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工厂，顾明尚不清楚这里是哪，便听到一声枪声传来。
“砰。”
这枪声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顾明心头，令他心里咯噔一下停了一拍。
他朝枪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发现就在不远处，一位身着剑骑士制服的男子跪在一对母子面前。
他手中硝烟未散的枪口缓缓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男人眼角的泪珠。
顾明见着，眉间不自觉地皱起，他朝那人走去几步，发现开枪的男人正是福德。
而他身前的母子，是安娜与小诺。
“如果爸爸那时扣下了扳机，也就没有后来的悲剧了吧。”
小诺的声音再次传来，伴随它的话语，场景再一次变化。
这一次，来到的是顾明见过的公寓。
公寓中，一家三口围在饭桌上吃着晚饭，虽然晚饭不怎么丰盛，但一家人依旧有说有笑的品尝着。
顾明注意到，福德此时没有穿着剑骑士的制服，他胸口的剑骑士勋章也不见了。
“如果爸爸不是剑骑士，那晚他也就不会死了吧。”
小诺用略带有哭腔的声音说着。
“可惜，没有如果。”
话音刚落，这处场景如同被融化一样脱落，留下的只有一片黑暗的虚无空间。
空间里，小诺的影子站在最中间，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顾明还是感觉到它在凝视自己。
小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张开嘴，发出一阵颤音。
紧接着，它的影子上，开始堆叠起肿块，体型瞬间增长数倍，看着就像只站立起来的老鼠。
待到增长结束后，小诺破开影子，从中走了出来。
它的身上，融合了数张面孔，皆是顾明先前看到的福德和安娜。
他们分布在各处，被隆起的肌肉挤压到变形，显得很是狰狞。
看到这样的怪物，顾明顿感心中一寒，恶心到腹中翻腾起来。
小诺望着顾明二人，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面孔都开始嘶吼起来，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变得很是扰耳。
同时它身上面孔中的眼睛纷纷朝着二人的方向转来，眸子里透着凌厉的凶光。
顾明见状，拔出无锋长剑立在身前，而琳也裹上拳套做好战斗准备。
双方互相僵持，待到不知多久后，由小诺率先发动攻击。
它趴下身子，迈动四肢如卡车一样撞来。
见它袭来，琳举起拳头迎了上去，想用蛮力硬撼对方。
双方碰撞的一瞬，一股气浪爆发出来席卷四周。
用长剑破开气浪，顾明提剑冲去，与琳一起合击小诺。
二人都拼劲了全部的力气，但依旧不敌小诺，一同被拱飞出去。
摔在地上连滚几圈，顾明撑着长剑爬起。
“可恶，誓言：扶不起的不倒翁！”
顾明想要用自己的誓言限制小诺的冲撞，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自己高喊誓言后，自己的誓言竟然没有回复自己。
察觉到异常，顾明再次高喊：“誓言：扶不起的不倒翁！”
这次誓言依旧没有效果。
看起来这里似乎可以封锁住自己的誓言。
这样可就糟糕了。
与此同时，小诺继续朝着二人撞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被这种速度撞上，只怕是当场就会饮恨长眠。
琳见状，拆开自己的铁丝拳套，化作一根根铁丝封锁着小诺冲锋的路线，用铁丝缠住小诺，以此限制他的速度。
被铁丝缠绕，小诺束缚在这处空间的正中心无法动弹。
它拼命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嘶吼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即便如此，琳也使出浑身解数限制着小诺。
不过从琳发抖的身子看去，想来她撑不了太久。
她朝顾明看去，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小骑士！快，趁现在。”
顾明听着，高举长剑挥下。
可是这样的普通的攻击打在小诺身上不痛不痒，反倒叫它挣扎幅度更加猛烈起来。
顾明见状，紧握手中剑柄，不断鼓动着力气。
不过就算是自己的全力一击，顾明也没有把握能够一击解决掉小诺。
就在这时，顾明手心中，忽的闪起一阵光来。
细细望去，竟然是一个玫瑰状的黑色花纹浮现在自己手心中。
“这是...梦中收容的堕落体？”顾明感到些许诧异，他本以为那时的经历只是一场梦，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收容了。
并且在自己其他誓言都被封锁的情况下，这个誓言竟然还能激活。
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不过这应该是顾明最后的办法了。
不知这份誓言是什么技能，但顾明还是高喊着：“誓言：黑玫瑰！”
顷刻间，无数的荆棘从顾明的手心中长出，顺着他的手爬满无锋长剑。
荆棘上，一朵朵黑玫瑰绽放开来，花蕊里闪烁着妖艳的红光。
盛开的黑玫瑰点缀着朴实无华的无锋长剑，让其看着变得壮观不少。
顾明甚至下意识觉得，这才是无锋长剑原本的模样。
在黑玫瑰誓言的加持下，顾明感到力量倍增，并且自己似乎被唤醒什么肌肉记忆，不再是胡乱挥剑。
他的嘴里暗暗念着：“无锋剑术，倒下山！”
随即高跃而起，施展出剑术劈在小诺身上。
这一下威力非凡，当即叫小诺的身体被斩成两段，从断口处迸发出强光，刺的二人睁不开眼。
等到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躺在公寓前的走道上。
那棵树状堕落体已然枯萎，残枝垮塌在地上，化作一块块碎片。
树干的中心，腐蚀出一个空洞。
