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蒙刚一合掌,房间内的空气都像是与他产生了共鸣般开始不安的躁动,就算不是魔法师,枫也能十分清晰地察觉到大气的变化。时而置身酷热沙漠,时而坠入冰冷地窖,伴随着这样剧烈波动的感觉,呼吸也变得更加困难。
“我要开始‘狂风的祭典’了,请努力活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话,希蒙分开了双掌,撑开双臂,五指大开,摆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不给枫以防守的时机,希蒙突然勾动右手的食指。下一刻,一条细小的气流突然涌现,叱的一声划过枫的脸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口!紧接着,希蒙又勾回右手的中指,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冲起的烈风直接贯穿枫的斗篷,在他背后留下一道伤痕。
脸上的伤痛还未麻痹,背后的剧痛又将枫的思绪狠狠拽回,眨眼之间就遭受两次攻击,而且还都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这下就算是枫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不知道会从哪里发动的进攻。
那边的枫还在警觉,这边希蒙却已悄然伸直自己的双指,面无表情地看着枫,一边盘算着下次进攻的时机,一边冷眼旁观被自己玩弄的对手。
眼前的这种情况,希蒙看的太多了。世界之大,能够接住或者闪躲开他第一击的人并不是没有,而且还有相当的数量。在这些人中,被接下来的招数玩弄致死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只要有杀死对方的理由,希蒙就绝对不会放其一条生路。当对手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的时候,他就不会攻击;当对手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就会发动奇袭。这不仅是能力的对决,同时也是精神力层面的战斗。
希蒙说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同时也没有一句是对的。自然界的风的确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他只是一个人类。就算有了魔力的加成,就算有了房间内气流的相助,他也不可能拥有台风般的破坏力,因为他只是一个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能够在一瞬间制造出相当于十二级台风的风力,那么他也会在同时因为魔力枯竭而自取灭亡。所以打从一开始,他说的话就都是为了现在服务——折磨对手的心,要叫他们不战而败。
就在这时,枫突然一横剑身,放开脚高速奔跑起来,直冲周围的墙壁而去。能够在精神压力如此庞大的时候依然试图打破困境,希蒙对枫又不禁高看了三分,然而这并不能成为他收手的理由。依旧是先前的那副怪异模样,甚至连扭头去看枫的动作都没有,魔法师希蒙只是机械性地勾回手指,将右手握成了拳头。一瞬间,五道为不可闻的破空声突兀响起,五条利如尖刀的风刃就像是追逐着血腥味的虎狼一般直扑枫的身体而去!
眼看风刃就要贯穿枫的身体,枫却已经到了墙跟前,用力一跃,一脚踏上石壁,顺势后跃空翻。尚未落地,五条风刃就已先后撞上墙壁,顿时轰鸣声四起,石屑烟尘四处飞溅。正当希蒙的身影重新进入枫视野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希蒙左手握拳的动作。下一刻,胸前就莫名多出了五条血痕!而枫自己也因为魔法攻击带来的力道狠狠地撞上了背后的墙壁,吃痛一叫,掉落在地。
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抖掉落在背上的石块碎片,收起膝盖,枫慢慢地爬了起来。刚一抬头,却又看见了希蒙洞门大开的怪异动作和重新伸直的十指。才吸进第二口气,胸前的疼痛就呛得枫大声地咳嗽起来,接着双臂一软,又是脑袋着地。
“能够活下来是你命大,所以别再起来了,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希蒙依旧保持着临战姿势说。
又咳嗽了两声后,枫的呼吸才趋于顺畅。稍稍做了几次深呼吸,枫冲着希蒙摆了摆手说:“住手吧,你的攻击我已经看透了,已经不可能再对我起作用了。”
听完这句话,希蒙的双眼顿时一怔,却又冷哼一声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我的魔法是没有死角的,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能将你灭杀。”
“嘿!”枫的嘴角扬起一丝搞怪的弧线,“那就来试试吧!”
话音未落,枫一把抄起地上的大剑,右足猛地一蹬地面,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向一旁冲去。对于枫的举动,希蒙依旧不予理会,只是依照拇指到小指的顺序接连弯曲手指。右手唤出的五条风刃忠心耿耿地尾随在枫的身后,其速度比枫还要快上一倍!
