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之后,王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说来,他这一生,着实过于坎坷。
他出身在怒桑城,五岁那年被进贡给圣道宗。
五岁以前,他以为饿肚子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六岁那年,他以为没有修仙天赋被定为奴仆是最痛苦的事。
七岁那年,他以为修炼是最痛苦的事。
八岁那年,他以为被师兄弟毫无缘由地殴打是最痛苦的事。
十岁那年,他以为弱小是最痛苦的事。
十四岁那年,他以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是最痛苦的事。
十五岁,他明白了,世人皆苦,世事皆苦,万物是苦,生来就苦。
要学会,苦中作乐。
要去抢夺资粮,要去支使奴仆,要把握一切机会,要不顾一切地追寻力量,要用强硬手段掌控下位者,要不留余地地剥削弱者,要攫取一切!
哪怕自己根本不需要,哪怕自己根本用不上,哪怕自己完全不喜欢!
只要是别人说好的,就要去想方设法地夺来!自己得不到的!就一定要不遗余力地毁坏!
穷奢极欲,穷凶极恶,夺万物归于己身!是为圣道!
就在冲进大霖镇的前一刻,王成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做,才能同时完成屠城、搜刮财物、寻找隐秘机缘、保全自己、彰显功劳这么繁重的任务。
下一刻就被大盾糊脸。
“接敌,开始战斗。”站在高台上的百户喊道,文书官奋笔疾书。
王成昏昏沉沉中保持戒备后退,稳住了,却没等到后续攻击。
定睛一看,自己是在一条巷子中,前方影影绰绰有六七人,最后方有一个高台,最前方有人持大盾堵了一路。
王成用手指摸一下火辣辣的鼻子和嘴唇,摸了一脸血,而且门牙触感松软。
【区区凡人!】
百户盯着王成呢,抓住时机,下令,“进!”
盾手上前,冲撞施术进行到一半的王成,打破他的护身真气,并把王成推得后退。
文书边记边喊:“破法有效!”
王成趔趄站稳,却还是没等到追击。
【管不了那么多,施法会被干扰的话,就使用符咒!】
那盾手,居然不闪不避!
土石砸在盾上,火焰在盾上爆开,金锥从盾上弹开,全都无功而返。
【怎么可能,我可是筑基!凡人的盾怎么可能挡我!】
王成咬咬牙,祭起本命飞剑,全力一击,终于刺穿大盾!
大盾连同盾手的左手小臂一起滑落吊在地上,但那盾手只是用右手封住左肩膀穴道,然后不慌不忙地从盾上捡起自己的左手。
继而讥诮地看着王成说:“切,一般货色。”
另有一个盾手上前,接应伤员退下。
王成想要收回飞剑,却发现飞剑插在那盾上震颤不休,已经无法飞回来。
【怎么回事?飞剑被破坏了?我明明都没有受到反噬!】
仔细一感受,飞剑像是已经和大盾融为一体了一样,飞剑的本元和大盾混做一团,不分彼此。
“焊接法有效。”文书边记边喊。
王成看着地上那大盾下的血迹,只感觉心底发毛,打定主意,转身就……被三竿长枪在大腿上开了两个洞。
那长枪枪头后的红缨,和长枪手穿着的皮甲,居然能干扰修士神识!
文书记下。
在巷道中并排的三个长枪手,刺了一招之后,却同样没有追击,反而后退让开距离。
后面走不了,那就走上面,王成一跃而起,试图飞走。
三支弩矢飞射,射在王成胸口,把他当空射落。而当王成再次运转功法想再飞时,抬头隐约能看见一个笔洗当空罩下,压得他无法再运转功法。
王成急忙拔下弩箭,却还是飞不起来。低头一看,发现这根本就是木箭,或者说符咒。“浩然正气?”
文书记:国子监桃木枝有效。
又暗自可惜,这次五个实战对象里居然没一个能御剑的,不然能再试试对御剑飞行有没有用。
王成凝神眯眼,施术蓄势,声势浩大:地上土石隆起,两边砖墙震颤,天上风云变幻,双手火光艳艳……
“我乃!筑基修士!”
大盾向前,临进了王成才看见,大盾之后除了盾手,还有两个人。
“防!”王成身上笼罩一具青色半透明的甲具,更有四面盾牌环绕在他身周。
盾手侧盾单膝跪地让出身位来,身后左边那个同伴踩在他肩头,跳劈!
王成后发先至,火焰喷涌,但那兵士不管不顾,双手举着兵器猛力下劈。
“铛!”一声脆响,兵士手中竹节铁鞭砸落,立刻砸碎了王成那叠在一起护在身前的盾牌。
右边那兵士左手按着刀背,贴着墙角找准角度和路径直刺而来,一路毫无挂碍,从王成身上的虚影甲具缝隙间刺入右腰,从后背穿出。
【什么?】王成大惊失色!这甲具明明是术法!哪来的缝隙啊?!
