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校尉,陛下在御花园等您呢,请跟我来吧。”小太监桑音尖细,敷满粉末的脸上满是恭谨的神色,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朝秦九韶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九韶点头,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墙,墙顶砌着一片片琉璃瓦。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他们进入了园门。御花园是依山而建,山是一座小山丘,一系列的建筑呈螺旋形状分布在山腰上。
山顶原本是一片狭隘的凹凸不平的土地,后面皇帝下令将山顶削平,削到足够建一座露台为止。
前后花费了五年时间以及无数人力物力才竣工。
现在若是有人从山脚下往上看就会发现整座小山就像是被人拿着刀横向削去了山顶尖峰的那部分一样,显得极其违和。
上山的路建有一条长长的石梯,像条细蛇一样弯曲缠绕在小山的山体上。
秦九韶的脚步渐渐放慢,整个身子似乎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把秦九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他吓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赶紧转过头,小跑着跑到了秦九韶身边。
他神情慌张,正打算道歉,抬头看到那双深沉、悠远地眸子正静静地望着左边假山处。
小太监顺势看了过去,假山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凉亭,凉亭后面是一个结了冰的湖,湖边种满了枫树,但进入寒冬以来,它们的叶片也早已落尽。
小太监想起了义父曾经对自己讲起的故事,又悄悄地瞄了秦九韶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便没有出口打扰。
........
“咦,啊~~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秦九..”
“秦你个头啊,还不快点把头转过去。”
......
“好了,你可以把头转过来了。”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九韶愣了愣,看了眼那条石梯,忍住了夺路而去的冲动,转过头去。
一刹那,他又怔在了原地。
“看,还看。我都被你看光了!”
女孩灵动的大眼睛流露出几分埋怨,柳眉微竖,小巧的鼻子皱起,像只捉狂的野猫。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里是我平常练武的地方,我....”
“这里是御花园,你居然敢说这里是你练武的地方,莫非你是陛下的私生子?可据我所知,陛下也就宗望哥哥一个儿子啊。”她狐疑地打量着他。
秦九韶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把头转开,“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切,我才不稀罕听呢。”女孩噘嘴,满不在乎地说。
“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双手背在背后,像个小大人一样,围着他转圈。
秦九韶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月光照射在光滑的丝绸上,仿佛水流一样流动着。
她的胸口处还戴着一枚金色的狼牙,连亵衣绣画的凤凰都有金线缠绕。
“你...你还看!”女孩注意到秦九韶的目光,赶忙双手护胸,“我爹是魏王。你...你偷窥我,我爹会把你的头摘下来当球踢的。”
女孩略带威胁的警告道。
但秦九韶却依然木着脸,除了一开始看到她时稍微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外,后面就一直像个呆子一样。
“你不怕吗?”女孩好奇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几颗没有擦拭掉的水珠。
“怕。”他低声回了句话。
“我可以不告诉我爹,但你要当我的手下。我叫你陪我捉鱼你就要陪我捉鱼,我叫你帮我摘果子你就要帮我摘果子。”少女开心地嘻嘻笑道,露出一排整齐的洁白牙齿。
秦九韶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一直没有温度的身体居然好像暖和了几分。这是他在选锋营从未体会到的,那里只有杀戮与计算。
“嗯。”他轻声应道。
“哈哈,太好了,我也有手下了。”少女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旁的枫树满枝的枫叶也跟着“沙沙”摇晃起来,她就像个小精灵一样欢快。她雀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秦九吗?”
“秦九韶。”
“哦哦,秦九韶,我是你的主子,我叫宗焕敏,嘻嘻。”
........
火烧般的枫叶堆在树脚下,上面压着一小团白雪。
他忽然意识到,秋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寒冬了。
而他们——也不再是小孩了。
“走吧。”秦九韶收回目光,向小太监示意道。
........
“老头,朕知道你棋艺高,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损,每次都给朕一点翻盘的希望,后面又毫不留情地碾碎它。”
“陛下,老道我只是在模仿您而已。”
宗翰老脸一黑,“你这老东西是说我阴损咯?”
