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点,太阳依然在头顶,而现在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巡游。
不过也没有持续多久。在父亲的提议下,我决定提前去芙丽尔·范·科西亚家的城堡,这样才能避开修道院的追查。
我为了甩开可能的追兵,全速向城中心前进,只要有卫兵拦下我,我就把科西亚徽章展示给他们,而他们甚至都不敢接,低着头恭敬的请我离开,生怕惹怒我。
权利还真的是让人甘之如饴啊……
我来到科西亚城中心,只需要再过一条通向城堡的长桥,便可以暂时解脱了。
半路上父亲突然对我说道:
“你的背后有狼的阴影。”
祂的话吓到我了,我急忙回头,但身后除了平坦的桥梁以外什么都没有,我便向祂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祂是这么告诉我的。
狼。诸狼之母,痛苦复仇之神,名曰芬哈提尔。
祂诞生于一切仇恨的存在,想要杀死祂,“除非一切的受背叛者大仇得报,否则诸狼之母会永远仇恨毁灭一切。”
祂象征不灭的复仇意志。
是的,我好像从几本冷门的书上读到过类似的话。例如“这是人与动物的底线。”“因信称义,叩门即启。”之类的箴言。
听完后我的背后冷汗直流,再次回头观望,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也明白父亲对我说这话时的担忧了。
沉溺于复仇吗?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无论如何,我都欠院长一笔,他收养了我,教育了我,给予我知识。
即便是他把我作为人质,在玛菲亚战争时期也算是情有可原的,没有直接杀死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把我甩给别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杀死院长这件事我办不到,自然也不可能产生恨意了。
父亲听到我这么想,倒没有什么为难。祂
反而给我兴致勃勃的讲了这段历史:诸神已相约互相不直接为敌,而挑选祂们的眷属,门徒和信众互相征战。
一位神祇有七位眷属,一位眷属又有七位门徒,一位门徒又会有七位教徒,而教徒又能号召千千万的信众。
七七七七七七七……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数字在这个世界里总是被着重对待。
它象征着什么呢?魔法的七条道路?七段被遗忘的历史?还是说最初的七位非人之神?
我想学习魔法,但父亲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他还是决定传授给我一点祂们的技艺,而院长从没告诉过我这些。
祂将祂们的魔法,称之为“通用”。确实,即便是没有一丁点魔法天赋的人都可以从诸神身上得到回应。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魔法道路者愿意主动与上界的神祇发生关系。
我的父亲劝我不要插手神祇之间的争斗,就连祂自己都觉得烦。但我的第一监护人很有可能与大河的女神有些交易,为了防止每一条河流的白萼花都与我为敌,我得做出一些改变了。
父亲听到后用祂宽大有力的手掌拍拍我的头,告诉我到了桥的尽头。
我看向河对岸的城堡。
如果想要去那里,就必须从桥旁完全暴露在城堡视野下的楼梯,缓缓的走到河边,然后坐船划行到护城河的对岸才能到达城堡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是不相信这种设计真的在人间存在。
我走下台阶到河边上了一条船,父亲告诉我城堡的另一边有不少小型船只,这么说芙丽尔家里今天是有客人要来的。
这就是科西亚城堡。城堡的大门是使用的独特扇形设计,就像是桥下的拱门一样。
水中亭亭玉立绽开的荷花,散发着让人清新的果香味;紫色的梭鱼草十分的可爱,长而闪亮的心形叶子在顶端开出细小的管状蓝色花朵,吸引着一阵阵蝴蝶前来起舞;水中白色的山楂花芳香宜人,狭长飘浮在水面上的绿叶构成它的灵魂。
啊,科西亚,纤巧柔情和精致秀丽,如同母亲一般包容着一切。
这是你啊,科西亚!
“你是谁?!”
