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林萧坐在路边抽着烟,烟是村里的叔叔给的,他实在郁闷,便接过抽了起来。
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段时间了,他想离开,却迟迟走不开。
他觉得他不能走,走了林珑和母亲该怎么办?父亲能照顾好吗?
哪怕他们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
可林萧就是越想越发觉得舍不得,又开始往家赶。
但来到家门口后的他却傻眼了。
家里着起了火!
由于是用木头做框架,加上地处偏僻,没人注意到,火势很大。
林萧的眼瞬间红了起来,发了疯似的冲了进去。
“妈!林珑!你们在哪?咳咳……”
烟很大,呛得他不断咳嗽。
“啊!!!”
冲进屋内,林萧顿时惊倒在地。
被挂着的母亲,躺在桌上的父亲。
林萧觉得自己快疯了,但他来不及多想,不断的在屋内寻找着,“林珑!林珑!”
“别玩了!快出来!”
可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根本没人回应,火势也越来越大。
没办法,林萧只能跑出了屋子。
啪啪啪——
跪在家门口,林萧疯狂的扇自己耳光。
若是他不执着于上告……
若是他不颓废……
若是他不离开家……
又怎会这样!
对不起!
对不起啊!!!
不知过了多久,林萧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井边准备自尽。
他不想活了。
没意思……
啪咔咔——
正打算投井的林萧听见了一旁秸秆堆里传来的细微声音。
心里再次燃起希望,他猛的扒起了秸秆堆,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期盼。
最后,林萧终于找到了抱着头,满脸惊恐的蜷缩在里面的我。
“啊!!!走开!走开!”
突然见了光,我顿时尖叫起来,忽的爬了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林萧赶忙抓住我的手,像捧着珍宝般将我揽在怀里。
在扒的过程中,他真的很害怕。
害怕那声音是老鼠造成的。
害怕那声音是他的错觉。
害怕扒开后什么也看不到。
所幸……
可在我眼里,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林萧,而是父亲和母亲。
母亲站在父亲身后,脸上不再是平日的痴傻,满脸是血的笑着。
而父亲的脸腐烂的不成样子,笑着对我伸出手,似乎在邀请我,可那裸露着牙床的笑实在不算和蔼。
现在,父亲抓住了我,我害怕极了,疯狂拍打着父亲的身体。
“不怕!林珑不怕!是哥!哥在!”
林萧温柔的轻抚着我的背部,努力安慰着我,胸口很痛,因为十二岁的我力气并不小。
随着他的安慰,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埋着头低声啜泣。
“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
林萧依旧轻抚着我的背部,眼中泛着淡淡的水光。
他想哭,因为他的家没了,但他不能哭。
现在只有他能保护妹妹了……
“终于找到你了。”
调笑的声音突然响起,插入了我和林萧之间,一个身形宽大的男人带着笑容向着我们走近。
“你是谁?!”
林萧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将我护在身后,看着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突然联想到自家的惨状。
“是你?!快来……”人
男人并没有给林萧呼救的机会,一个前冲扫腿,林萧瞬间被扫飞出去。
紧接着,男人快步上前骑在刚落地的林萧身上,一拳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林萧想要挣扎起身,可他荒废了一年的身体根本反抗不了男人。
鼻子上传来的酸涩痛楚,让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混着鼻腔流出的鲜血,看起来凄惨无比。
现在的我也终于反应过来,看着林萧的凄惨模样,我很是害怕。
但我也知道,家已经没了,若是林萧也死了,我恐怕也会死。
贫瘠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作,让我不再感到害怕,捡起身旁的石头,双手高举,砸向男人的脑袋。
咣——
砸中了,但并不致命。
男人停下了施虐的动作,吃痛的甩了甩头,放下了被打的毫无反抗能力的林萧。
然后带着因疼痛而发红的双眼转身看着我,杀气腾腾。
而这时,大脑又开始运作,我害怕的退了两步。
“找死!”
没看清男人的动作,我只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整个人飞了起来,再重重落地,蠕动了两下,没了声息。
见男人面色疯狂的还要走向我,地上早已被打的神智模糊的林萧有了动作。
他强撑着无力的身体,爬到男人身后,抱住他的腿恳求道。
“放过她!求求你!求求您!”
男人停住了脚步,清醒了几分,想起了雇主的吩咐,接着玩味的咧开了嘴角,“我为什么要放过她?”
“她只是个傻子而已,为什么要在意?”
林萧一愣。
是啊,他的妹妹只是个傻子,她几乎什么都不懂,死了或许也很好,到时候自己也能安稳的去死了。
想到这,林萧突然松开了抱着男人的腿。
他放弃了,就这样吧……
一起去死吧……
男人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继续说道,“不过……要我放过她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不再去上告,并且任何人问你,你都要咬死你作了弊,听懂了没有?!”
林萧的眼中似乎又有了光,他犹豫了一会,见男人的面色越发不耐,急忙说道,“我答应!我答应您!”
“不行!”
男人突然有些恶趣味,蹲下身来,用手掌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林萧的脸,“你还得磕头求我,要笑着磕!”
闻言,林萧没有犹豫,快速爬起来跪在地上。
砰,第一下。
林萧重重的把头磕在布满石子的地面上,抬起身来,脸色狰狞。
眼泪与鼻血混杂糊了满脸,脑门红肿。
并没有笑。
“求求你!”
“再来!”
