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当年杀光三千魔教的，玉面郎君！！"
一声起，如石子入湖泊，泛起道道涟漪。
"我※！那个疯子？！！"
"淦你别说还真是，我奶奶当初就是被他给切成片的！"
"※※！！！玉面郎君！今日可算是让我见到你了！弑父霸母之仇！我与你不共戴天！！！"
"玉面郎君！你可知我对着你冲…不是，你可知我为了杀你苦练了多少年的武功，今日大仇必得了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魔道对着秦戎口诛笔伐，骂声一片，而为首的黑怆却冷汗直流。
当初秦戎屠魔山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日落入魔山，黎明踏尸归，一夜斩三千魔道，毫发无伤。
别人可能以为是魔道合伙把秦戎给击退了，当初他躲在房屋的残垣里，清楚的看见秦戎举着一把断剑自言自语的说道。
"断了啊，都断了，人生可算是圆满了…"
那时的玉面郎君抛下断剑，于众魔道中负手而立，光明正大的想着魔山下走去，踩着一个又一个魔道的尸体，不停的唱道。
"拔剑来战，拔剑来战，哈哈哈哈。"
可以说这个疯子给黑怆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一人一剑，直接把魔道中的花宗四大教母给打地上趴着挪都挪不动，合欢宗的十二位掌事给锤的屁股都歪了，还有那腐欲门的三十位女金刚给薄纱得全都跪地上了。
魔道因为功法邪门，修为提升都是偏向于采补，由于毁人双修的路子过于离谱，所以就导致在纯阴之体的女修士在魔道的地位就比较高。
一夜打遍魔山，打的高手全是女人，其实也并非秦戎所愿……大概……
其实本该是有流言的，郎君一词与那魔山数千女魅，但凡留一个活口，玉面郎君的名声就得被天下人给整脏。
只能说，疯子。
"世人皆说魔道残忍无心，但看来，当初屠这魔山的正道郎君，怕是和我们这些魔道没什么两样。"黑怆冷冷的笑道，而在观望到秦戎双手无剑后，眼里冷酷更胜。
江湖相传那玉面郎君的匠人已经失去了音讯，所以郎君他这几年才会销声匿迹，不再活动于江湖，这就令江湖上所有人有了一个共识。
郎君无剑，功法减半！
黑怆与魔道里面那些看见郎君就走不动的女修不同，他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郎君的对手，但他就是敢去试试。
魔道里男修的地位极低，修为想要精进，不是杀人放火就是强抢良家女眷，主要就是正道对礼义道德宣扬得太全面了，以至于魔道随便逼迫一个女性就得被人指着脖子骂。
一个正经人家的闺女，要是爱上了魔道的男修，家里人都得给这个闺女赐白绫！！！
"玉面郎君，收手吧，外面全是我们的人，你一个人可没法子全身而退。"黑怆摸了摸嘴，贪婪的看着秦戎手里的丹小小，功法运行周天，他现在对双修的渴望已经越来越强。
"无知无耻。"秦戎向前一步，周围的蛟龙便是飞涌而出，一道道龙影带着秦戎的道意直接犹如龙卷残云。
"弟兄们！郎君无剑！功法减半！平步青云还是身首异处，就他※的看今天了！"
"魔道手眼八大客！拼了他！！"
八个魔道突然激发法身，刀法精湛，竟是在那龙影上刮下一片片龙鳞。
但魔道也不好受，一条蛟龙突然缠上阵型脱节的魔道，蛟龙身躯一锁，魔道的六窍口鼻突然迸发出鲜血，那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戎，至死之前手上的刀都指着秦戎的脑袋。
"哥哥们！俺对不起俺爹！替俺！替俺！！！"
"杀了郎君！！！！"
"八弟！！"一旁的众魔道看着蛟龙把那人卷成肉皮，黑血飞溅。
秦戎看着死去的魔道，用手遮了遮丹小小的脸，防止血飞到她的脸上。
蛟龙飞舞，而魔道节节败退。
"你※的！！"又是一个魔道被两条蛟龙扯住，一左一右很快便将那魔道拿刀的右手给扯下。
"啊！！八弟！哥哥对不住你！！"魔道的眼中立刻衍出了疯狂，"哥哥！这就来陪你！！"
魔道的身躯突然变得血红，那胸口竟是长出了一条新手，指甲纤长而污秽，硬生生的从那蛟龙的法相上扣出了五道血痕。
龙鳞破碎化作流光，那血手上的指甲也寸寸崩裂。
"啊！！"