眼看又要撞墙,枫故技重施,一脚踏墙,借力翻身,果不其然地躲掉了即将命中自己的风刃,而希蒙也毫无悬念地握紧了另一只拳头。当余下的五条利刃对准枫的同时,他也已经绕到了希蒙的背后。当即跳上墙壁,双腿用力一蹬,化身羽箭,直扑希蒙的胸腔!
迎面而来的风刃与枫擦肩而过,一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另一方也没有任何能量被抵消。风刃在背后划出五道窄小的弧线后立刻掉转锋头,继续尾随在后。一时间战场上的局面变得格外奇特,枫的目标是希蒙的背后,而希蒙所控制的风刃也以枫的后背为攻击目标,一个连一个,仿佛就是一条循环的食物链。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风刃即将追上枫的同时,枫一横大剑,正好架在希蒙的咽喉前。喉咙前的冰凉触感硬生生打断希蒙的注意力,犹如一柄尖刀,一刀两段,瞬间切断希蒙体内的魔力传输。失去魔力的供应,紧随在枫背后的烈风也跟着失去动力,眨眼间烟消云散,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过一样。
“将军了。”大半个身子都没在希蒙背后的枫冷淡地说。
被人掐住了命门,希蒙也无法再攻,只得慢慢地将两只像牛角一样撑平的双臂下放到身体左右两侧,示意自己不会再战。但枫却没有因此而松力,依旧用剑刃抵住他的大动脉。
“真是大意了,居然给你抢到了中心来。”希蒙不带一丝惊慌地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攻击我已经看透了。”枫说:“你的攻击看上去随意,但实际上却只是牵引而已。我不是魔法师,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但是你的双手手心应该就是连在我的身体上,十根手指头则是连在房间里的其他地方。所以明明是右手的两根手指,攻击的方向却完全不一样,不过那些风刃的目的却都是我。因此,只要冲到你的跟前,你就没法随意攻击了!怎么样?要不要再试试看你最拿手的风刃呢?看看是这些空气快,还是我快。”
“不用了,风刃的速度绝对不会比你还快的,我承认这招拿你没有一点方法。不过……”话锋一转,希蒙的语气顿时冷了好几度:“你要是认为风只有这点能耐的话,我会很困扰。”话音未落,垂在两侧的双拳猛地握紧,一圈淡淡的魔力以希蒙为中心释放出去,一眨眼就扩散到了半径三米的范围。
略微过了两秒,抵住希蒙脖子的大剑突然一轻,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枫也面色一阵惨白,瞪圆了双眼跪倒在地,痛苦地掐着自己的喉咙,仿佛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喉管一样!
没了唯一的约束,希蒙双拳倒背,闲庭信步般走出枫的攻击范围,转过身,松开了自己的双手。随后,枫就像是经历了溺水一样大口大口**着空气,全身上下都透出了大量的汗液,疲劳地不象话。
“怎么样?”希蒙问:“活过来的感觉如何?”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的枫,希蒙只是轻轻一笑。“风就是流动的空气,从高气压流向低气压,这就是自然风的成因,但是我却能把这个理论反过来应用。登山的感觉如何?空气稀薄的地方你还没去过吧?格兰斯王国是沿海国,海拔很低。有空的话多到其他地方走走吧,大陆的中间可是有一座大陆最高峰的,半山腰的感觉就跟你刚才的感觉差不多。去亲身体验一下吧?当然前提是你还有命离开这里。”
伸手擦掉嘴角因为咳嗽而流出的少许液体,枫总算恢复了八成,重新执捡站立起来。“你的废话未免太多了一点。”
“废话吗?也许吧。大人在对小孩子的时候总是不免多说两句,这也算是大人的怪癖吧。”希蒙轻松地说着。
“谁是小孩子啊!”一听到小孩子这个敏感的字眼,倔脾气一下子从枫的心底冲了起来,跟着就将银色大剑换到了机械左手上。
“左手?也就是说,你终于要使出全力了吗!”
“没错!”枫抬起大剑,直指着希蒙的脸,“你让我非常不爽!”
