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修建在城北角落,四周的民舍早已被拆除、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被铁丝串连在一起的圆锥形的栏杆。
表面的大理寺是一座座寺院一样的建筑群,属于官员处理案件的地方,真正的监狱修建在地底下。
阴暗的地底,狭隘的小正方形牢房一间一间的堆挤在一起,由于通风不畅,空气里充斥着木头、茅草发霉的臭味,以及漂浮在空中的潮水,在这寒冷的季节这些潮气更添几分阴冷。
“呼~”,宗焕敏往冻得发白的手掌哈了口热气,轻轻搓了搓手,又重新抱住了膝盖,缩成一团。
埋在腿弯的脸嘟起嘴,两颊鼓鼓的宛若仓鼠,她在赌气。
她为了秦九韶,只来得及穿件薄裙就被带到这里来了,这个呆子来到这里之后却仿佛一个木头一样,只管靠在墙壁上望着漆黑、发霉的墙体,连瞄都不瞄她一眼,简直要气死她了。
明明昨晚对她那么霸道,那么在乎,今天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们小的时候,这个家伙就是现在这样,石头一样沉闷。
“哼”,她稍稍抬起头,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在走神,不知道想什么,她愤愤地哼了一声。
“我好冷,秦九韶。”她轻声说,内心里还带着某种倔强,一定要他主动拥抱自己。
秦九韶依旧沉默。
“我冷了。”她声音更加娇柔了一些,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本可以去更舒适的地方,皇室成员犯错了有专门的牢房,比这舒服千百倍,你却偏要自己找罪受。”他声音平淡道。
“你....你这个呆子”,她气得跳起来,随后又感到身体的不适,“你,我为的是你,我是你的妻子,你别想再撇开我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夫妻之实需要我脱下衣服给你看吗?你还不理我,哼。”
说着,她蹲下,将他盘起来的双腿拉直,径直坐了下去,柔软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胸膛。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他也只穿了一件衬衣就被捉过来了。但即使如此,他的身体依旧温暖的像是火炉一样。
秦九韶沉默着瞥了她一眼,伸手摘下了她的金钗,顿时,盘好的三千青丝尽数散落,随意的披散在肩后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样。
没了金钗的阻碍,他很自然的将她的头也摁在了自己胸膛上。
宗焕敏眼睛闪过一丝神采,嘴角才刚翘起一点弧度就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这个家伙早就应该这么主动了,现在是亡羊补牢,她要板着脸,让他明白自己的愤怒。
“你恨你的父亲吗。”
宗焕敏微怔,低垂下眼帘,语气低落道,“为什么要问这个。我不想讨论他的事。”
她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柳眉轻蹙,“我会向陛下求情的,也会向宗望哥哥寻求帮助,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到时候,我们要自己买一间房子,整天都要腻在一起。你以前总说没有时间陪我风花雪月,没有时间陪我儿女情长。现在的你可以做到,以后的你也可以,只要你放弃金吾卫的位置。”
“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终究要面对它。”秦九韶直视着她炙热的眼睛,看出了她不愿接受的事实。
宗焕敏眼神一暗,缓缓地将脸贴到了他健壮的胸膛上,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全感。
“我父亲他....是要造反吗?”她顿了顿,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嗯。”秦九韶不想骗她,所以便直接了当的回答了。
“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人。我真的不恨他,从小到大,他都十分宠爱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送什么,我哭的时候他就会像个老妈妈一样哄我,用他那张严肃、刻板的脸....”她声音颤抖着,似乎要哭出来了,“但是他变了,就在四年前,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人来府里喝了一场酒。从此之后,他总是很晚才睡得着,平时和我说话也总是皱着眉。在他决定把我嫁给阿速的时候,他整一夜都没有睡,就坐在我房间门口....”
秦九韶没有回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魏王是一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臣子,他的欲望太大了,大到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去追求他的权利。
他现在想停下来也已经来不及了,他背后的人不会允许他中途放弃,他被绑上了一个利益集团,退出与否早已不是他能够决定得了的。
大家都想当开国功臣,你这个皇帝却想半途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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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奴婢担心秦九韶这一闹会打草惊蛇啊。”哈赤俯身,满脸担忧道。
“打草惊蛇?朕就是要他打草惊蛇!”宗翰阴险地笑道,“朕就是要逼他们一把,让他们知道朕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啊,难道陛下不害怕他们中途放弃,重新龟缩起来吗。”哈赤面露疑惑。
“不会的,既然被我知道了那他们只有继续造反才能有一线生机。朕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名单,就算他们装成忠臣大不了找些理由将他们一个个除掉罢了,他们唯有反抗朕,将朕推翻才有生机。而且必须要越快越好,因为他们不知道朕什么时候会对他们动手。”
“噢,陛下英明。”
“行了,你个老东西,装什么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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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魏王,你的宝贝女儿伙同秦九韶杀害了我的宝贝儿子,你打算什么都不表示一下就过去了?”一张圆桌台边,坐满了人,大家都带着各色各样的面具,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魏王冷着脸,讽刺道,“把敏儿送去你们府里时,她已经饿了两天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你怪我的女儿?依我看是你的儿子太过废物了吧。”
在场的人都向帕苏投去了奇异的目光,如果造反成功了,那魏王就是新的皇帝,帕苏居然敢这样跟魏王说话,怕不是疯了。
事实上,帕苏确实快要被气疯了。他恨透了宗翰,也恨透了宗望,在他快要杀死秦九韶的时候出面把秦九韶救走。
“行了,与其关心一个死人,不如说一下秦九韶是怎么潜进你府邸的,又是如何进入你儿子的婚房的。我记得你不是有很多能打的家丁吗?经常对我们吹嘘自己府邸的防御比之皇宫也不差多少。怎么就....”戴着豺狗面具的人促狭地看了帕苏一眼。
“有奸细,肯定是金吾卫。”帕苏大手砸落在桌子上,将圆桌上的茶杯给震得摇摇晃晃。
魏王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他说的没错,有奸细,但是不仅他府里有奸细,我们每个人的府里都有可能潜伏有金吾卫,他们有可能是你的仆人,有可能是你的管家,也有可能是你的枕边人!”
他中气十足的发言将全部人都给震住了,“我们可能已经被皇帝给发现了,他随时可以找到一个理由除掉我们,因此,我们必须要尽快动手!”
.......
月上枝头,全部人都已经通过地下暗道离开。
魏王向着阴暗处招了招手,“能潜进去把敏儿救出来吗?”
黑暗中,一个身披黑色夜行服的人走了出来,“与我们有关系的大理寺官员已经全部被替换下来,地下监狱防守比以往更加严密了,救不了。”
魏王目光凝视着黑衣人,如同刺人的刀锋一般。
黑衣人匍匐在地,低着头。
过了很久,他收回视线,背着手,走到了屋檐外,一轮明月正当空,只是却异常的有些血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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