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师兄
这年，郑宇十八，师兄十九，沈诗琦，应该是十九吧，而苏亦歌，一百八，一千八？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郑宇就这个问题是各种求真相而苏亦歌总是对着天空出半天神，然后皱着眉头说自己真的记不清了，唯三的线索就是有一次，她经过一条大河的时候，看到了一条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大龙船，船头上有个穿龙袍的大帅哥，那帅的简直是左手一个妞右手一个妞，问周围的渔民才知道这货叫杨广；第二次经过那条河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一艘龙船，船头上是另外一个穿龙袍的大帅哥，也是左手一个妞右手一个妞，问过人才知道这是正德爷；第三次经过那条河的时候，还是一艘大龙船，船头上是一个梳着大辫子的中年老帅哥，一脸欲求不满，口味重到左手一个肥头大耳的矮胖子右手一个瘦瘦高高手里捏着一个大烟锅的小老头，还没等她问人呢，周围的群众就纷纷叹气：“乾隆爷又下江南了，不知道哪家闺女要遭殃了。”
苏亦歌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总会叹息一声，“兴，妞苦，亡，妞更苦。”然后极度幽怨地盯着郑宇。
对此，郑宇总是用更幽怨的回盯苏亦歌，一脸的愁苦。
郑宇今年刚上大一进了一所据说男生珍稀如熊猫，美女遍地如土狗的文科类大学，刚踏进大学时，他一直幻想着撒着欢的开后宫的校园生活，可现实与小说里面完美的种马剧情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正如校园BBS上男生哀叹的那样：“本校的妞不是被外校男泡就是被本校妞泡。”
现实中所有的事物是不完美的，面对着如此残酷的景象，郑宇只能很哲学很**的下了这个结论，尤其是在遇见了师兄之后，他就更加笃信自己的“不完美论”。
在这里真的有必要说一下师兄，师兄大二，郑宇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帅，真帅，帅爆了。按道理说师兄该是归类到高富帅的人群中，与郑宇这类的**丝没有任何交集的，但谁叫他穷的连狗都不如呢，所以师兄成了两不管的边缘人物，既不是**丝也不是高富帅，每到月底，当他们趴着阳台撅着屁股啃着馒头盯着楼下腰细腿长胸饱满的美女当“小菜”的时候，师兄总会非常幽怨地长吁短叹，只道人生艰难，而这时，纯**丝郑宇总会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场面很耽美很有爱，谁也不会知道他私下里很恶毒地称师兄“**版高富帅”。
郑宇这个家伙就是有点蔫坏蔫坏的，萌化一下的说法就是有点腹黑，但深化一下的话，只能说明这货心理扭曲，见到人生赢家就会各种去死去太监去人妖的诅咒。所以，师兄都会发现郑宇每次看动漫轻小说的时候总会各种咬牙切齿。
郑宇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如果这是一篇以自己为主角的小说，那么现在作者肯定为怎么展开抓耳挠腮，这不有病吗？写谁不好，偏要写老子，废柴男主角**丝逆袭的故事还不多吗？再说了，像他这种三无男主角，想展开都没有素材写。
三无男主角是他看《凉宫春日》见到长门有希的得到时灵感，人家是“无口，无心，无表情”而自己则是“无黑历史，无特殊技，无血统”。他的思路很清晰：没有黑历史，就等于没有了大隐隐于市各种装13扮猪吃老虎的动机；没有特殊技，就没有了各种酷帅狂霸拽，踩着高富帅的狗头抱着女神大声说：“你小子也有今天？妞，给爷笑一个。”的实力；至于血统……有个屁血统啊郑宇爷爷“三高”就是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的阳澄湖大闸蟹落下的病根……那年头穷鬼都吃这个。
总之，纵然漫不经心，纵然无所事事，纵然碌碌无为，纵然茫然无措，这样的生活还是充满了温馨还有惬意，时时刻刻从楼下走过的妹子总会带来治愈的感觉，直到苏亦歌的出现，这货的出现所带来的违和感和惊悚度丝毫不亚于让虚渊玄执导《轻音少女》第三季。