“那就放马过来吧!”随着话音的突然提高,希蒙也张开双臂,再度做出那种看似全身破绽的奇怪动作。
嘴里发出啧的一声短音,枫的左臂一扬,机械双腿马力全开,仅仅迈出一步,便以相当夸张的急速猛冲过去!庞大的压力迎面扑来,希蒙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跳,‘好快’两个字刚刚才在他的脑中成型,连送入口中的时间都没有,他就不得不立刻向后倒退。前脚刚一后撤,银色的剑锋就擦着倒退的鼻尖而过,只要再慢上片刻,必然就是粉身碎骨的惨状!
趁着枫的大剑尚未收回,希蒙突然绷直十指,以臂为剑,在胸前用力画出一个十字形。两条手臂粗细的巨大风刃应声现出,闪电般迎面斩向近在咫尺的枫!然而枫却更快希蒙一步,抢在风刃之前用力一蹬地面,高高地冲天跳起,转眼间就到了十米的高空,距离天花板也仅有三厘米!
就像是看破了希蒙会做出的攻击的枫一样,希蒙也预见到了枫能够做出的反应,因此当枫飞上天花板的时候,希蒙的十指风刃魔法正好准备完毕!下一刻,随着希蒙紧握起来的双拳,十条肉眼难辨的细小风刃从房间内的各个地方冲出来,直奔空中的枫而去!
半空之上的枫突然一翻跟头,头下脚上,一蹬天花板,几乎就在风刃到达的同时飞速坠落而下,直取自然是在正下方的希蒙。十米的距离转眼而过,借助风属魔法的特性,希蒙勉强能够在枫攻击之前向一侧跳开,同时绷直双臂,准备给自取灭亡的枫一记强击。然而枫却在坠落的同时将大剑换到右手,伸出左臂当作缓冲的弹簧,一收一弹,把自己抛向空旷的地方,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但是紧跟在枫身后的十条风刃却没有他这么灵活的应变能力,轰隆一阵,全部打在房间的地上,击碎砖石,掀翻尘埃,顿时打得一片狼藉。这还不算,本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希蒙也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判断失误,在枫安全弹飞自己的同时发动了魔法。大小共计十二条风刃全部打空,浪费魔力不说,更要命的是暴露了自己的内心底线和魔法缺陷!
烟尘渐渐散去,希蒙和枫都看到了对方的位置,所不同就在于枫立刻开始反攻,而希蒙却因为过于震惊而慢了半拍。即便如此,在魔法师对战剑士的战斗中,希蒙依旧占有远程的优势。随着希蒙宛如弹奏钢琴一般的手上动作,大大小小的风刃接连不断地产生,从四面八方攻向直取希蒙而去的枫。
对于这些讨厌的尖锐气流,枫却一反常态消极应对,只顾着自己飞速前行。他所面对的希蒙也毫不示弱,眼看着枫就要冲到自己面前,把手突然一挥,冲着枫所在的方向猛地一捏拳头。那是抽空大气中氧气的魔法,也是之前让枫栽跟头的一招!正好现在枫的情况却是进退维谷,前是自己最强的魔法,后有数不清的风刃,胜负就要揭晓了!希蒙的眼中透出一丝即将获得胜利的喜悦,当即加大了魔力的注入量,使得魔力圈的范围一下子增大了两倍。
紧接着,枫就一头扎进了魔力圈,犹如飞蛾扑火般毫不犹豫地跳进希蒙布下的天罗地网。正在希蒙即将握拳之际,他面前的枫突然笑了。是的,明明是坠入蛛网的飞蛾,枫却浅浅地笑着。明明只是淡淡的微笑,在希蒙眼中却是那样的诡异!那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那是一个叫人心生畏惧的笑!
枫一转左腕,舞动银色大剑,当空一划,就像是切西瓜那样一剑破开希蒙的魔法!所有的魔力在一瞬间变得躁动不安,仿佛是临界状态下的地幔,只要稍微给一个微不足道的刺激,就能冲出地壳的束缚,成为烧尽一切的岩浆!就在这时候,数不胜数的风刃冲进失去平衡的魔力圈内,更进一步搅乱了其中的魔法涡流,火上浇油,乱上添乱!早一步到达希蒙跟前的枫却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轻轻起跳,用手撑住希蒙的肩膀,纵身一跃,从他的头顶翻身而过,刚一落地,还未站稳脚跟,就迅速向前扑去,一下子又拉开了希蒙之间的距离!