剩下的魔道像是失了心一般，对着秦戎不停的猛进，但每次突进都会被秦戎护身的蛟龙给狠狠的抽打回去，此消彼长，那群魔道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去你※的玉面郎君，弑父夺母之仇，我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从你身上啃下一块皮！"那魔道怒吼道，一把将刀扔向秦戎，引来蛟龙盘旋挡刃后一个爆步冲向了秦戎。
衣衫炸裂，身后凭空长出四条手臂，脸颊开裂，直接变成了六手八眼的魔身。
但很快，三条蛟龙依次嵌住了他的身体与双腿，活生生的将他卸开倒在了秦戎的身边。
一条蛟龙咬起他的脖子，甩入空中，一个抽尾，便是将其粉身碎骨。
"二弟……二第………"与两条蛟龙周旋的黑怆看着不成人样的魔道落在地上，眼里回想起了当初魔山上的每一幕。
黑怆抬头，看向秦戎。
秦戎护着怀中的丹小小，既没有看那摔成肉泥的魔道，更没有在乎身旁正被那蛟龙法相逐渐顶碎的，还苟活着的他，
秦戎他只在乎，这些漂泊在江湖中的血，有没有落在丹小小的身上。
"玉！面！郎！君！！"黑怆亮刃，但很快就被第三条蛟龙抓住机会，一记甩尾轰在了他的胸膛上，周天真气一瞬间的停止，黑怆只感觉喉咙一甜，但他也只能强行遏制住，不停的运转功法。
魔道手眼八大客，每一个人都在逐步走向死亡，而反观哪些蛟龙，只有一条龙上残留着几道血痕。
蛟龙还只是法相。
黑怆终于撑不住，吐出一口紫血，看着三条蛟龙将自身拖向天空，身躯颠倒之际，他将手狠狠的抓入泥土之中，不肯放手。
但泥土又怎能阻止蛟龙的撕咬，很快他便被抛入空中，没有重心，更没有受力点来供他发动最为关键的身法。
他感觉有风要来了，那股要把自身给锤烂的风。
时间好像突然停止了……
黑怆清晰的看见自己吐出的紫血一点一点的在半空中，从一股一摊慢慢的变成一滴一条，他感觉自己好像在经历人生中最后的走马灯了。
听说人在要死的时候，能见到人生中最遗憾的一幕。
黑怆的眼睛开始变得疲劳无力，预想之中的重击并没有如期到来，他重重的摔在地上，头朝下的摔在地上。
耳鸣与疲劳折磨着他最后的神智，他好像看见了……
那年他说，他可以娶一个很美很贤惠的女孩当老婆，但是他好穷啊好穷啊，他缺钱……
但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他就只能看着那个女孩不停的长大不停的长大。
青梅竹马的二人，一个人成了地痞流氓，一个人成了才学出名的富家千金……
女孩真的好爱他啊……
她说……
我要结婚了，家里人给我安排了个如意郎君……
可我并不认识那个郎君……
我们私奔吧………
一个是毫无积蓄的少年，一个是养尊处优的仙女，他们的爱，似乎可以超越物质与曾经。
但少年不服气，他想让他的妻子过上曾经的日子。
所以他听信了某个老人的谗言，拿了钱去到了外地，等到少年受了骗，醒了心，他才害怕的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往家中赶去。
那个老人是魔道……
少年回家没找到女孩，他发了疯的去到了那个老魔道的店里。
然后少年真的疯了……
他看见他心爱的女孩被人掐着脖子虐待，有几个人？
啊……
谁知道呢……少年站在大火里，听不清谁在疯言疯语。
他看见了火里，那老魔道讥讽的对着他笑，老魔道笑得越厉害，地下的女孩哭得就有多凄惨。
他入了魔，成了魔道。
江湖大抵就是这样吧………
他是魔道，一个很厉害的魔道，方圆千里没一个比他厉害的正道。
他已经尝过比女孩更美丽的仙子了，也尝过比女孩更爱他的千金了。
他突然好奇，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愧疚，为什么。
镜子里，他看见那个老魔道的影子和自己叠在一起。
啊，原来我是畜牲啊………
黑怆的眼睛突然变回清明，大口大口的紫血从他的六窍排出，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丝顿悟，仿佛抓住了当年的一些细节，但很快就消失无影。
黑怆发现周围好安静，他用尽全力的移动自己的脑袋，发现那群跟着自己的弟兄已经失去了生机。
他突然想起来了，玉面郎君还劝过他们，想保住小命，就得当没看见过他。
是吧，如果当年那场大火，我没看见那老魔道怀里的魔功，我现在肯定就不会死了，对吧，对吧。