我抱着心中的敬意踏上城堡花园,便有人带着强烈的敌意询问我的来意。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老仆人模样的阿姨在瞪着我,似乎我只要露出一丝恐慌,她就要喊卫兵一样。
我再次掏出在科西亚几乎万能的徽章给她看,果然,她脸上的敌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疑惑。
她认真的凝视我好一段时间,终于颤抖的问道:
“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我早该明白的。你,你是科西亚小姐的情人吗?小姐为了见巴斯第那骑士准备已久,但这次回来却一直拉着我谈论你的事。难道说小姐不接受婚约是因为她——”
“原来芙丽尔已经在会见那位一级骑士了。”我做出一个礼貌的手势,对她说道:“这是芙丽尔的意思。如果她无法来接我,就让我去她的房间等待。”
我决定让她继续这么误会下去,毕竟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请?”我礼貌温和的询问面色僵硬的老仆人。
我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
芙丽尔的衣着品位已经告诉我她是一个保守纯洁,积极向上,渴望认同的女骑士了。
而现在与她常年相伴的老仆人听到她的小主人居然玩的那么花,自然是恨不得自戳双目,当做没听到了。
“当然,科西亚夫——不,这位扈从,您跟我来。”
就这样,我跟着这位可敬的仆人进入这栋城堡。由于我是见不得光的,为了躲避那些巴斯第那的骑士,我和老仆人从后门进入城堡内了。
走廊上有不少搬动搬西,准备待客的仆人向老阿姨行礼,她也一一回礼,没什么架子。她把我带到管家面前,那带着单眼镜的管家昏昏沉沉的,似乎了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汉克!你在睡什么?”
“唔!”他吓了一大跳,看都没看,急忙跳起来与老仆人辩解道:“兰登,我只是休息了一会儿,绝对没有偷懒!”
“我带来了一个客人,你得好好接待她。”
老汉克先生点点头,当他看清我的脸时,突然僵立住了,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夫人——”
“谁?”我询问道。但他已经回过神来,对刚才的问题闭口不谈。
刚刚只不过是一些小插曲,他们对我还是很有礼貌的,把我请到了一间会客室里在那里等待休息。
年轻的仆人们眼神中有些好奇,而年老的仆人们看到我之后,除了震惊,便是恭敬的行礼了。
这间会客室很安静,里面的炉火很温暖,也足够让我思考和休息。这会客室简直是比我在教院里的卧室还大。现在离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父亲的安慰下,我便再次睡一觉。
这次我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是的,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毫无逻辑,只要一眨眼,场景就会立刻变化。我的头上是骄阳,身后是大海,前方是丛林,左右是沙滩。
丛林里有不少东西在窃窃私语。我急忙离开这里,通过一个方向到达了一座都城,街上的人都不说话,不知道是不会说,还是不能说。
我左拐右拐,误闯进一座兵营,里面的人猛地围了过来,但没有攻击我。
他们皆一手持矛,一手持盾。他们的演练让我想起传说中的大方阵。他们就是巴耶特,巴耶特便是伊苏斯时代语言中勇士的意思。
他们对我倒没什么敌意,端详我一会儿后便离开,继续去自己的位置上训练了。
那么站在那里手持着皮鞭的人自然是他们的统帅了。
我看到那个指挥的人,祂骑着的纯种黑色烈马,头戴金色大檐帽,身穿黄色军夹克,脚蹬长筒靴,身佩虎皮箭囊和豹马弓套,皮带缠护在腰间,佩有弯刀,宝剑和皮鞭,一手持着指挥士兵的拐杖,一手持着黑色的旗。
祂自称腾格里,是战争,公平,秩序之神。祂的样子是皮肤泛黄的中年人,发黄的皮肤应该是经过太阳曝晒后留下的后遗症。
祂拿着那根拐杖,指着我道,你来。
祂说,你来;那我便来。我无法反抗祂的命令,只能到祂跟前。
祂说,修利安之子,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便回答道,我只是随便看看,误入这里,没有其他想法。
祂笑了。这种自信的笑是只有军人才可以笑出来的,这让我想起了大公的笑。
“你是修利安的儿子伊扎尔,你也确实像他。我没有想过他会放弃肉身,成为单纯的概念……好,既然修利安让你来此,我自然不像柏洛娜那个孩子一样无礼。”
于是祂拔出宝剑在我手上划了一刀,随后用线缝上。那道疤痕里是封存的是一道来自战争之神的教训和劝诫,这便是统帅的认可和守佑。
神话中这么说的:永远司掌战争与公平的腾格里不认可眼泪,只认可伤疤。祂会对所有祂尊重的士兵身上留下祂的伤疤。
这道伤疤便是告诉诸神们,被祂标记过的皆是士兵的,而腾格里是所有士兵的统帅。
如果有人伤了我,我就可以把线撕开,露出伤疤,便会引统帅或祂的眷属亲自过问。
最后祂的左手拍拍我的肩,送我离开了梦境。
“怎么样?”