枫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令人目不暇接。希蒙尚未从其中回过神来,最快的那条带有强烈攻击性的风刃就已经撕裂了他的墨绿色斗篷。随后,风刃群的狂暴攻击无一例外地全部冲击在他的胸膛上,割裂他的皮肤,截断他的血管,刺透他的肌肉!但是对希蒙造成伤害最大的却是那数十条中的一发——不偏不倚擦过希蒙挂在胸前的魔法球,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却使得魔法球内的贮藏魔力一下子泄漏一空!风刃、魔力圈以及从魔法球内迸发出去的魔力全部混杂在一起,相互搅动,互相摩擦,终于引发了能量的爆炸!
轰的一声巨响,房间中间顿时腾起一大片黑烟,强烈的冲击波险些把站起来的枫给掀翻。没等枫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块巨大的煤炭就掠过他的身旁,重重地撞上枫身后的高墙,滚落在地,竟然就是希蒙本人!
看了看毫无战力的希蒙,又瞥了一眼不远处仿佛是被烧焦了的地面,枫赶紧蹲下身,仔细探查他的死活。大概是触碰到了伤口,希蒙吃痛一惊,咳出满口的灰烟。
“还活着吗!太好了……”确定希蒙还活着,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像是战败了一样软软地跌坐到地上。
“敌人没死,你干嘛这么高兴……”因为魔力的透支,如今的希蒙已经是提不起半点力气来,只得仰面朝天地躺着。
“没什么,”枫说,“不管怎么样死了人都是不值得开心的事。”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大老远地跑来打架,却又不想看到有人因此而死……”
“那是两回事吧?我只是来这里向你们要回阿莉娅的,只要你们直接把阿莉娅给我,我也不想浪费精力一层一层往上打。”
“那是不可能的吧……阿莉娅是卡萨其大人要的人,就算是国王陛下也没可能要回来的……”
“我问你,为什么那个卡萨其一定要阿莉娅?他不是亲王吗?亲王的话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是阿莉娅?”
“不知道……”希蒙有气无力地说:“卡萨其大人他……似乎对阿莉娅有着十分独特的执着……具体是什么,你就自己去问吧。我战败了,全身无力,魔法球也已经损毁……我……已经不可能再阻止你了……亏我还在战前吹嘘什么临场应变力,倒头来却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咳咳——”话语一多,希蒙又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停止,却又立刻开口:“你果然很强啊,‘自由骑士的卡雷拉斯’……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诺德大叔可比我强太多了,好好去体验一下魔法师的强大吧!咳咳咳——”
“诺德……大叔……”枫努力在脑子里想着,突然灵光一闪,“诺德大叔,该不会就是那个酒馆的老板吧!”
“酒馆的老板?是嘛,这次在德拉姆镇,他的身份是这个啊……”希蒙轻笑出声,“无论如何,去见见他吧,他是我们‘七法骑士’的总队长,火焰魔法师。当然,如果是在以前,‘熔岩的诺德’应该会更为出名。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多说无益。”
随着时间的推进,希蒙的气色明显有了好转,说话也越来越顺畅。看出了这一点的枫也不打算多浪费时间,站起身,将大剑背好,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大步走到通向第八层的楼梯前,一步步向上走去。
第七层的枫顺利通关,第六层的库斯娜却还沉在水底。石台上的艾尔西斯一边把玩着顺手拿来的魔法枪,一边无所事事地盘膝坐在水面上,来来回回地晃悠着脑袋。这把枪是他在攻击库斯娜的时候从她衣兜里掉出来的,浮上水面时也就顺手捡了过来。不得不说,这把枪的技术实在是太糟糕了,填充一颗子弹所需要的魔力远远大于子弹的所需,而且持续时间也比后期出产的魔法球差劲许多。如果是在平日,他绝不会对这样一把玩具留半点心。可库斯娜却在呛水前拼命想要抓回这把枪,这才让艾尔西斯起了好奇心。
水里的库斯娜浑身剧痛,口鼻不能呼吸,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与死亡也仅仅相隔一线。在一片白茫之中,一把手枪忽然从她肚子上的毛中溜出,越飘越远。那个金属是什么东西,库斯娜并不清楚,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伸了伸前臂,并没有够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反射着和睦白光的铁疙瘩渐行渐远。
“不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这白色的空间内。库斯娜茫然地看向周围,却并没有见到什么活着的东西。