黑怆睁眼，看着不断向自己靠近的秦戎。
"为什么不杀我？"黑怆虚弱的说道。
"君子以德服人。"秦戎说道，身边的蛟龙盘旋在四周，"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杀你？"
黑怆咳咳的吐出两口血，对着秦戎呸了一口，直接吐在了秦戎的鞋子上。
"别在意，立场问题。"黑怆用尽全力的苦笑，像让自己体现的不那么吃力，"我突然想起好多事情啊。"
"玉面郎君，当年屠魔山，你为何不杀光天下魔道。"
"魔道是杀不完的，而且当年我的目的是练剑，而非练心。"秦戎解释道。
"呵，为什么你杀光了我的弟兄，却还不杀我，什么天下魔道杀不干净，你就是单纯的想留个种，以后还有得魔道杀！"黑怆脱力的吐出紫血，他愤怒的情绪甚至再超过一丝都得让他致死。
"并不是…"秦戎面无表情的看着黑怆。
"那为什么………"
"你有向善之心。"秦戎说道。
黑怆的瞳孔突然凝固，回光返照般看着秦戎。
"我从不说谎，我的功法能让我辩明是非善恶。"秦戎解释道，"但条件是濒死之人。"
黑怆怔怔的看着天空，呢喃道:"我有……向善之心？"
"哈哈哈！看看这仙女！芜湖！谢谢大哥！！"
"啊！！大哥！！六弟他又把女人弄坏了！你管管他啊！"
"大哥！我功法又又又精进了！谢谢大哥！"
"叫什么大哥！叫什么大哥！"
叫什么……大哥………
黑怆的眼里突然暗淡，所有的神智都回到了魔山的那一刻。
"孩子？你问我孩子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啊。"
"没名字，我们魔道不养孩子的。"
"唉，都是双修失误留下的，更何况，那是功法的副产物，又没有十月怀胎，我哪来的做母亲的感受啊。"
"拜托，我们是魔道。"
"这些孩子放着吧，就算他们长大了，也没几个好命的。"
"都是些男孩，扔了吧，魔道的男修士都自身难保了，你还琢磨着这些东西干嘛……"
"大哥……大哥……"
"饿了……"
"大哥！！"
黑怆感觉死亡逐渐靠近自己了。
我有……向善之心？？？
我只是可怜他们罢了……
黑怆怔怔的看着秦戎，问道。
"我是不是一个，可怜人……"
"是……"秦戎说道。
"那你，会不会可怜我，饶我一命。"
"我会自废魔功，改过自新。"
"我会重新做人，不再行恶。"
秦戎问道:"为什么？"
黑怆愣了愣，说道。
"我要给他们立墓，给我的那群弟弟立墓，他们不能在死后没有家。"
秦戎顿了顿，眼睛略过黑怆，看向周围那东一个西一个尸体，说道。
"还记得吗，我为什么要杀你。"
黑怆扭头，他已经感觉到这仅有的回光返照要消失了。
"为什么？"
"为了因你而死的人。"秦戎面无感情的说道，"我杀你，并非是我要杀你，而是哪些遭受你虐待，遭受你折磨与杀害的人，他们要杀你，以及，哪些真正爱你的人，想阻止你罢了。"
黑怆愣了愣，神色突然出现了几分迷茫，突然有一片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竭尽全力，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个陪她私奔的女孩……
也许呢…
她一直在陪着我吗？
在我放下大火烧毁我们居住的村子，在我放任魔道开始生食人气，在我堕落欲望开始朝三暮四，糟蹋一个又一个的良家妇女，正道仙子时……
她一直在看着我吗……
黑怆的眼里突然流出了泪花，整张脸渐渐变得狰狞。
我有向善之心，所以我的心，会不会就是她呢……
"玉面郎君………"黑怆哭着说道，"杀了我吧……挫骨扬灰…不留痕迹……"
君子以德服人，不以强力。
秦戎默默的看着黑怆，带着怀中的丹小小走向远处，那蛟龙盘旋在黑怆身侧，每一片龙鳞都开始燃烧，逐渐的，慢慢的，将黑怆化作灰烬，而火中的魔道，没有一丝丝的挣扎…
黑怆他不值得原谅吗？
值得，但秦戎不配代表任何人去原谅一个，作恶数十年的，大魔头。
"我已经不当郎君了，别误会，我现在是正经君子。"秦戎自言自语道，"君子安身立命，不以乱事自乱，善，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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