然后那兵士把刀往右剌,简直像切断一条香蕉那么轻易,就将王成腰斩。
王成记起来了,十五岁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之后,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的。
只是后来,他忘记了。
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是这种情形。
既然得手了,所有人迅速退开,站在高台上的百户射来一箭,正中甚至还没落地的王成上半身。青色火焰燃起,转瞬就把王成烧成了灰。
文书按一下发条秒表,用手虚抚笔迹,把墨水烤干,合上册子,在正面记下任务代号、时间、地点,还有时长——一百九十三秒。
战斗人员撤离,辅兵上前,把一切痕迹收敛干净。
抵达集合点,百户看到了另外两位百户,看来大家耗时都相差无几。
倒是伤员方面,他这边的首发盾手正在把左手接上,另外两队的首发盾手,就多少有点狼狈了,会不会落下残疾要看后续治疗效果。
没有减员!
十二个普通士兵,对战筑基修士,没有减员!
【公主,了不得啊。】
袁毅心是说,圣道宗这次来了七个人,六名筑基期弟子和一名元婴期长老。
但公主当然知道,也就王成他们三个是凑数的。
不算后面追上来的翁让和他的“道友”们,吕德成是元婴巅峰中的巅峰,沈千湖会突然变成沈海。
而沈家沈倩和沈衫两兄妹玩配合的,战力绝对不能当做两名寻常筑基期。
可以说,是各个身怀绝技。
但绝技嘛,整活嘛,公主也有啊。
沈倩和沈衫两兄妹背靠背,两个血葫芦对包围自己的兵士们龇牙咧嘴,却并不敢轻举妄动,也几乎再没有动作的气力了。
现在就靠着最后的护身法宝,在等长辈的支援。
沈衫手上那个小金钟上的光泽,已经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点点,好像下一秒就要耗尽了。
沈衫他们的出身、见识、智力,都要比王成强上不少。
远处压阵的,是四个弓手和四个弩手。
会上前和自己缠斗的军士,则三人一组。一人持盾在前,一人持长枪在后,一人持战刀在中间策应。
刚碰上是还没发现什么问题,但现在吃了大亏再细看,问题就大了。
首先,所有兵士都很年轻,非常年轻。
不会是经年老兵,但战斗经验如此丰富,绝对是上过战场的。
根据经验,天下初定要休养生息,楚国建立才两年哪来的这么多年轻人?乱世末出生的年轻人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愿意参军?参军还会参战?参战了还能活下来?
三人中,盾手披两层甲,内穿锁甲,外面再套一层罐头。手上的盾很有问题,能打断真元运转不说,对术法的防御性能格外卓越,只有用本命飞剑才能破坏。
沈衫看向不远处的地上,那有一块盾,盾上插着他和妹妹已经无法再控制的本命飞剑。
【明明没有反噬,甚至我们之间的联系都还没截断。】
而且对手会再掏出一块备用的盾牌来……
最后面的长枪手穿皮甲,那套皮甲和他手上长枪的枪缨一样,会干扰修士的神识,又因为皮甲的轻便和长枪的攻击距离,神出鬼没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最离谱的还属那把战刀。
拿战刀的人倒是平平无奇,身上的甲也是普通的军中甲。但那把战刀,大有问题。
柄极长,三手握都没问题;直刃,长一米,宽三指,厚度,或者说粗细,和小指相当,简直是一条铁棒。
单刃,但刀尖有一掌长的反刃,刀尖直接变剑尖。
单刃却没有弧度不利劈砍,剑尖却过于沉重难以精细操控,这就属于全都要却全都没有,不伦不类。
但实战效果却格外离谱!沈衫几乎被腰斩就是对它威力的最好注解!
而且这样的士兵,有足足八组,轮番上来和他们交手,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经验包。
“四哥……”
“小妹撑住,一定要撑住,千湖一定也发现不对了,族长会来救我们的。他们想不到的,他们绝对想不到的,筑基会变成元婴,他们死定了……”
“四哥,我好累……”
沈衫奋力顶住沈倩,不让她从自己背上滑落,“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你们这些凡人!等我脱困!我一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
军士们慢慢退开。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怕了?你们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们!晚了!已经晚了!”
“族长来了对不对?!是族长在别处大开杀戒对不对?!你们死定了!你们通通都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心头一紧,沈衫和已经气若游丝的沈倩一齐偏头,看向远处一个小坡上。
肥壮的工兵双手托住轮轴往上抬,伙伴解开轴上的开关,转动轮子把它分成四块逐一取下,取下一边再取另一边。
厚重的底座落下,贴合嵌入平整过的土地,巨大的钉子状插销从底座的四个孔洞插入地面,工兵抡起木锤,把插销深深打进土里。
炮兵班组已经校准好炮口和弹药,并且完成瞄准。
工兵退下后,装填手打开炮闩,装入炮弹,关上炮闩,大喊:“完毕!”
暗绝!降临!
……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放!”小旗官临机应变,稳定军心。
纯粹是肌肉记忆,哪怕瞬间修为尽失,整个人好像都被泡在了水中,炮手依旧奋力扯动拉绳。
暗绝,是一种诡异的现象,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所有东西只是黑的浓度有差别。
但此刻!有光!
炽热的光!
炽热的!铁!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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