“快点……”那个模糊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比之前的更加清晰,却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个是……姐姐的东西……”
“要拿回来……一定要……”
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回声的次数和频率也越来越高,搅得库斯娜一阵心烦,当即俯下身子,四脚着地,呲牙裂嘴地恐吓起来。
“求求你……快拿回来……”强硬的感觉一下子从那个声音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愈渐吓人的焦急,带着些许哭腔,也带着一些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库斯娜突然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很可怜,随即放松了自己紧绷的状态,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抓了抓脸,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四处张望,似乎很想寻见声音的主人。
忽然,白色之中,一个清淡的红色轮廓显现了出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库斯娜的注意力。渐渐的,那个轮廓越来越明显,衣裙的颜色和铠甲的金属光泽也透进了库斯娜的眼中。大约是过了数分数的时间,一个人类的小姑娘站在了库斯娜的跟前。
紫红色的头发,如棉花一样挂在两侧的发辫,紫色的眼眸,白净的面庞,银色的铠甲,品红色的连衣裙……人类小女孩的一切都让库斯娜觉得是那样的熟悉,只不过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小了,只和自己的前腿差不多高。要是自己一张大口,甚至都能将她整个吞下。
奇怪的是,这个食物一般的小女孩却让库斯娜没有半点想要攻击她的意思。相反,库斯娜很喜欢这个小丫头,但是却说不上所以然来。库斯娜爬下身,将自己的大脑袋凑得离女孩更近一些,想要闻闻她身上的味道,却又怕她突然跑开,一下子似乎拿不定主意。
正在这时,人类的小姑娘主动上前了一步,对着库斯娜伸出了自己稚嫩的胳膊。这大概是友好的意思吧。库斯娜想着,也就满打满算,将自己的鼻尖凑了过去。果然如同库斯娜所料,女孩轻轻地用手拍上自己的鼻子,柔柔地抚摸着。这令库斯娜感到很舒服,随即也就眯起双眼,整个身子倒在了地上,亲昵地嗅着女孩身上的气味。
“又见面了,库斯娜。”女孩突然开口叫道,库斯娜则应声睁开自己的一对大眼,虽然好奇为什么这个人类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更让她关心的是女孩接下去说的话。
“我没有名字,因为我是孤儿。”女孩说着,脸上逐渐透露出寂寞的神色。
库斯娜很着急,她想让这个丫头快点振作起来,却又不会说人话,闹到最后,也只能轻轻地唔噜唔噜出声,就像是在安抚那样。
“但是,我却有一个姓氏,叫艾隆克。”女孩故意咧开一张笑嘴,似乎也是在安慰库斯娜不要因为自己的事而难过一样。“姐姐说过,在介绍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开心地说出口,无论经历了什么,自己的姓名都是自己的东西。”
女孩说的话,库斯娜完全听不懂,太深奥了。但她还是礼貌性地给予了回应。
“在我的身体里面,你很难受吗?”艾隆克问。
对于这个问题,库斯娜似懂非懂。虽然不明白女孩说的每一个词是什么玩意儿,但她却能感到自己心中的那份无奈。
“对不起……为了我们人类的自私,害得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对不起……”说着,艾隆克慢慢啜泣了起来。
这回,库斯娜没有再去安抚她,因为她已经了解了艾隆克所说的问题了。是的,自己已经死了。在被一群人类用野蛮的方法抓住之后,被关在奇怪的笼子里,经过一个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后被丢到了一个十分宽敞的空间里。在那个地方,她看到了很多忙碌的人类,以及一个躺在床上的长着紫红色头发的小孩儿。这是她最后能见到的光景,在那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低头看了一眼尚在滚滚落泪的艾隆克,库斯娜直坐起来,远远地看向前方的白雾。杀死自己的正是那些可恨的人类,但本该对所有人类都恨之入骨的自己却对眼前这个为自己流泪的女孩毫无杀心。她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因为那就是自己的味道。
“库斯娜……”艾隆克努力擦干眼泪,抬头看向面前的暗棕色大猫,轻轻地呼唤着:“我是你,你也是我……我因为你才能存活,你也活在我的体内……所以,求求你……帮帮我……”
你想要做什么?库斯娜想问这样一个问题,但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呜呜的猫叫声。不过,这并不妨碍艾隆克去理解她的意思。“我们是库斯娜·艾隆克,是兽人,也是阿莉娅姐姐的妹妹。我想去救她!”