砰,第二下。
林萧再次重重的磕头,抬起身来,脑门破了皮,鼻血与眼泪挂在勉强咧着的嘴角。
笑的苦涩。
“求求你!”
“再来!”
砰,第三下。
林萧又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待抬起身来,脑门流着血与鼻血和眼泪混在一起糊在脸上。
嘴角挂着谄媚的笑,看起来滑稽无比。
“求求您……”
男人看的很开心,抬起腿用林萧的嘴唇擦干净皮鞋上的灰尘,“记住你说的话!”
“是!我一定记住!”
“谢谢您!谢谢您!”
男人走了,林萧伏低身子,把头贴紧地面,不断的呢喃着。
等到四周没了动静,林萧赶忙连滚带爬的抱起地上的我。
紧张的探了探我的鼻息,见还有气,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快速的抱着我向镇卫生所跑去,路上不断的轻拍着我的脸,“林珑?!林珑?!”
“哥,疼……”
我醒了过来,脸色苍白,身上因疼痛而冒着冷汗。
我感觉小腹很疼,有一阵阵的下坠感。
林萧感觉手臂有些湿热,抬手一看,一片血红,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你别吓哥!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听不太懂,而且我好困,于是,我睡了过去。
独留林萧疯狂的飞奔,不断嘶吼着。
…………
候车站里。
冬日的冷风落在林萧那满是淤青的脸上,颇有些刺骨。
他抱着睡觉的我等着大巴车。
他决定去乾阳看看,看看他那梦寐以求的帝都大学。
至于之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
而我在昨日被送入卫生所被医生诊断之后,得到的答复只是单纯的一些挫伤和身体发育带来的流血,并无大碍。
林萧放下了悬着的心,接着又买了些卫生用品和药品,带着昏睡的我洗了个澡,并为我换上卫生用品。
之后有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人找到他,并问了他很多问题,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遵循了仇人的话,咬定了自己作弊。
因为他怕了。
因为他的家已经没了。
因为他还有妹妹。
噗嗤——
大巴车停车的噪音打断了林萧的思绪,他抱着我跟着人流上了车。
“你干什么?!”
林萧在走动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男人,对方顿时怒斥起来。
“抱歉……”
林萧别过头微微伏身,避过对方的视线,轻声道着歉。
他现在有些不敢直视别人,不知是因为在家封闭太久,还是因为昨日的侮辱让他觉得自卑。
男人看到了林萧的异样和他脸上的淤青,又瞅了瞅在他怀里安稳睡着的我,眼珠一转,趁林萧不注意,一把夺过了我。
“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人!大家快来抓人贩子!”
“我不是!快把她还给我!”
林萧正要把我夺回,周围的好心人就直奔他而去。
瞬间呈押解状把林萧按趴在地。
力气很大,林萧顿时就直不起腰了,脸还被按在地上。
议论声不断传来,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他不能屈服,他得为自己辩解!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不是人贩子!她是我……”妹妹
啪——
那男人抱着我,不待林萧说完,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开了这个口子,周围的好事者直接开始拳打脚踢起来,趁着这个空挡,男人还上手摸了摸林萧。
周围的嘈杂声音吵醒了我,睡眼朦胧的瞅了眼,反应了好一会才发现地上被揍的人是林萧。
“哥!呜……别打我哥!呜……”
我挣脱了男人的怀抱,上前努力推搡着众人,可没人听。
这让我不由想起了前世福利院废弃的事,便急得哭出声来。
现在的我真的很害怕林萧离我而去,因为他一走就彻底没人管我了。
众人又打了一会才停手,似乎发现了正在哭的我,迅速作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个挑事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林萧艰难的爬了起来,面带讥讽的环顾四周。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在他需要的时候,这些好心人并没有出现。
可在他困难的时候,又迅速踩了他一脚。
这是因为什么呢?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的将我揽进怀里。
“别哭,哥没事……”
“呜……”
我依旧哭着,是害怕还是担忧,我分不清。
林萧见没办法,只能拉着我到了座位,把我摆在他的腿上,又从装着行李的包里取出两颗糖递给我。
“林珑不哭,吃糖。”
我听懂了,但这次我没接,而是仔细的瞅了瞅他脸上新添的瘀伤,用手指点了点。
“哥疼,吃。”
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哭过后的嘶哑。
我怕惹他生气,会嫌弃我,所以选择让他先吃。
“哥不疼,林珑吃。”
林萧很开心,因为他的妹妹时隔一年又一次关心他了。
看我迟迟不动,他索性剥开了糖衣,把糖塞进我嘴里。
我舔了舔,糖还是那么甜。
想了想,我拿过他手里的另一颗糖,努力的剥了起来。
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记忆里很简单的事,我却怎么也剥不开,又急得要哭。
“林珑不哭,哥帮你剥。”
看我又要哭,林萧直接剥开了我手中的糖衣,把糖放在我的手心。
“吃吧。”
我没听他的话,反倒是把糖塞进了他嘴里,像一只小狗一样讨好着他。
“哥,吃糖开心。”
林萧一愣,眼睛又酸涩起来,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紧贴着我的侧脸摩挲着。
仔细品味着嘴里甜的发腻的糖果。
很甜!
可为什么这么苦呢……
他不明白……
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很困。
或许是刚哭过,或许是身体原因。
总之,我睡了过去。
林萧也没撑多久,他很累,再加上伤痛,所以也睡了过去。
大巴就这么开着,向着林萧曾经的梦想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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