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周六。
宇天桥和同事出去打羽毛球,这是他一周中唯一的运动量。
周六是健身房高峰期,陈湘当然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只剩下李郁欣一人。
双休日无法让她开心,她没有和朋友们出去玩的兴致,也无法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自从和哥哥吵翻后就一直如此。
宇墨和黎雨,应该正在健身房挥洒青春的汗水吧?真好啊,真好啊,哼……
正当她把某样东西从衣柜里拿出来想缓解消极情绪时——
咚咚咚!
“?”
有人敲门,是爸爸或者妈妈吗?临时有事回家?
“来了——”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
“……嗨?”
门外是黎雨。
她今天居然没去健身房。
“黎雨姐……?”
“嗨,郁欣,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不会是和哥哥有关的事吧?”
“啊哈哈……其实,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
她指了指自己背后,宇墨像个幽灵一样冒了出来,有点尴尬地挪开视线。
“!!”
一看到他,郁欣就立刻把门拉上——但黎雨快了一步,她早有准备,及时用脚挡住了门。
“黎雨姐……!”
郁欣想使劲把门关上,但又怕夹疼了黎雨的脚,黎雨趁这个机会抓住门把强行把门拉开。
“你、你别进来!”
“郁欣!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现在不想!”
“别这么倔嘛!”
郁欣在门内,黎雨在门外,她们抓着门把开始了一场拔河——但这小小的体力比拼很快有了结果。黎雨体重更重,一个月的高强度锻炼也让她臂力大有进步,很快就拉开了门,强行挤了进去。
在门被重新关上的一瞬间,她对在门外看呆了的宇墨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交给我吧”。
“都说让你别进来了!这是我的房间!”
郁欣急急急急。
“但没有更合适的谈话地点了吧?就那种、属于闺蜜的秘密话题之类…………的?”
黎雨这才有机会看清楚郁欣的房间。
她手里正攥着个和她尺码明显不符的汗衫,似乎正试图把它藏起来,但晚了一步。
总觉得,这衣服有点眼熟?
两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
“……”
“……”
“……这件衣服,好像是宇墨的?”
“…………同款。”
“同款?”
“只是,同款,而已。”
“但,领口的污渍……”
“咋了?”
“我们之前吃午饭的时候,他把醋包撒上去了,领口……还沾着呢。”
“我之前穿着的时候也弄脏了,好巧。”
“喔,好巧。”
“……”
“……”
“……”
“……内个,呃,你床头柜上那个是?”
黎雨指向放在她床头柜上的小相框,郁欣立刻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把相框盖在桌面上,但还是被黎雨看到了。
“那个,好像是,宇墨的照片?”
“……你看错了。”
“但我不近视啊……”
“只是之前过年被拉去照的全家福罢了。”
“你把宇墨从全家福上单独剪下来装相框……?”
“你看错了。”
“但——”
“你看错了!!!”
郁欣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地想把衣服和相框塞进衣橱,但衣橱一开,更多东西露了出来——
印着宇墨面部特写的小枕头。
来历不明的男式四角内裤。
塞满可疑照片的相册。
其中任意一个暴露的话都是直接社死的程度。
郁欣整个人都僵住了,发出迷之吚吚呜呜的声音。
何止郁欣,连黎雨都傻了。
说起来,陈湘曾跟黎雨吐槽过郁欣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她的房间,更不让任何人帮她打扫卫生,那个乖巧的孩子唯独在这一点上从来不让步,让她有点头疼。
现在黎雨知道原因了。
二刺螈里才有的傻卵剧情居然在现实里出现了。
土到极致就tm是潮。
————————
宇墨正在房门外等待。
郁欣的房门隔音很好,他只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似乎是争吵的声音?她俩该不会出啥事吧?他该不该出面?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一道缝。
黎雨神神秘秘地探出个头,她的表情突出一个微妙。
“黎雨?你和郁欣怎样了?如果你说服不了她的话不要勉强——”
“宇墨。”
“嗯?”
“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
“就……先离开家,下楼散个步,买瓶可乐之类的?”
“为啥?”
“求你了!相信我,你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行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姑且还是听她的吧,他会等在家门外,如果十分钟后还没结果的话他就会强行进去。
————————
“我,姑且让他先回避了。”
“…………”
郁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像个被押上法庭的囚犯。
“……郁欣?”
“……”
“内个,郁欣?”
“……”
“呃……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呃……‘癖好’?我不会说什么的……”
“…………呜。”
“诶?”
“呜呜呜呜噫呜呜噫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她哭了。
“别哭啊!兄控什么的……呃……反正没血缘关系不是吗?虽然现实里不常见但二刺螈里是标配啊!”
“‘兄控’是什么意思?”
“就是最喜欢欧尼酱——啊你们兄妹平时都不看冻鳗来着——就是超超超喜欢哥哥的妹妹或弟弟的意思!”
“我才不是!!”