父亲见我清醒过来,有些得意的问我道:
“见过腾格里了吧,人间总是叫他战争公平秩序之神。他人不错吧?”
“好啊,挺好的,祂很不错,至少没有砍我之类的。”我瘫软的依在沙发上说道,几乎快要被吓哭了。
这就是……神。
我现在才知道父亲是多么宠爱我,但凡是诸神中的其祂都不可能在被打断话后还会容忍我继续说下去。
我颤抖着,扭头看着我的肩膀,我的左肩上还残留着因战争与公平的统帅腾格里所触摸过的痕迹,上面还残留着最身经百战的巴耶特所留下的肃杀之气,这肃杀之气中,还有宛如严冬般的寒冷,使我寸步难行。
我手臂上的伤疤便是祂的契约。
此时它散发着统帅浓烈的气息,警告着任何一个胆敢触碰我的人。现在的我只是在脑中涌出统帅的身影,颅中便开始剧烈的阵痛,这阵痛摧残着我的意志,让我连最基本的思考都无法做到。
士兵不要揣测统帅的意志。
“他可是你叔叔!你不要这么想他,也不要用敬语。这样可是会伤到他的心的。”
“祂是我的叔叔?”
“错了,他是“他”,而不是“祂”。你这么叫他,明白吗?”
“祂——抱歉,我是指,他为什么是?”
“我们是好兄弟啊。”父亲这句话让我很吃惊。我知道父亲无形体,但确实没有想过父亲也曾经是有肉身的,而且还和统帅的关系密切。
“只不过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到最后把自己的儿子给逼走了,这事闹得皇帝都亲自过问了。当年我们在伊苏斯拳打恶魔,脚踢邪神的时候你人影子还没有呢。”
“父亲,你们——”
我刚想继续询问下去。会客室的门便开了,进来了一位非常熟悉的少女。
芙丽尔看到我后,绿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开心的抱紧我。
“吼吼,你小子比腾格里有女人缘多了,这方面果然是继承了我。”
“父亲,我志不在此……”
无论如何,拥抱都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我的身体和心告诉我,这是一种被信任和关怀的感觉。
我还能闻到白发少女的体香。
“伊扎尔,你怎么能一个人来这里呢。”芙丽尔蹭了蹭我,似乎很享受与我在一起时的触感,但很快就松开手解释道:“没能亲自来接见你,真的是失礼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急着见我,方才我一直和巴斯第老爷子说话。”
“没关系,芙丽尔一定是在做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芙丽尔听到后,脸庞涌上了一丝红晕,但旋即理理似乎永远不会脱下的红色军官服,顺便把视线抽离我身上了。
于是我们一边谈话,一边走向会客大厅,里面除了几个收拾东西的仆人以外,就没有其它人了。她问我要不要吃饭,我同意了。
其实我肚子不饿,但在他人家里做客这么说又有点失礼的意思了。
我只能回答道:“好啊,那便只能麻烦芙丽尔了。”
于是我被她领到餐桌旁,家主的位置上有一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芙丽尔兄长的人,我对先天年少白发的他敬了一礼。
按道理来说,菜端上来了,三人都坐定了,家主也吃了一口。接下来明明应该是非常愉快的用餐时间,但怪异的是,他们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想表达一下我的疑问。不过自从见过统帅后,我的锋芒还没出现,就已经被磨去了,现在连插话我都会三思而后行。
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了。我有些可惜,因为菜都快要凉了,而芙丽尔的兄长还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这让我根本就不敢动刀叉。
最后,还是由他打破了生硬的氛围。那位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家主,用他那绿色的眼眸凝视我,颇为僵硬的介绍道:
“凯恩·范·科西亚,这座城镇的主人。客人,你的名字。”
我看到芙丽尔对我点头后,才敢介绍自己的身份。
“伊扎尔?这个名字很美,小姐,请问您姓什么?”
“我没有姓氏。”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二人双眼中都划过一惊异,芙丽尔看向了她的兄长,而后者则默不作声,继续注视我。
“我想,我的脸上没有什么污垢吧?”
这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惊,连我自己都震惊了。但我很快就明白,这是父亲在用我的身体说话。
“那当然,阁下。”凯恩十指交叉,微笑着对我和父亲说道:“这是我亲手烤的小鲈鱼,要不要尝尝?”
