种类繁多切大多诡异不能接受，上到山巅的雪绒，下至地底的怪虫。有时，在配菜中甚至有着看一眼就足以头皮发麻的——黑褐色……
想到这，我还是犹豫了一会，但是还是经不住饥饿。一抬头，前面就是一家不大的餐馆：几张小桌，几副椅子，都有些年头了；由于没有顾客，应该是老板的大叔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着烟，没有想象的那么凶神恶煞。“看上去还算正常……就随便点些相对正常的菜吧。只是吃个饭，应该不能出问题吧……”我自言自语道。
拿定主意，我微笑着向门口的老板招招手，跨过了早已被磨得发光的门槛。“我想随便来点东西填填肚子，能给我份菜单吗？”
老板一挑眉毛，慢慢站起身来，拍拍围裙，一手将椅子推进桌下，另一只手指了指窗户旁的一张桌子。我这才看见，店内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只在角落里掩着一个正在翻阅菜单的小丫头，估计是店里的孩子。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对可爱的小角刚刚露头，钝钝的、圆圆的，奶黄的色泽很是幼嫩。她套着一件宽大的衬衫，过长的下摆甚至盖住了她的短裤；细细的双腿搭在对面的椅子上，不老实的小脚丫摇来摇去，甩掉了一只拖鞋，也甩得脚踝上的铃铛不停发出清脆的响声。
“哦哦！来客人了来客人了！”一看见我，小丫头就像是遇到了最好的朋友一样，激动得两眼放光。她拍拍身旁的空椅子招呼我在她身边就座，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仅有一份的）菜单向我介绍菜品。
“看这一页的——这个！看着就很好吃吧！对吧！我最喜欢吃了！烧……什么什么鱼。这个也很不错！好大一盘香喷喷的肉！每次只有过节我才能吃到的！…嗯嗯还有还有……
“额……”刚刚见面的魔族小丫头热情满满地拉着我看菜单，铃铛响个不停。虽然她还不认识多少字，但是按照她东指西指的热情推荐，这家店好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那就听你的咯，好像这个就很不错。”我指了指刚刚她推荐的什么什么香喷喷的肉说道，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兴奋地用力点头。
“狼叔狼叔！给我也来一份哦！！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她喜出望外朝老板喊叫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看透了她的小小心思。
“就知道吃！做这东西很麻烦的！原料都没有了，想吃就自己去把东西买齐了吧！喏，拿着这个单子去！”老板随手扯来一张纸，写了几笔，没好气地递给欢呼蹦跳过去的小丫头。
“这么小的孩子就能跑腿了啊，还挺厉害的。”看着小丫头跳着跑出去，我笑到。
“也不小了吧。最开始也闹了不少笑话，比如迷路什么的……买了几次就好多了。另外，你——是人类吧？”老板点了根烟，倚着柜台。
“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这点伪装我也不是看不出来——哪能缺什么材料呢？只是找个借口，也好确认一下。好久没有看到有人类来了，真是难得。称呼嘛，叫我狼叔就行……”
他上下打量着我，扫了几眼后，他又开口：“看样子你应该也没找好住处——不好找，对吧？跟我去楼上收拾个房间吧，不额外收你的住宿费用……”他转过身，把着掉漆的扶手，小声补了一句：“陪陪我也好。”
“身边有个孩子，还不够热闹吗？”
“……不一样的。她是我捡来的魔族孤儿，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怎么说，到底还是魔族。”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噼啪声，伴随着清脆的铃铛乱响，听着就知道是小丫头急匆匆地疯跑了回来。
“呜哦哦哦哦——！我回来啦！我饿啦我饿啦！”我一转身，小丫头拎着袋子飞身扑过来抱住了我。“吃饭咯吃饭咯！大哥哥也一起！”
“老实一点！”狼叔板着脸喝到。“要我说几遍才能文静安分一点！”
“噗——略略略！”小丫头冲他吐着舌头做鬼脸，随即躲在了我的身后。
“东西给我，我去厨房。你赶快带着他去上楼收拾房间。就把你那一间好好收拾收拾当客房用，反正晚上你也不会睡你自己的床……”
“好……诶！？难道说大哥哥要住在这？——太好啦！大哥哥，多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吧！”小丫头从我身后跃出来，蹦的老高，拽着我的手兴奋地拉着我上楼梯。
“有故事也不会给你讲的，看你这么淘气。”忍不住想逗逗她，我也开起了玩笑。
“我才不淘气呢！快点快点，来这边，给你看看我的房间。”说着，她推开了老旧的木门，又绕到我的身后，把我推进了她的小房间。
“诶诶——”
“进来进来！你就先坐在我的床上吧！我去给你拿点好东西！”说完，她又跑了出去，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房间不大，但基本的家具都还齐全。被子叠的皱皱巴巴的，倒不如说是挤成了一团；床头随意地倒着几个玩偶，地上也胡乱地放着些小物件；淡黄色的老旧墙面低处，几个小小的脚印和手印格外显眼。虽然是很干净的房间，但是并没有闺房的整洁。窗户朝阳，即使是阴天房间里也不需要点油灯，可惜了，如果是晴天的话，想必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洒满明媚的阳光吧。
“嘿咻，呃——好沉……”身后传来小丫头的声音，我起身一看，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梯子，正费力地要拖到门口。“大哥哥，快来帮我抬一下，我抬不动了——”
“抬进房间里面？话说你从哪里弄来的……”
“嗯，谢谢大哥哥。梯子一直放在楼梯旁边啊，刚刚上楼时没有看到么？”
“弄到房间里干嘛？”
“架在这里，这上面有个天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在脏脚印的正上方，的确有个小小的天窗。
“所以这些脚印……”
“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小丫头赶忙摇头，踢掉拖鞋抬起脚对了上去说：“你看，比我的脚小了一圈呢，怎么可能是我……对吧？”觉察到我怀疑的目光，她立刻害羞地低下头，背过手，脚趾头恨不得在地上扣出个三室一厅。过了几秒，又怯怯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躲躲闪闪的，脸颊通红，撅着嘴小声说：其实……是我好久之前弄的……”
“哈哈，那么，天窗该怎么打开呢？”我抬起梯子，靠墙架稳。
“我来开！先爬上去咯！”
“当心！”我紧紧地把住梯子，担心毛糙的小丫头出现闪失。只见她熟练地在天窗上鼓捣了几下，用力一拍，厚重的实木天窗就被翻到了天台上。接着，她把住天台的扶手，用力一撑，灵巧地跳了上去，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不一会，她的小脑袋出现在天窗里，嬉笑着向我喊到：“大哥哥也上来吧！快来快来！”
“嗯嗯——还挺麻烦的。”
“哈哈，大哥哥好慢啊，明明一下子就可以上来的！”
“不要这样嘲笑我啦……我是因为害怕摔下去，所以爬的不如你快。倒不如说，哪还有人在下面帮我扶着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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