空洞里，安娜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诺，失声痛哭着。
顾明支撑起身体爬了起来，将琳扶起后一同走向那对母子。
安娜看到他们过来，立马把小诺护在身后，她望向二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两只恶鬼。
“你们不要过来，离小诺远点。”
“夫人，接受现实吧。小诺早已死去，你们所庇护的只是一只堕落体。”
安娜对于顾明的话，不断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就是小诺，他是我们的儿子。”
顾明看着连连摇头，举枪对准二人。
“夫人，请你让开，不要再错下去了。”
“错，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小诺没有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他只是被人迫害成了堕落体，难道只是这样他就必须死吗。”
顾明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安娜的问题。
他不想杀死这对可怜的母子，但是剑骑士的职责不容他放过二人。
这一次，选择落在顾明身上，选择坚守职责，还是选择遵从内心。
心中拿不定主意，顾明扭头看向琳。
感受到顾明的目光，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你自己的抉择，任何人都不能替你选择。”说完琳先一步走出公寓，“我在外面等你。”
目送着琳远去，顾明看向母子二人。
心中百般思绪终是将他压垮，嘴里长啸一声，顾明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过后，顾明如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公寓，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流动，如同冰块一样。
琳依靠着游隼二代看着他，见到他眼里的空洞，朝他走来。
这一次，琳没有选择教育这位不成熟的剑骑士，而是给他一个拥抱。
感受着琳的体温，顾明总算是感受到一丝温度的存在。
他再也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琳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琳抬起头来看着顾明，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他拉到游隼二代的座椅上。
“走，我到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琳便驾驶着游隼二代而去，这一次她放慢速度，没有叫顾明感到不适。
等到游隼停下时，顾明张望四周，琳带他来到一处山丘。
这里属于第十三区的边际，站在这里刚好可以眺望这座第十三区。
望着这座沉入昏暗中的永夜之城，顾明忽的觉得一切都好渺小，他们都是茫茫人群中的一点，对于这座城市来说可有可无，微不足道。
吹着迎面而来的夜风，顾明迷茫地开口，“我曾以为剑骑士是贯彻正义、驱逐污秽的高尚职业，并为成为一名剑骑士而自豪...但是今天我有些想不明白，是我错了，还是剑骑士错了...”
琳坐在他的身边，与他凝视着同样的夜景。
但不同于顾明的眸子黯淡无光，琳的眼中，依旧留存着一抹希望的光。
“我有一个朋友，也曾遇到过一样的问题。他行走在黑白混杂的灰色世界里，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为此他陷入过好一阵的迷茫，甚至一度发展成他的梦魇。”
琳的朋友？是这把无锋长剑原本的主人吗，还是说是别人？
“那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听顾明提起，琳流露出深深的怀念，眼眶里竟然还流出一滴泪水。
“后来啊，他用一生来寻觅答案，直到死前才得出答案，答案只有六个字。”
“六个字？”
“但求无愧我心。”
“但求无愧我心？”顾明默默念着这六个字，站起身来双手围成喇叭抵在嘴前，冲着山丘下的第十三区高喊着，“但求无愧我心！”
...
L街公寓残骸，一辆浮车停在了公寓前。
一位身着风衣的男子从驾驶位走了下来，拉开后座的门，恭敬地行礼。
“小姐，请。”
身着哥特长裙的少女捏着裙摆走下车来，迈着小碎步子走进残骸中。
风衣男子紧跟在她身后，不敢逾越半步。
“啧啧，看样子我们来慢了一步呢。”
少女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残骸中，不见安娜的身影，只有早已冰冷的小诺，他的怀中抱着那只死去许久的食腐鼠贝贝。
看着小诺，少女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剂。
“福德生前用灵魂向我交易了一瓶治愈侵蚀的药，我为此赴约前来。不过你应该是用不上那瓶药了，既然如此，我自作主张换成这瓶，希望你喜欢。”
少女说着，打开药剂盖子，将药水滴落在小诺的身体上。
这之后，原本长眠的小诺，再次睁开眼睛，眸子变为血红竖瞳。
——————
“世人总以黑白好坏定义一切，可黑白好坏也是世人所定义的，它们的衡量标准又是否正确呢。至少我觉得用单纯的黑白好坏来衡量福德前辈一家是不合适的...他们的故事，我深感悲痛，不过我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并且我会继续贯彻这份准则，不求事尽如意，但求无愧我心。”——鼠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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