父亲撕下一小块尝了一口,也算是我吃到了。这是我的身体,因为感知共用的原因,当然就尝到这美味的现烤鲈了。只能说领主家的厨师还真就是不一样啊,烤的味道也很合我的口味。
“我听说,”父亲突然站起,越过芙丽尔,绕着餐桌走到凯恩的身后,充满诱惑语气的问道:“科西亚先生志不在此吧?”
凯恩骑士没有回头,只是不可置否的答道:
“呵呵,真是人不可貌相。若是换做平常人,恐怕就会被伊扎尔阁下的外表迷惑了吧?”
“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只是想问问科西亚先生对英雄有什么看法罢了。”
“没什么想法,虚名而已。我看中的是其背后能给家族带来的价值和利益。”
父亲突然靠近凯恩,而后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握住剑柄,但后来又意识到我的身体势单力薄,不太可能能对他产生威胁,于是重新把手放回餐桌上了。
“只要您把这条情报处理的好。在这件事后,您肯定能成为国王陛下面前的红人。”
“阁下,怎样的信息能够拥有这样的价值?”
“一场针对国王的小小计划。我的意思是指,极有可能。”
看完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我明显能感受到氛围的变化,餐桌上的谈话完全消失了。凯恩骑士面带微笑,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开始拿出筹码,准备与父亲谈价了。
“我想我们算是一条线上的战友了。您的徽章就证明了态度,那么您要不要做我们家族的军师呢?”
其实如果是我的话已经心动了。既能被上位者纳入保护,还能有一份不错的长期工作,何乐不为呢?
“我对权利和金钱不感兴趣,除非多到忍不住。”
父亲拒绝了,笑容中甚至有些鄙夷。我看向芙丽尔,发现她的表情有些茫然,而凯恩只是自嘲的笑笑,还带着一些歉意在里面。
“也对。凭借这个您就能享受到无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一点小利呢?原谅我的自以为是,阁下。”
我正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父亲和凯恩拉扯,父亲却突然对我说道:
“小子,你看女人的眼光不行啊。她看样子呆呆傻傻的,能跟得上你吗?”
“爸爸,谈话时能不能别拉上我——”
在当父亲打趣我的时候,凯恩骑士终于决定拿出他的最终筹码了。
“我想,我可以引荐您见一位很受尊重的人,您见过祂之后一定会满足的。”
……
祂?代指神明的第三者。
能称之为“祂”的存在,我没见过多少。父亲也说过,祂们还是不要主动去会见才好,被夹在诸神中间可是很难办的。
“我对与诸神交易不感兴趣。”
父亲兴致索然的打断凯恩骑士的话,而后者的表情完全变了。
我很难形容,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是一种年轻人的自信被击破的慌张。
在这之前凯恩所展现的样子都是成熟的年轻家主形象,而现在这张脸上甚至涌现出了一丝恐惧。
“统帅?武神?狼?光中物?还是说是诸河之母?”
“芙丽尔,你先出去。”
“嗯?兄长,我——”
“服从命令。”
“……是,长官。”
芙丽尔全部担心的话都咽回喉咙里了。
她低着头离开了餐厅,临走前余目还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在让我小心,不要冒犯她的兄长。
她离开房间后,凯恩站起身,谨慎的问道:
“伊扎尔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礼。刚刚是世俗的礼仪,我受过的教育使我不得不遵守这些陈腔滥调。不知道您效忠于诸神中的哪位?”
“严格意义上,我比你们这些统帅的士兵自由的多,我是修利安的教士,只要我遵循祂的路走,祂便不会干预我。”
“原来您是修利安的教士。”凯恩恭敬而欣喜的笑道:
“这么说来,我作为统帅的士兵还要给你行军礼。”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父亲的虚荣心肯定被极大的满足了。
“这就不必了。既然是有友教之人,那么这份情报就作为一份人情吧。”
等等,父亲,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先生,这真的是——”
他欲言又止,眼睛中流露的感情第一次不是城府,而是感动。
在这之后父亲把身体还给我。我只能和凯恩促漆长谈,系统的告诉了他凯恩哈斯塔修道院的计划,又跟他谈论了一些有关于统帅的事。
如此巨大的人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还不清,他便只能通过一种简单的方式来表达他已经将我推至心腹。
“尊敬的伊扎尔教士,请容我再次重新介绍。这里是统帅腾格里的三阶士兵,斯卡拉利亚大陆亚哈王国,科西亚城一级骑士——凯恩·范·科西亚。”
“你好。”
“你也好,想来点小鲈鱼吗?”