救她?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只是一个人类的小孩子,我也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魔兽,这样子要如何才能去救人?库斯娜说。
“能救!”艾隆克忽然一反刚才的弱势,大声喊道:“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但是我们两个一起就能够做到!”
被小姑娘的气势吓了一跳,库斯娜和艾隆克相互盯着对方的眼睛,久久没有转开视线。算了吧。库斯娜说:我不会为人类做任何事,就算你真的是占据了我的力量的人类也一样。那个叫阿莉娅的是你的姐姐,却不是我的。想要去拼搏的话你就自己去吧,我要睡了。说罢,库斯娜噗的一声趴倒在地,将脑袋埋进重叠横放的双臂里。
“求求你!帮帮我!”艾隆克跑到库斯娜的眼前,大声叫喊着,但是库斯娜却不闻不问,只顾自己闷头睡觉。急得没办法的小女孩突然一把抱住肥厚的猫爪,用力向外拉扯着。
看着艾隆克做着无用功,库斯娜不解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救那个精灵?她不也是被人类迫害的对象吗?就算你能救她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我要去做!”这句话刚一出口,库斯娜似乎看到了某个站在艾隆克背后的巨大虚影。虽然是同一句话,但是库斯娜的脑海中却似乎响起了其他人的声音,和女孩的稚嫩与固执完全不同,那个声音里头饱含着男人下定决心时才会有的压迫感。‘给我乖乖地呆在爷爷的身边,阿莉娅由我去救回来!’这句话,那个男人从来不曾说出口,但不知怎么的,库斯娜就是能够十分确定他的想法。
“我要救姐姐,还要救无数的孩子和无辜的魔兽——”思绪回到白茫茫的世界里,艾隆克正在咬紧牙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扯着纹丝不动的库斯娜的前爪。
你不可能做到的,这样的大事。库斯娜轻轻地呼出鼻息,似乎担心把小姑娘给吹飞了。
“做不做得到我才不管!”艾隆克大喊道:“姐姐说过,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要努力把它做好,哪怕是做不到的事!所以我要去做!你也是我,一起来——哎呀!”因为用力过度,艾隆克一个不慎人仰马翻,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真是受不了你。库斯娜冷哼一声:随你去闹吧,不过别再吵醒我。下一次你要是再打搅我的睡眠,我就夺取你的身体,给我记住了。
喵呜声刚刚响起,巨大的棕毛猫从尾巴最末端的毛皮开始变得模糊柔化,跟着是后腿、背脊、前足、脖子。当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大如房屋的猫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淡淡的雾气飘向艾隆克的身体,从她的耳朵鼻子嘴还有全身的毛孔里渗透进去。
名为库斯娜·艾隆克的兽人女孩轻轻环抱双臂,原先小姑娘脸上兴奋的神情也因为魔兽的渗入而变得有些冰冷,但这依旧不阻碍她的说话:“欢迎回来,库斯娜。一起去吧,去救回阿莉娅姐姐,还有全世界受到伤害的魔兽和人们!”
