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殷睁开了眼睛。
但是她的面部肌肉没有一丝感觉，似乎她根本没有眼皮，但眼前的景象却是愈加清晰起来。
周围一片漆黑，漆黑得浓郁、粘稠，就如同自己身处幽暗深邃的泥沼中，手脚都被虚无缥缈的黑暗束缚着。
可她依然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坐在她对面的一位少女。
因为这里是梦境。
这个梦境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说来也奇怪，虽然东方殷能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在梦境之中，但她的思考能力并没有因为梦境而削弱，反倒是更加敏捷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来自己在三岁半的某一天上午吃的奶水的温度是多少。
“好久不见了，殷。”
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如流水般随意披散至脚踝，她的声音冰冷而空灵，凝视着她的猩红眸子中仿佛不带有任何一丝感情。
这是从她小时候就出现在这个梦境中的少女。
“啊，好久，好久不见……”
东方殷也打了个招呼。
虽然少女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东方殷还是习惯性地露出了笑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这个少女就出现在了她的梦境中。
这个少女就如同她的老友一般，只要相见就会耐心地听她倾诉生活中的糟心事、陪她聊天解闷。
她不知道少女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亲近，但好歹是一个懂得倾听的朋友。
随着东方殷年龄的增加，她自己在梦境中的形象也在逐渐变得成熟。但少女的外貌就仿佛定格了一般，数十年都还是那个样子。
银白的长发、猩红的眸子、精致的外貌……完美戳中东方殷的xp。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脑内幻想出一位美丽的少女陪她聊天，或许是她数十年如一日母胎单身的缘故？
也有可能是她精神分裂了。
“你今天心情不好……不，应该说是好心情占三成，坏心情占七成。”
少女一发言就仿佛看透了东方殷的心思。
这在东方殷看来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既然对方是自己在脑内幻想出的一个人物，那么也许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潜意识，所以对方能看透自己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嗯……你猜得没错。有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
“说说看。”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穿越进了我制作的游戏里变成了女生……喏，你看，我现在的形象还是女生。这个感觉很新奇，感觉就像是穿越到了异世界一样。”
说着，东方殷低头瞅了瞅自己胸前的硕大。
“哦，这的确是好消息……那么坏消息呢？”
“我感觉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到我不想相信，因为这个梦里有着很多让我不想面对的东西，感觉像是一场噩梦。”
“哦，这听起来很糟糕。”
“你也觉得吧？”
“嗯。”
东方殷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梦虽然十分真实，就好像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异世界一样。但在个梦里她不是主角，每天只能在生死徘徊间苟活，完全没有小说中的那种无双的爽感。
这个感觉太糟糕了。
虽然自己经常说想要穿越到异世界，但一比较看来，还是在现实世界老老实实做游戏比较安全。
“嗯……另一个坏消息呢？”
“我因为兴趣爱好写的那本网络小说《阿撒托斯的自传》提交的签约申请被编辑回复了。”
“哦，编辑怎么回复的？”
“她说，感谢你在本网站投入的精力，但请你去祸害别的网站吧。”
说到这里，东方殷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从小就有写小说的爱好，已经为此切了五本书练笔了。那本已经写了一百万字刚刚达到签约标准的小说《阿撒托斯的自传》是她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本，没想到还是被编辑无情地给否认了。
“哦，那本书啊，我看了，写的挺好的。”
“你看了？”
“嗯……深海的鱼人、修格斯、古老者、黄衣之主、还有大闹钟格赫罗斯……我感觉你写的挺有意思的。”
听到少女的赞赏，东方殷愣了愣。
她虽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写的小说会被别人夸奖，但转念一想这也挺合理。
毕竟少女是自己潜意识幻想出来的，她对自己写的小说表示赞赏也是符合自己的期望。
不过，自己居然让自己的潜意识化作的少女赞赏自己的扑街小说，感觉自己是有够无耻的。
“怎么了？”
“啊，听到你认可我写的小说，我还是有点惊讶的。”
“为什么？”
“因为别人都不认可我……”
“你就是你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意见？”
“但是，人生活在这个世界，终究要是活在别人的评价中的……”
说到这里，东方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
她其实是一个心理比较敏感的人，十分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周围人对她的每一句评论她都会记在心里思索很久，无论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善意还是恶意。
这也导致，只要别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有些不好听的话，她都会难受好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她真的想过：干脆自己穿越进异世界吧，抛弃自己原来的一切身份，让自己成为龙傲天主角，让自己尽情地开无双到处装，让自己尽情地收获快感。
但是她也想过，如果真的穿越到了异世界，变成了主角，拥有的主角的记忆，她真的能无双起来么？
只有那些有着超高智商的主角、有着超强思维的主角才能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吧？
她曾意淫过，如果自己也有那样的超强思维有多好。
那样就可以对自己未来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地考虑自己生存的着落。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有了那种思维，自己还是自己么？
她忽然想起了某本小说中的一句话：
【我们代替你们进行思考，于是，你们的文明便是我们的了。】
如果自己获得了异世界主角的那种思维，不就意味着自己的思维正在被代替么？不就意味着自己的思维正在慢慢变成别人的么？
这不就是一种另类的死亡？
想到这里，东方殷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自己是在梦里，还好自己穿越异世界的体验是一个梦，还好自己有着现实世界的身份与故事……
“你怎么知道是梦呢？”
突然间，银发少女开口问道。
“你真的认为自己有所谓的【现实】的记忆么？”
“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一个梦？”
听到这里，东方殷瞳孔一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不可能，我在现实中是个游戏策划，我只是做了一个穿越进游戏的梦罢了……我，我只是……”
“那你告诉我，你在所谓的现实的名字是什么？你是男性女性？你是什么种族？”
少女的话，让东方殷顿时神情一滞。
一股凉意瞬间涌上天灵盖。
“不……不可能，不可能！……不……”东方殷恐惧地发现，自己竟然回想不起来她在现实的名字与身份。
自己对现实的全部记忆，就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是个游戏策划。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好像记忆模块丢失了一般。
她努力进行回忆，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被一层水雾遮挡住了，脑海中的任何画面都是如此的虚幻，虚幻到好像是特意编造出来的一样。
自己难道不只是做了个穿越进游戏的梦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到底是谁！？
“看来，你还在抗拒内心的自己。”少女看着陷入混乱的东方殷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朝着东方殷的额头轻轻一点。
“天亮了，你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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