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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记忆与漩涡

第二章 记忆与漩涡

故事拉回现在,一位母亲抱着孩子抽泣道歉的现在。“对不起啊,都怪我,什么都没想就把你带出来了,我明明知道的,却还是...”

男孩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此刻,他们身处一个幽暗的山洞,山洞里虽然很冷,但是洞外呼啸的寒风应该更加刺骨。

男孩裹在身上的是妈妈的棉衣。再看妈妈,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衬,手上满是冻疮,脸色也变成了惨白,仿佛血液也凝固了,呼吸产生的白气使脸上的毛发结满了白霜。她把自己足够温暖的衣服全都套在了梅瑞身上。

这附近只有石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自然也不会有水和食物。

男孩一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没在意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哪。而是急切的询问妈妈:“爸爸呢,爸爸去哪了?”

是啊,一切对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而言变化太大了,在他昏迷之前他躺在家里的床上,父母都陪在他的身边。可再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黑压压的岩壁和母亲悲伤的脸,而父亲已经不在这里。他非常的担忧,非常的害怕,他急切的想知道父亲去哪了。

妈妈一时语塞,思索了一会故作镇定的回答道:“你爸爸去搜寻更多的食物去了,这里是村外的一个据点,再过不久他就会带着一箩筐的好吃的回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慌张说出这种谎言,这样明明骗不了梅瑞多久。

但是梅瑞相信了,他的脸上马上充满了期待和喜悦:“妈妈,那是说,以前吃过的那个叫鱼和米的东西又有机会吃到了吗!真的吗!最近一直在吃那些冰冰的土豆,也不是不好啦,不过要是能再找到那种超好吃的就太好了。”

看着现在的梅瑞,这位母亲的内心一下子像是被撕扯一般。梅瑞刚出生的时候刚好赶上了灾变,虽然这个村子一直吃不到什么城里的好东西,但村民们也能自给自足解决温饱。灾变刚开始还能正常的吃喝,钓几条鱼,采点干瘪的山菜。可当梅瑞能开口说好吃的时候,却是他最后一次吃到这些。所有的河流都干枯了,种了一半的庄稼连同附近的所有生灵快速的消亡。在梅瑞的印象里,那些后来捞上来的死鱼和碎米粥也都是世间罕有的美味。

諾筱知道这时候不该再欺骗那孩子了,现在给予的虚假希望,最后会慢慢变成更加残忍的绝望。可是,永远相信的谎言就会成为真实,只要梅瑞一直相信,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是谎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听起来好像很不可能,这种谎言,就算是孩子也很快就会发现的,让他不愿承认更是自欺欺人。可就是这样一个最不可能的期望,现在却最接近实现。她们母子如果再在这个洞窟待下去,不出今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到时候那孩子就会在纯真的期待和不舍中幸福的离去了吧。

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正确的吗?这位母亲已经再无回天之力,她的双脚早已冻到无法行走,把棉衣给了梅瑞后她就只剩下了单薄的内衬。可能她会比梅瑞更快的迎来终点。她现在除了后悔和可笑就只剩下祈祷。向谁祈祷?谁会来救他们,显然那不会是神,也不会是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也许会不顾一切的来拯救她们吧,可惜现在这反而是女人觉得最不可能的美好幻想。

“还真让他说对了。”諾筱看了看还沉浸在谎言中的梅瑞,又无力的摇了摇头:“不,只是我不愿承认吗。”

諾筱的视线渐渐模糊,已经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耳鸣越来越大,明明现在还不能倒下,明明应该再撑一会。可身体不受她的控制。

她觉得眼皮好重,意识被慢慢地拉远又逐渐的清晰起来:

......九年前......

“哈?小孩,才不要呢!”一个十七八岁样貌的少年拄着锄头,站在一块麦穗的小海洋里对坐在谷包上的少女说到。

“为什么?是因为你爸爸那件事的关系吗?”

“才不是呢!不要跟我提起他。是那个啦,那个,小孩麻烦死了,不是哭就是闹,还需要很多的照顾。又花时间又没回报。吃饭的时候还要多一张嘴,真不知道到底哪里好了。这块地的农活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少年说着便继续开始挥舞锄头。

少女看着他,不做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把头望向天空:“三个人一定比两个人更幸福吧,家里热闹一点也不错啊!一定会很愉快的吧,小宝宝一定很可爱吧。”

少女将左手伸向天空,她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由石头打磨的戒指,阳光从手指的缝隙漏到少女的脸上:“毕竟每个女孩都想过穿上婚纱,况且最重要的是孩子的爸爸是你,那这个孩子绝对会是最幸福的孩子了,我也是。”

少年的耳根肉眼可见的变红,挥舞锄头的速度略微加快,紧闭双眼大声的说道“笨蛋!你在说什么啊!”转而又变成了小声嘀咕起来“而且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在你的心中不就不是第一位了吗?她会把你抢走的。”

少女不知何时走到了少年旁边:“啊?就为了这个,你怎么这么幼稚呢?哈哈哈,你在担心什么啊?放心吧,能与你白头偕老的肯定还是只有我呀”很明显,她听到了少年小声的嘀咕。

此时,少年的脸整个涨的通红,就像是变成稻草人一样,一动不动。

少女见到少年这个样子 ,自己的耳根也开始微微的发红,随即转过身低下了头。

可能是少女那时已经太过紧张,后来少年的一句喃喃自语,她并没有听见。

“可是我最喜欢的人,只有你呀。”

.......几年后

“老公,名字就决定叫梅瑞了吗?”