那是一个“痛并快乐”的月底，这个时候荷包见底的郑宇和师兄总会对“患难见真情”的名言有着极其强烈的共鸣，他们会选择性的遗忘掉每月初生活费到手时“有福不同享”的宿仇，相逢一笑泯恩仇，毅然决然地贡献出了自己不多的家底，他们践行着那句著名的蒙古族谚语“齐心的蚂蚁吃角鹿，合心的喜鹊捉老虎”，无比坚信着他们这两只 “小蚂蚁”能够捉到一只“角鹿”，具体的措施就是每顿饭买两个馒头，一份小菜，二人分食之。这时候师兄也会对自己的相貌异常自觉，打菜的时候会挑那些看起来临近更年期，各种生活不和谐，荷尔蒙分泌极度不正常的大妈的窗口，各种“阿姨”“姐姐”叫的大妈心花怒放，那加菜简直是“摸一下一勺菜，摸一下一勺菜”。
有时候郑宇真心觉得他们完全不用啃馒头就小菜，只要凭师兄那张刷一下就可以享受VIP服务的脸，他们完全可以过神仙般的日子。总之，在饥饿面前，两人抛却自己的廉耻心如当年抛却自己的节操一般义无反顾。
可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师兄就一脸的哀怨，如盼夫久不归的深闺怨妇那般欲求不满，不对，是缠绵幽怨，这严重影响了郑宇的生活质量……今天中午的时候，师兄打的菜比平时少了一大半，对此郑宇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师兄的心理健康。
师兄趴在阳台上，头也没回，“哎，说了你也不明白。”
“啥不明白啊，看你这样子不是撸的不开心就是有了狼子野心，说吧，看上哪家姑娘啦，我认不认识？”郑宇一脸揶揄。
今天的师兄对于郑宇粗俗的语言异常敏感，“我说，你就不能正经点，我没心思陪你闹。”
“好好好好，”郑宇举手投降，一连说了四个“好”，“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看小弟能不能帮你解决。”
“……你解决不了的。“
师兄转过身，背靠阳台，然后掏出了一包烟，“来一根？”
郑宇怒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师兄会幽怨到会在这个他们穷的恨不得去卖身的阶段还有心思去买烟，对他而言，这种行为的恶劣程度就像一个刚把老婆卖掉的穷鬼突然有了吸**的嗜好。
他顺了好几口气，才压下要把挪用公款买烟的师兄处刑的冲动，忽然想起：
“我说，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我不会啊，”师兄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就是心里难过。”
“心里难过你也不能糟蹋钱啊。”郑宇在心里呐喊。
师兄笨拙得撕开玻璃纸，抽出了一根烟，然后一脸的愁苦：“我没打火机。”
郑宇叹了一口气，问寝室里面唯一抽烟的老三借了火，抛给了师兄。
师兄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咳得眼泪都下来了。
“我靠，你是真哭还是假哭啊？”郑宇愕然。
“我哪知道啊，人家失恋了。”
郑宇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倒不是因为师兄“失恋”而是那声“人家”，让他想起了台湾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每次发现男主劈腿的时候她们都喜欢捂着耳朵，“人家不要听，人家不要听”听得他各种想吐血——师兄说了他只想吐痰，哈—呸。
“沈诗琦要出国了。”师兄捂脸。
沈诗琦？郑宇震惊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蔫蔫的师兄会喜欢沈诗琦，真心没有想到跟他一块吃馒头就咸菜的师兄口味竟然那么重，不是，那么高雅。
沈诗琦何许人也？郑宇曾经在心里做过这么一个对比，如果说别的学校的校花称得上偶像级别的话，那么沈诗琦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女神级别，不是对应于高富帅的女神，而是绝对的女神，当人们习惯于形容漂亮女孩养眼美女的时候，沈诗琦绝对是一个异类，对郑宇而言，纵然沈诗琦美艳不可方物，可每次见到沈诗琦从楼下经过的时候，郑宇都会不自觉地避开眼神，一种淡淡的冲击感让他分外惆怅，连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
也许是自惭形秽？他这样为自己下了结论。
看美女是一个享受，但是看沈诗琦绝对是一个折磨。
BBS上似贬实褒的主题，正是郑宇心中的感受。正是这个原因，郑宇这个时候都快忘了沈诗琦的样子，只记得第一次见到沈诗琦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米白色蕾丝短袖及膝连衣裙，短袜凉鞋，胸前抱着一本一看就是精装版的小说书，如云一般飘过，郑宇愕然了半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和他一起在阳台上扯皮的室友都呆了——老三的烟都烫到手了。