随着芙丽尔被召回饭桌上,气氛便显得异常愉快起来。也许她可能觉得她的兄长在她不在时可能对我做了什么,但我们之间近乎和谐到令人发指的氛围也确实让她无话可说。
我们还谈论了不少兴趣和爱好,他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包烟草,但又觉得我的性别可能会让我不太喜欢这些,便换成一包山楂递给我。
在餐会之后,他诚恳的留我在这里暂住几日,我自然也是愉快的同意了。
……
也许,凯恩是感到痛苦和疑惑的。
陈然,如果有一位陌生人顶着一张那么像自己母亲的脸,换作任何人能不露声色都是狠角色。
不过这不重要,修利安已经为伊扎尔铺好了路,他得到他需要的重要之物:来自掌权者的人脉和庇护。
科西亚城徽章和家主的人情,这两样东西足够让我这座水城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我别发了疯的自寻死路,暴露自己的存在和与凯恩交易的事,那么我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安稳下来了。
到了夜晚,我才住上客间,城堡里的客房很久没有客人入住了,仆人们花了大功夫帮我收拾好。
我把窗户关紧,然后把窗帘扣好,检查了一遍房间后,终于放心的躺在柔软的床上。
父亲与我说了好多话,在这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父亲又把话题引到这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夜来香?”
“是秋英啦,当然,她也叫伊苏斯菊……还有,腾格里又不是伊希雅,怎么会喜欢这种花?”
统帅腾格里,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我从来不知道祂为什么叫这个。
“伊希雅是谁?”
“神祇,主管冰元素的,老熟人了。我一开始跟她也没什么,但她和腾格里的关系很不好,于是就顺带把火撒到我的头上了。”
我的脑海里涌现出统帅骑射时的英姿,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私敌吧。
父亲为了解开我的疑惑,便和我说了一段往事。
当年伊苏美娜大帝征服世界时,腾格里还不是神祇,只是区区禁卫师的总统帅罢了。
“等等,区区啥——”
“我们能辅佐这么一位王真的是太幸运了。”父亲砸吧嘴叹息道:
“那时候咋就不好好珍惜呢?当时艾娜洛斯得到了一个情报,北境有一个名叫斯卡拉利亚的城邦有问题,里面的人都长生不老,亡灵也没法转世。大帝就让统帅去看看那座长生不老的城市有什么问题。”
“啊,只是看看吗?”
“是啊,大帝说如果有问题就直接让禁卫师碾过去好了,小事不用汇报。”
“……这不是超不妙的吗?”
“喂,你以为禁卫师像现在的骑士一样啊,现在的骑士我看着都搞笑。当年禁卫师把魔王们跟风干牛肉似的手撕掉了,你不会以为连这个都能做到的他们会败给自己的寿命吧?”
“我好像在梦里见到过祂们。”
“那就对了,梦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隧道。”父亲大大咧咧的继续调侃道:
“那座城邦的主人就是伊希雅。我当时看到她后,觉得真是惊为天人。”
“是吗?”
“真的真的,”父亲害怕我又以为祂说的是胡编乱造,于是细心的补充道:
“白头发,蓝眼睛,腿还长,典型的高冷面瘫美女。除了大帝,我,统帅和禁卫师,谁会不喜欢呢?”
“父亲……”我低声无奈道。
刚刚的形容好像已经暴露了什么,还真是难为父亲用那么土的话来形容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伊希雅要求腾格里在钟楼里单挑。当时她的话把我整乐了都,什么“区区小邦门卫”。他们进去里面不到一个小时,腾格里就完事了,扯着她的长头发把她直接拽出来,向大帝报告。”
“听起来真是欢乐喜剧。”
“对啊,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拽出来。区区名誉扫地,社会性死亡,不共戴天而已,如果不结婚的话我觉得很难收场。”
“区区不共戴天之仇……”
听到仇这个字,我就想到了复仇之狼,于是问道:“那她和狼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不太可能,拥有复仇意志的人不代表一定会和狼有关系,但其愿意的话一般都会得到狼的认可和协助的。”
“祂后来有挑战过统帅吗?”