当时的少年稍微长大了一些,他的眼中充满了溺爱“是啊,这孩子身体虚,这名字有吉祥的含义,一定可以让他健康的成长的。”

“可是,最开始的时候你不还很厌恶的吗?”女人看着男人的脸偷笑到。

“既然怀上了,那也没办法了,是吧?你看看!他长的多像我啊,虽然刚出生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不过仔细看啊!这双眼多美呀!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不一般的人吧。”虽然不太礼貌,不过现在的男人看着有些呆呆的,像是个傻瓜父亲,不过看得出,他现在是真的非常的幸福。

男人把宝宝抱过头顶“咻~咻~,好高,好高。”

女人躺在床上看着这父子,一切都是那么温馨。

可是温馨好像就是用来打破的......

回忆片段,开始加速。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再说一遍?我告诉你!村里人都在想。还不是你家那个小子的问题,刚出生的时候,大家就开始议论那只瘆人的白眼了!”

“你闭嘴!”男人一拳挥出......

“老公,你又和别人打架了吗。”

“没事,刚刚在家门口摔的。”

场景与画面在高速切换...

“啊,怎么又发高烧了?真是麻烦!别人家的孩子都那么正常。”男人抱怨着,搜出家里所有的家当,又摸了摸自己的裤裆:“唉,怎么就这么一点积蓄,这连去王都的车费都不够,更别说请医生了。”

画面再次转换......

饭桌上男人看着几乎是水的稀粥,不耐烦道“家里的饭都没有了,还得给他吃!”

可等到半夜,男人开始整理仅剩的冻土豆。他仅仅只踹了一个到兜里:“好了,剩下的都留给她们。”

画面跳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男人兴奋的抱着梅瑞:“你刚刚叫我什么了,再叫一遍,快,再叫一遍!”

“叭,叭。”

男人马上走到女人面前, 像小孩子一样激动:“你看你看!他叫爸爸了!他叫我爸爸!”在激动开心之余,也有着一丝悲伤,一颗泪珠从脸庞滑落。

可这久违的温馨画面,一下子就转换走了.....

“爸爸,你今天又要很晚回来吗?”

“乖,在家陪着妈妈,爸爸明早就回来,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男人的声音显得疲惫而又温柔。

记忆的片段开始变得杂乱,速度愈发的加快。

......

“真是的,今天开会又说了。不下雨又不是我们家孩子的问题。没办法,谁叫那孩子出生刚好在旱灾到来的时候。其实他们自己也清楚,哪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不过是想臆造一个自己认同的理由罢了!”

........

“已经确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去山那头的几个村一趟,虽然很危险,不过应该有交涉的可能,我们筹集了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看那边能不能分给我们一点食物?说不定只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就会有下雨,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相信我等我的好消息吧,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来纠缠我们了,那孩子也能出门,也能交到同龄的朋友, 也能在村子里正常生活下去了吧。”

........

“回来啊!求求你了!回来啊!诺筱!回来啊!梅瑞!”男人在寒风中嘶吼,快速跳转的画面也在这里中断,变为一片黑暗。

“我,是要死了吗?要丢下那孩子离开了吗?不,还不行。动啊,我的身体,动啊,给我醒过来”诺筱拼命敲击着那片黑暗,那里似乎有着天花板,而她正在下坠。身后是类似繁星的漩涡,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诺筱感觉得到,掉进那里,一切就结束了。她现在的脑海里满是想对那个男人说的话,她还要再看看梅瑞,那孩子是不是站在她身旁哭泣?

她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反抗,妄图脱离漩涡的吸引,向上,不断的向上。

但一切都是徒劳,她越是挣扎她下坠的便更快。快到她的泪水都好似在上浮。

她挣扎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这里就像是没有边界的大海,海面看上去是那样的近,又那样的遥远。

就当诺筱想要慢慢闭上双眼的时候。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深海,一股暖流向她涌来:“诺筱,诺筱!醒醒!不能睡着啊!可恶!已经没有意识了。诺筱!诺.....”

“啊,这个声音,是他来了吗?她来找我们了,太好了,他一定会保护那孩子的,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他讲。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你们可别这么快来找我呀。”

诺筱闭上了双眼,任由那片黑暗将她吞没。

就在诺筱要被卷入漩涡的时候,一只印有奇怪数字6如皓月般洁白的胳膊从漩涡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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