郑宇同情地看着师兄，端详着师兄绝对称得上唇红齿白，胜过宋玉气死潘安美过董贤赛过俊基的那张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心目中，这所学校里面的好白菜虽然很多都被外地猪拱了，但是师兄的条件绝对称得上是纯种优良种猪，拱那些没被拱的白菜绝对是一拱一个准，说不定还能从外地种猪手里面抢回好多好白菜造福全校拱不到白菜的猪。但偏偏这头猪不务正业，整天守身如玉，妄想着能拱沈诗琦这朵天山雪莲。
这已经不是不自量力的范畴了。
郑宇拍拍师兄的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发自内心的安慰一句。
“兄弟，你受苦了。”
师兄此刻柔情似水，“她可能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吧？”
“也许吧。”郑宇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嘴上还是这么说，“哪能呢，师兄你这么帅。”
师兄微微一笑，满脸的沧桑，“你就别安慰我了，不过我很开心你能安慰我。”
“以前都是我安慰你的好不好？”
“切，以前你都是假心假意的，表面上说的好听，心里不定怎么恶毒呢？”
郑宇一惊，准备反驳，张了半天嘴，羞涩道：“的确，我以前是想弄点硫酸泼你脸来着。”
师兄：“……”
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郑宇，虽然你这个人有点蔫坏还有点腹黑，但是你是个很好的朋友，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那是……”郑宇倒没有啥感觉，只是对师兄突然岔开话题感到高兴。
“看样子我注定是个Loser，连奢求这一点平静的生活都不可得，你知道吗？我本来都准备就这么看着沈诗琦四年，然后毕业的时候默默离开，把喜欢她的心情藏在心里，然后老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孙子说当年爷爷喜欢一个女孩子，那女孩美极了，跟她比起来你们班上的班花简直就是如花，可现在估计皱纹早就爬上了她的脸庞，说不定现在她咧着缺牙的嘴，跟一帮小伙子吹牛，奶奶当年可是校花，所有的男生见到我都忍不住面红心跳，自惭形秽。要是小家伙问我如花是谁，我还可以跟他说周星驰。对我而言，上大学的意义就是如此了，这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本来以为会有四年，没想到才两年，两年时光一闪而过，我甚至都来不及存盘。”师兄笑了，笑的很萧索，“也许，我也该离开了。”
郑宇突然发现两人的话题发生了诡异的偏斜，从先前的师兄向他表露对沈诗琦有狼子野心，再到后来说自己是个好人，发了一张不疼不痒就是有点恶心的好人卡，再到现在的文青模式，最后下了结论就是：“我该走了。”
走哪去？这货不会是要自杀吧？
郑宇慌了，他急切地想要表达一下“天涯何处无芳草，本校处处都是妞”的思想，但是任他牙尖嘴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切口，这个就跟对待一个破落的皇族是一样的道理，你要招待这位爷，粗茶淡饭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是见过燕窝鱼翅龙胆凤胎的主，破落了也是皇族。师兄敢看上沈诗琦也是说明他心比天高，估计本校所有女生在他眼里都是灰尘都不如啊。所以这种人最难劝，脑子死的跟停转了十几年的齿轮一样，纹丝不动。
“你不是还有我的嘛！”
郑宇纠结了半天，脱口而出，方才觉得不妥，连忙捂脸。
“我靠……郑宇你不是吧？”师兄显然被惊到了。
“你妹啊，还不是你这混蛋要自杀，不然我能说出这么恶心的台词吗？”
“谁说我要自杀？”
“啥，你刚才那么骚的说我要走了，是个人都认为你要自杀好不好？”郑宇很生气，感觉刚才的担心简直就像风吹过的柳絮一般无足重轻。
“我是说，我也该出国了，去美国。”师兄神色一黯，“可沈诗琦去英国。”
“什么意思？”
郑宇发现师兄的话里疑点太多，一时间有点接不上。
“我说我也该屈服家族的意志，出国留学了。”
“家族？”郑宇明白，在中国，能称得上家族的绝对是豪门级别，可是这个跟师兄扯得上关系吗？