“……真的?”
黎雨瞟了一眼郁欣的诸多收藏品。
其中有几件已经触碰到违法边缘了。
“……………………………………………………………………………………………………………………好吧,我是!行了吧!好几年前就是了!”
实在绷不住的郁欣终于承认了。
整个人都跟蔫了一样。
“三刺螈居然真的存在兄控啊……但是,郁欣,既然你喜欢哥哥,那为什么还要跟他把关系搞僵?为什么会要莫名其妙生气?恕我直言你对他有点……无理取闹了……”
“你问我这个……这不废话吗……”
为啥发火?
为啥胡搅蛮缠?
那还用说吗!?
“哥哥莫名其妙就有了女朋友要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嘛!再强颜欢笑也有极限的啊!!你知道我有多希望取代你的位置吗!?”
“但你明明很喜欢他啊!为什么——”
“因为这样很怪啊!很怪啊!!哥哥妹妹什么的,虽然没血缘关系但果然还是很怪吧!?妈妈会怎么想?爸爸会怎么想?街坊邻居会怎么想?这又不是狗血电视剧,没人会祝福我的感情的!”
“……所以,你才故意疏远他,和他保持距离?”
“我——已经——很努力了啊!从小就在努力了!努力让自己讨厌他!‘只要保持距离就能让感情冷却下来’,‘不可能被允许的感情会随着成长淡化’,我希望如此——能这样就好了!但是,但是,但是……”
她的声音里已经混入哭腔了。
“没用……完全是反作用啊!越压抑就越渴望,越疏远就越想得到!发觉他有女朋友的时候我简直要憋疯了!这种躁动你能理解吗!?”
“呃,对、对不起?”
“你别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
“啊好的谢谢但……但……这些东西……宇墨的衣服什么的内裤什么的照片什么的……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想和他保持距离吗?有点哈人啊……”
“我、我总得想办法排解吧?总不能放任情绪超过阈值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而且,你也劝我和他保持距离什么的……还和他吵架让他和我分手……”
“我喜欢他,但我忘了为什么会喜欢他,很奇怪不是吗!?哥哥他绝对藏着什么秘密,可能是很危险的事!”
“真实想法是?”
“反正哥哥也不喜欢你,最后不欢而散的时候你们都会受伤,对谁都不好……不如……不如……”
“更真实的想法是?”
“我嫉妒了,嫉妒到连装好孩子都做不到了。”
郁欣摊牌了。
她脱力般瘫坐在床边,脸埋在双手里,再也装不下去了。
黎雨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坐到她身边,轻抚她的背。
良久……
“………………对不起。”
郁欣终于用干涩的喉咙挤出声音。
“对不起……明明自私的是我……闹别扭的是我……却对着你们发脾气……伤害了你,更伤害了哥哥……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向我吐露心声就好,一直以来憋坏了吧?”
“嗯……”
郁欣轻轻把头靠在黎雨肩膀上,弱弱地说道:“可以把这当做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吗?别告诉别人,尤其是哥哥,千万别告诉他……”
“宇墨很通情达理的哦,一定会理解你的。”
“但我还没做好准备,他应该也是……所以……求你了……”
“好的,我会保守秘密,但有条件。”
“条件?”
“向他道歉吧。”
“……做不到。”
“因为怕这份感情暴露吗?”
“……嗯。”
“那我陪你一起去道歉吧,这样你也能镇定一点。”
“…………”
郁欣从指缝间瞄了黎雨一眼,又迅速地遮住脸。
“黎雨姐,你真奇怪……”
“我奇怪……?”
“那是你的男朋友哦。”
“姑且只是名义上的啦……”
“有一个和你男朋友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六年的女生,向你摊牌自己喜欢他,你居然不觉得抵触吗?你都做被你大发雷霆打一顿的准备了……”
“呃,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该发脾气的……但……”
黎雨轻轻拿开郁欣的手,温柔地直视她的眼睛。
“我很喜欢宇墨,而郁欣你……你陪我一起游泳,陪我聊天,一起玩,已经很久没有同龄异性对我这么好了,所以……不论是宇墨,还是你,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真的?”
“真的哦,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能和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太宽宏大量了……”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宇墨和陈阿姨的疏远,会不会就是从你开始和他保持距离开始的?她看到亲女儿对继子抗拒的态度产生了误解,误解产生了距离,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
“…………”
“宇墨跟我说过他是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的类型,他爸爸大概也是比较闷……说难听点就是情商低的人吧?而阿姨又对宇墨有误解,所以结果就是……宇墨在家里就像个外来者一样,没人主动去理解他,他也不会去质问,要不是有他在学校被挑衅这事作为契机,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吧?我虽然不希望怪罪你,但……‘宇墨在家里一点也不开心’这事,相当一部分责任在你。”
黎雨说得很认真,非常认真,她比表面看上去更能洞察人心。
“所以郁欣,我希望……你明白吧?”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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