“臣不敢。陛下是计谋无双,岂是阴损。”
“嘿。”宗翰市侩地笑了起来,“我这招叫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如果我想干掉那个蠢货,他早在生出造反念头的那天就死了。可如果他死了,那些藏在幕后的反抗势力又怎么能浮出水面呢?就给他们一个领头羊吧,让他们一起上。”
老道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木柴,一放进去,铁红的火蛇就缠了上去。
“秦大人,陛下就在里面,您自行进去吧。”
太监的声音从露台外响起,很快,一个儒雅青年就带着雪花打开了大门。
“陛下。”他躬身行礼。
“哎,九韶啊,来得巧,刚好煮了一壶酒,来尝尝吧。”宗翰抚了抚长长的白胡子,面容柔和地说道,一副和蔼可亲长辈的气派,丝毫不复刚刚与老道交谈的市侩小人的语调。
“谢陛下赐酒。”秦九韶又躬身一礼,面容平静地在宗翰对面的蒲团坐下。
“基督教的事,你开了个好头啊。不过接下来的清除工作你可不能懈怠,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啊,何况我们面对的可是条毒蛇。”
“臣定当不负使命。”
秦九韶一脸的清心寡欲,可是宗翰却从他飘忽的眼睛中看到了煎熬。
“魏王那边快要按耐不住了,到时候可能还要你走一趟。”宗翰从老道那里接过一杯酒,酒杯上空升腾着缕缕白丝。
秦九韶眸子微沉,顿了好一会儿才回话道,“臣...遵旨。”
“你的酒。”老道皮肤松弛的手撞了撞他的手肘,秦九韶抬头望去,发现老道正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那浑浊的双眼不甚好看,却弥漫着一种人间沧桑的味道。
他微怔过后,伸手接过酒杯,又低下头,看着火炉里的木柴被烧的火星四射。
四周空气似乎就这样安静下来,除了火炉里发出的“噼啪”声,就是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
......
“秦九韶,我爹背着我和.....和武威将军府定婚了。我就要....嫁给孛斤那头肥猪了。”夕阳下,少女坐在青石上,两手捂着眼,无声地哭泣着。
秦九韶站在一旁,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如果一块大石头一样立在她身边。
“我...我才不要,才不要嫁给他。”少女哽咽着,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他,铁红色的晚霞照射在她的瞳孔上,他看到了在眼眶里打滚的泪水。
“我们私奔吧!”她下定决心地说道,双眼灼灼地看着他。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九韶,带我走!”少女语气激动了几分,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湿润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
“我...不能。”他低着声音,吐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少女声音颤抖,豆大的泪珠就要从眼眶滑落。
“你说过的,你什么都听我的。你不能骗我,秦九韶。我让你带我走!”
他的心里好像长了只雏鸟,现在雏鸟要破壳而出了。
“对不起,我是陛下的剑.....除非被折断,不然,注定无法离开。”
少女怔着望着他的脸,眼泪无声滑落,他能听到泪水滴落在草地上的声音。
他的心好像更痛了,扑通扑通的,就快要裂开了。
下一刻,少女甩开了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向山下奔去。
夕阳下,望着那被拖长的影子逐渐消失在拐角,他的心空空的,好像缺少了一块。
.......
“陛下。”他的手指不停地捻着酒杯,“魏王府里可能并不全是逆贼,臣想...”
“九韶。”宗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边界的心软,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你是金吾卫,你应该明白你所扮演的角色,你是恶人。”
秦九韶眼神黯淡了几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让烈酒灼烧自己的喉咙,希望借此缓解自己心里的酸痛。
“但是”,宗翰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上,眺望着整个大都的风景。
“你的恶可以很灵活的嘛,不要太局限了。”
秦九韶捏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睛平静的湖面此时激荡起伏。
“呼。”他深吸一口气,叩头在地,“谢陛下成全。”
........
.........
赵淳将翡翠环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仔细观察,里面似有一团浓浓的绿雾在弥漫,又好像是一泓春水凝固冻结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从新将翡翠环放回了绛红色的帛巾上,“宗望,我不习惯戴首饰,再说这玉环戴在手上,时间久了手腕也不舒服,就像是被一个套给套住了一样。你还是给红鱼姐吧。”
“噗嗤”,红鱼捂嘴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老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东西推给我。我也有啊。”
她说着,掀起了衣袖,一个同样翠绿明晰的玉环已经套在上面了。
宗望瞥了她一眼,将翡翠环拿起,“把手伸过来。”
赵淳叹了口气,她无法违背宗望的意志,也不好意思违背,乖乖地将手伸了过去。
宗望接住白皙如玉的手,将翡翠环套了上去,“手指缩紧一点。”
赵淳忍着不适,轻声说道,“其实,我可以接受大一点的玉环。”
宗望没有理她,继续控制着力度,一点一点的将翡翠环往她的手腕里套。
“哈哈,”红鱼红唇微展,妩媚地笑道,“淳儿,你知道民间有这样一种关于玉环的说法吗?”
她的手抚上赵淳的脸,轻轻捏了捏,“这种玉环呀,其实是一种姻缘套。套住了也就走不了了。”
赵淳顾不得红鱼在她脸上肆意玩弄,脸蛋一红,本能想收回手,却对上宗望审视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终究没敢乱动。
待翡翠环完全套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是刚刚推进的时候挤压导致的。
上下晃了晃,沉甸甸的。
宗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坐到了书桌旁,开始审阅起金吾卫送来的信件。
“明天下午就要启程返回大都了。红鱼你早上的时候安排收拾一下东西。”
“啊。这么快吗?!”红鱼五指交缠在一起,不知想到了什么。
“丑媳终须见家父。带你们回去给老头看看,堵住他的嘴。”宗望淡淡道。
“你才丑。”红鱼难得露出女儿姿态,朝宗望吐了吐舌头。
赵淳则呆呆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要...要见家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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