一句话过后,库斯娜猛地睁开双眼,白色的空间荡然无存,充斥在周围的只有清澈的水。在水中找回自己的重剑,库斯娜顶着浮力慢慢蹲下身,随后一口气将爆炸性的力量借由两条细小的双腿迸发出来!就像是火箭升空那样,轰的一声巨响,粉红色的身影炸出水面,尚未落地,巨大的水之幕墙也跟着冲天而起,一瞬间就贴上五米高的天花板,如同喷泉那样四下飞溅散开。迎着艾尔西斯讶异到吃惊的目光,手执重剑的库斯娜飘然落下,站在了口字形石台的对面一侧,不再是四脚着地的动物形态,而是以人类一样的姿势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你——”艾尔西斯变得有些口齿不清起来。
“抱歉了,让你久等了。”看着那张熟悉的讨厌面庞,库斯娜回以冷冰冰的语言。
“你原来会说话啊!”艾尔西斯的吃惊不减反增,在水底呆了一会儿,直立站立会了不说,居然连人话都学会了!这兽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库斯娜可没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简单地打过了招呼后,一个躬身,一个箭步,人就飞速冲了过去,重剑一扬,俨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剑士!
玩闹归玩闹,一看兽人扑了过来,艾尔西斯也不得不及时应对,当即右臂绕过一圈,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水球浮现在他的掌心里。但是库斯娜的速度却远超过他的想象,一个不注意,竟然就被她抢到的跟前!危险当前,艾尔西斯突然一变颜色,完全抹去眼中的犹豫,向后飞跃的同时,算准了时机,一把将水球扣向库斯娜的正脸!
如果是在之前,库斯娜必然会吃上这一大招,但是现在她已经从狂暴状态下恢复过来,凭借着出色的动态视力洞察清楚艾尔西斯的攻击方向,弯腰躬身,彻底闪过这发夺命水球,一下子撞进他的胸膛!
但库斯娜刚一抬头,就看到艾尔西斯准备就绪的左手护在胸前,那张哂笑着的似乎在说着‘就等着你过来呢’的嘴脸。紧接着,仿佛是攻城大炮一般的超高压激流就以他的左掌为炮口,叱的一声骤然喷发!巴掌粗细的水流如同一柄长枪,透过薄薄的水面,直接刺穿底下的石板,在厚达二十厘米的石块上留下了一个内壁光滑的大洞!空中嗡嗡声不断,数秒过后,一大块重剑的剑刃噗通一声落入水里。毫无疑问,那是库斯娜手上的重剑。
这一招的攻击十分可观,不仅拥有穿透石头的力量,也确实打断了库斯娜唯一的兵器。然而最关键的库斯娜却早早翻上了空中,只手捏住艾尔西斯的右臂,轻轻一转,手肘立刻脱臼。
撕心裂肺的痛楚一下子借由神经传入艾尔西斯的骨髓,尖锐刺耳的痛叫更是延绵不绝,再加之回音不断,一时间整个房间成了高音频的音爆区域。库斯娜没有用剑就对艾尔西斯造成了绝对的伤害,反过来看,艾尔西斯的惨叫未必就不是对库斯娜的攻击,至少现在的她就已经丢开了仅剩半截不到的武器,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脑袋——那里是她的耳朵。
“你——”艾尔西斯的语气一下子冰冷了许多,“我决饶不了你!”身负重伤,情绪激动的艾尔西斯连一贯的自称都改成了我。但是刚一转身,脱臼的剧痛就再度袭来,吓得艾尔西斯动都不敢动。
没了烦人的噪音,库斯娜重新执剑站立起来,看着半跪在地的艾尔西斯,面无表情,步步走去。
眼看就要到达他跟前,艾尔西斯却突然一抬左手,又是一发水咆轰来!和刚才的相比,这犹如困兽之斗的反击根本毫无威力,库斯娜连闪避的兴趣都没有,挥起半截重剑,就像是玩拍球那样正中水球。熟料那一发魔法攻击里面根本没有多少魔力,只是随便一碰便四分五裂,哗啦一声全部落下去。
艾尔西斯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只是苦于右臂的剧痛,让他无法行动自如。“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这个卑鄙小人!”艾尔西斯颤抖地骂道。
“这不是卑鄙。”库斯娜俯视着艾尔西斯,“这是战斗。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方的短处,这是枫的做法。我的长处是速度和力量,你的弱点是身体。只不过是一只手臂掉下来了就不敢动了,又不是断掉,你太弱了。”
“你说什——”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来,艾尔西斯双眼一翻白,直接倒了下去。用剑柄敲晕了他后,库斯娜伸手捶了捶胸前的铠甲,似乎在向体内的库斯娜宣告着什么,随后一转身,飞速狂奔起来。手,却没有松开那柄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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