“郑宇，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早在两年前，我父亲就给我安排了美国的私立大学，可我当时因为一些分歧，赌气上了这所大学，为此家里面断绝了我的生活来源。”师兄说，“本来我是准备坚持一段时间就回去的，你知道没钱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可是我看到了沈诗琦，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她，我甚至觉得为了她哪怕是饥饿而死也是值得的，可现在沈诗琦走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了，朋友，我会想你的。”
郑宇翻了半天白眼才明白过来刚才的神转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猥琐的能为了一勺小菜出卖灵魂的师兄竟然是隐藏版高富帅，**版高富帅升级到高富帅高端版一下子让他的脑子应接不暇，他只感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同时也有了极大的愤怒，就跟生日的时候朋友送了你一件皱巴巴一看就很寒酸的格子衬衫，期初你也没在意一年一度的生日朋友就送你这么一个玩意，只是很大度的当睡衣穿了老长时间，直到有一天朋友问你说我送你那件限量版的Burberry格子衬衫你还满意吗？这个时候你会对他感恩戴德吗？估计你十有八九想拿把刀砍死他算了。
郑宇真的想拿把刀砍死师兄算了。
他突然陷入了很大的恐慌，师兄是不是高富帅他不管，他只知道以前的日子都是靠着他们相濡以沫，呸，相依为命才熬过了每个月最艰难的时候，现在师兄走了，那他就要一个人奋战了，食堂大妈会摸他手加菜吗？他倒是不介意，摸两下加一勺和摸一下加半勺，他情愿选择前者，可前提是食堂大妈也是很有品位的，吃惯了师兄的米其林三星豆腐还会吃他的大排档豆腐干吗？
他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存，有必要推动一下师兄的泡妞大业，这个时候的师兄的形象在他的心里从沂蒙山优良纯种猪成功升级到了天山帅雪豹，你妹的，雪豹×雪莲，太他妈天作之合了。
打定主意的郑宇气定神闲，面色无比郑重，“师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人的生命是很短暂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与其不做而后悔，不如做了再后悔。”这是郑宇从一本小说上看过来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师兄看了他几秒钟，若有所思。
面对着师兄面露踌躇，郑宇循循善诱，“你想想，无非就是表个白嘛，不成功了你大不了飞美国去，又不丢脸，成功了那就皆大欢喜，稳赚不赔，师兄您还犹豫个啥啊？”
师兄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狠狠地砸了郑宇的后背，“你个小子真他妈的说服我了。”
郑宇差点没背过气去，他深深地感到以前一脸柔弱的师兄那叫一个深藏不漏，刚才那一拳估计这货肯定练过空手道柔道跆拳道截拳道之类，同时也颠覆了他对高富帅的世俗印象，认识师兄前他只以为这帮孙子虽然不务正业，但正经是金玉其内，面对妹子的时候总会在西餐厅里扯上一两句英文，聊聊鹅肝松露鱼子酱之类的，侍者递上餐巾纸他们都会嫣然一笑，来上一句伦敦腔十足的“三克死喂你妈去”，现在看来高富帅也是人，成不了神，师兄的粗口说的“真他妈的”的传神，连消音都不用打。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说是因为自己的熏陶，把一个装逼好青年染成了这幅德行，那他郑宇可以说“真他妈的”可以千刀万剐了。
现在他倒没有想那么远，他所有的智慧都用在了怎么塑造一个完美到爆的表白场景，按照他的企划，师兄可以偷偷拍下女神的照片，然后半夜三更跑到传说中闹鬼的学校后山，然后再把这张照片献给女神，再附上后山上那棵学校仅有的杏树的果实或者叶子。这个企划最难得地方就是胆子要大，反正郑宇肯定是不敢，可是他觉得这个企划绝对好到爆，连名称都想好了，“穿越生死我依然爱你”，十分**。
“你能想通那最好啦，现在我们要想到一个完美的表白方案，师兄你暗恋人家沈大美女两年，肯定意淫，不是，设想过无数次表白的场景了吧？”
“……”
师兄几秒钟都没有回答，郑宇转过头，“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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