父亲呵呵一笑,俯到我耳边道:
“伊希雅其实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女人。虽然之后还是很讨厌腾格里,但自从腾格里斩杀曾经祸害她家乡的原初暴怒之神后,可怜的伊希雅就从肉体到灵魂完全被腾格里征服了。”
“这么说的话……”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回忆起统帅杀气上严冬般的气息,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其中的细节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父亲,统帅的眷属都很强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祂诸侯的士官。你应该听说过德海莱艮的初代皇帝征服者康拉德吧?还有杜兰特·冯·德海莱艮,斐迪南·冯·欧帕亚,德莱文·范·布列塔尼。这位诸侯的眷属无一例外,都是以十分精明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合为一体的中年人形象。统帅对于祂的眷属,更喜欢用“诸侯”这个老称呼。”
“那这位眷属,不,那位诸侯叫什么名字?”
父亲微微一笑,感受到祂面部表情后,我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
“阿尔敏,即伊苏斯领土的捍卫者。你听说过吗?”
我低头想一会,发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少的可怜,最后只能无奈的说道:
“我记得在亚哈神话里提到过这个人名,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哈哈,要是全北境的神话里都有这个一笔带过的人,那可就有意思了。”
“誒,”我惊叹了一声,同时下意识地问父亲道:
“父亲,你的眷属怎么样啊?”
我这话刚说过,祂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即便我看不到,我也依然能知道他现在很慌张。
我便保持着迷之微笑,搞得他急忙反驳道:
“什么呀?我的眷属还蛮多的,欢迎你去他们家玩,玩累了就直接睡觉,没关系的。”
“他们这么热情?”
“哦,忘了你不知道。”
于是父亲督促我入梦,正当他准备引我去见他的眷属时,我发现梦中的景色有一丝不对。
那摧枯拉朽的杀气,不怒自威的沉默,所向披靡的意志,我周围的山楂树的景色从直接切变成统帅的军营。
如果父亲的猜测没有错,那么就是那位统帅——腾格里,在接见我了。
我感受到了一种被重视感,同时也能看出他很开心。那位战争,公平,秩序之神在为我的行为而感到满足,因为我维护了秩序与统治。
这次我又看到统帅腾格里了。
祂还是骑着黑马,看到我后,满面春风的到我面前。如果初遇时祂还有些僵硬,那么现在的祂面颊中只有笑容和欣赏。
祂夸赞了我的勇敢,因为我粉碎了一场盲目的叛乱。祂在马上俯下身子,面色温和的询问我道:
“小伊扎尔,修利安能有你这么好的儿子真是三生有幸。你救了更多的人,作为一个勇敢的士兵,我该如何褒奖你呢?”
“我只是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叛乱而已。我没什么想要的,毕竟我的父亲也帮了我不少。”
“啊,教宗大人还真是了解我。”统帅大笑道。
真的在笑,这张脸真的在笑。
我不知道这张不怒自威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到底常不常见,但就从士兵们面色苍白的脸色来看,这问题还是不要多谈比较好。
“一般来说,我应该对一个父亲说,你有一个好儿子;而现在,我恐怕要说你有一个好父亲了。”语毕,祂那能把人拽出城的手扣在了我的头上,我属实是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你想要什么呢?女人?财富?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吧?”
