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无论哪个世界，过年探访亲戚都是这个样子“新年好啊，给你们拜年啦。”“带来的东西放在哪啊？”“不用不用，哎呀没必要，真的不用，我不能拿红包。”“那我先走啦，没办法还有几家今天得走完。”主人来宾和善得笑着打太极，宾主尽欢。
该说不说确实很折磨，但一想到来年他就不来了，薛莫就感觉有一种丰收的喜悦，拜年完之后非常开心，浑身充满了力量。
江夏市啊，虽然平时说起来是全国大城市，近代名城，说起全国大城市肯定榜上有名。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不友好——他的大学太多了，这里啥都缺，就算不缺大学生。
薛琪这个成绩可以考上个一本，但要是说考上名牌大学还是有点难度的。在江夏市发展的话不能说毫无立足之地，只能说艰难得很。薛莫更不用说，堪堪本科的成绩，一不小心就是上辈子的老路。对于二人来说，要么去小地方发展吃人才政策平静美好，要么去大城市卷几年回家，总之留在江夏市，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走完最后一个亲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这么久，薛莫也很是劳累，因为过年出租车涨价得太厉害，今天他算是徒步走了半个江夏市。
冬天的晚上八点天已经很黑了。大年初二有些店铺也已经开门了，到处都是店铺外放过年金曲的声音，当真是喜气洋洋。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歌声中，薛莫看见了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女孩，身旁还放着几瓶空着的酒瓶。她蜷缩着身体看向地面，存在的本身仿佛就算这正能量画面的讽刺。
过年不想回家吗，薛莫也经历过这种事情。回去也不过是给家里人添乱罢了。大年夜给父母妹妹发一个几百块钱的红包袋子里就没什么钱了。打开两包方便面泡上，再放上一个蛋，打开一瓶啤酒，听着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吃下去然后早一点睡，这就是他参加工作之后的年。
多亏也没过上几年他就死了，转生后的第一个年是在医院的床上度过的，男护士抱着他给他唱歌，带着他看还颇有意思的春节联欢晚会，其他的还在值班的护士也在，有说有笑的，真是一段漫长而幸福的日子。如果他没有转生，估计也是在宿舍里吃泡面度过的吧。
“雨希啊，喝酒对身体不好。”薛莫坐在艾雨希的身边，拿起一个立着的酒瓶摇了摇，感受着里面的重量，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玩意到底有啥好喝的，为啥他上辈子会买呢。他不理解。
“我知道。”艾雨希似乎早就知道薛莫来了。“就喝一点。”
过年为什么不回去？这个问题他们两人都知道。
最近在干嘛，是不是有事在瞒着他？这个问题如果艾雨希想说她自然会说，如果她不想说，薛莫问她也毫无意义。
“你说你当年那个小男友是不是也是大年初二来找你麻烦的？”薛莫又抓起一个酒瓶摇了摇。“你说这算不算报应啊，雨希？”
“应该是吧。”艾雨希笑了笑，但周围的灯光似乎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明明就谈过那一个，现在我连人家名字都不记得了。不过你记错了小莫，人家大年三十来的。”
“我们也认识很久了，艾雨希。”薛莫放下酒瓶。“就算你对我做过那种事，我都没有骂过你。”
“我知道，谢谢你。”艾雨希的脸上那副“笑容”渐渐消失了，化作一声叹息。“我真是个畜生。”
薛莫上辈子也曾幻想过，有一个人能够容纳他的缺点，把他从漫长而痛苦的人生中解放出来，摸着他的脑袋说你做的很好了，不是你的错，你很努力了，你也应该得到幸福，让他在她的怀里哭泣，揉一揉他已经麻木的内心，他会为她奋斗为她努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住她，说谢谢你，幸好有你在。
但说到底，这样的天使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艾雨希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拥进温暖的怀抱。“我不知道你经历了啥，雨希，虽然我这么说肯定是一个绿茶，但我还是想说，你可以试着依靠我。”
他拯救不了所有人，但他起码可以和别人依偎着互相取暖。
“没事的，小莫。”艾雨希挣脱，挤出笑容。“我找到了个教小学生打篮球的兼职，老板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学长，一个班二十多个人，上一节课一个学生能拿二十块钱的提成，很快，很快我就攒够出去租房子的钱，我一个人生活......”
薛莫拿出纸巾，拭去艾雨希的眼泪“你哭了。”
艾雨希的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已经有些崩溃了，由着薛莫擦拭着眼泪。“我就上江夏体校，他对于体育成绩好的学生有减免学费的政策，努努力我可以拿到，到时候暑假再开个班我去教，可以拿几千块钱当生活费。到那时候就好了，那时候我就不用再向她们要钱了，我就不用再见她们了.......”
这孩子，又哭又笑的。薛莫的纸巾很快就擦完了。他抓着袖子轻轻擦着艾雨希越来越多的泪水。
“小莫，你不用管我了，我就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就回家，你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你......”再这样下去，艾雨希感觉连剩下的笑容都坚持不住了。
“她们是错的。”薛莫捧着艾雨希的脸，一字一句得说道。
艾雨希呆呆地看着薛莫的模样，感受着薛莫手心的温暖。
小莫，也哭了？
“她们是错的，她们不配为人母父。 她们给了你肉体给了你物质，但其他的东西她们什么也没给你。”薛莫喃喃道，像是告诉艾雨希又像是说给自己。
“错的不是你，一直错的都不是你，错的是她们，你什么都没做错。”薛莫此时泪水已经滑过脸颊，但他没有意识到。他再一次把艾雨希拥入怀里。“想哭就哭吧。”
仿佛是打开了水龙头，艾雨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薛莫的怀里呜呜得哭着，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薛莫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怀里女孩的后背，感受着女孩因为哭得太用力一抽一抽的颈部，良久，叹了一口气。
有人经过看到这副场景，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太大了，还有些人递来纸巾，薛莫接过纸巾，轻声道谢。
不知过了多久，小兽发泄完了自己的情感，抬头看着薛莫。薛莫早已擦干净自己的泪痕，只有一双哭过的眼睛还亮晶晶的。
“擦一下吧。”薛莫递过一张纸。
艾雨希接过纸巾，突然道“小莫，我喜欢你。”
薛莫笑了笑“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
艾雨希也笑了，擦干净了自己的脸。
但你这样子，我怎么可能不再喜欢你啊，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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