于是我便口中默念道父亲说过的话,而这个过程里,祂侧耳倾听,如同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不知道心里面是怎么出现这些话语的,便大声说道:
“不可奸淫,不可贪财。
一男一女,便是钥匙和门锁,一把便配对了。
凡是有伴的还勾搭他人的伴侣,便是有罪了;凡是有伴的还要更多的,便是有罪了。
勾搭他人伴侣的,要被火烧;有伴侣还要更多的,要溺在寒水底而不淹死。
凡是财富,皆是尘土和世俗的眼光。
凡人说,金子比石块好,骆驼要比马大,贵族天生比奴隶高贵,儿子一定要服从父亲。
于是顺从着世俗的定义。但定义的权是天父的,因为是天父造了我们。
父说,有了金子,金子便有了;父说,有了石块,石块便有了。
凡是父说便有,那金与石便无区别。
于是,凡私自定义的,要三世为奴隶;凡因私定而受害的,必然得到天使的安慰和爱。”
我说完后自觉有些失态。但发现统帅居然就那么一直静静地听着,十分认真的沉默。
当我告别统帅时,祂就一直目送着我,一直……
在路上我和父亲谈到这件事,他没有他居然少见的没有用轻松愉快的话语把我的问题推卸掉。
父亲的居住地点和统帅的军营大不相同,也许是因为诸神都有自己的喜好。
父亲的是一座古老的神殿,四周还有着找不到尽头的花园。在这里面种着两种植物:山楂树和紫罗兰。它们的气味大不相同,前者臭气熏天,让人作呕;后者香气四溢,气味甘而甜。
我实在是搞不懂,父亲为什么要把两种完全不同的植物放在祂的领地里,但祂并不在乎这些问题。
当我进入这座神殿时,发现里面供奉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少年的雕像用大理石雕刻而成,背着十字架,像是一幅在背负苦难的样子。
雕刻师确实是一个能工巧匠,无论是身意形全部都传达给我了。
少年的样子让我感到很亲昵,很温和,仿佛祂是我的血亲。父亲没有说什么,也许是在思考事情。
我在祂的见证下,低头向神像致敬。
“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会去惦记一位被遗忘的的神祇的。”
有一个女声传入我的耳中,随后我便看到一个红发红衣的女性走到我旁边,自顾自的清理着神殿上的灰尘。
父亲说,她是安娜·拉格什,祂的眷属。红色,这是我看到她的第一印象。
红色长发和眼睛,面容柔情似水,体态婀娜多姿,她身上穿着轻薄的红色丝裙和厚实的黑色大衣,头上还带着一朵山楂花,显得既有少女的青涩和成年人的干练。
我默默的看着她清理那尊神像,结束后她便转头看向我。
我以为她要赶我走。她花容失色,像是被我震惊到了。我实在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于是指着神像好奇的问道:
“请问这位神祇叫什么名字?”
“你应该知道的。”
“……所以说到底是谁?”
“修利安!”
她的喊声吓到了我,看到我眼神中的某些惊慌失措后,便讲了父亲为她托梦的事。
修利安说,我的子,伊扎尔,要来这世间了。
为了万人的安乐,他必将以自己为道路,供人行走。
安娜·拉格什,你要辅佐他,要走他的路,正如同你曾聆听我的圣言随我一样。
你是我的孩子,他是你们的长子,因你要升入我的国。
你便会看到你曾侍奉过我和他,你在国中的位置为大。
你侍奉他如对父亲,因他是要行圣事的伟大者。
……
我又害怕了。因为这位眷属的气场是浓郁的紫罗兰香气,我现在才发现这位小姐身上有一股癫狂的气质。
根据历史书上的记载,身体散发紫罗兰气场的应该是曾经在各国散布邪说的修利安神教成员。
难道是狂信徒吗?难道信徒都是这样的吗?
“可我没有父母——”
“你现在就在你父亲的家里。这就是你父亲的家,你的父亲就是修利安。我曾亲眼见过的祂,你的样子与祂别无二致。”
“是吗?但我觉得这不可能,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和我讲讲祂的事吗?”
“那当然,圣子想听圣父的事迹,我怎么能够反对呢?”
她狂热的面容因此缓和下来,热情从她的脸上散去,疲惫也随之而来。这样的她更让人心痛。
她与我谈了很多。
讲祂如何来到人间传播福音,帮助那些吃不饱的饥民。
讲祂如何追随伊苏斯大帝开疆拓土,稳定五大陆。
讲祂如何以自己为门,分裂原初之傲慢和远古太阳神,将祂们力量分为七份,给予七位现世的神祇。
安娜将此一切当做回忆的奇珍异宝来看待,与我说了很多很多,而我只是感到荒谬。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她的故事也是,最终她补充道:
“凡是想要求祂降临,必要念及祂的名违。
全知全能的主,至善至美的父,不死不灭的圣灵——修利安。
为万人的安乐受痛苦的人,他们是有福的,因人间的天国是他们在供奉。
修利安,祢是万教的皇帝,权利和职能的裁定人,诸神的信仰,所有人的道路。
我们赞美祢!修利安,神圣的父,祢是我们的道路,我们的救主!”
“圣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
……
当我醒来时,门外好像下雨了,空气愈发沉闷,雨季似乎到来了。
这让我的鼻子有些不通气。
周围有没有动物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确实能听到狼的嚎叫声。
——42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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