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的水声冲刷着小杂敏感的神经，虽然是一周前的事情但还好像昨天一样让人想起来就绝望感倍增。自己来打工后的这一个星期，已经看到了2位被野蛮社长吓跑的客人，那种近乎于恐吓、威胁的推销方式实在让人感受不到他们所谓“荡涤心灵为您解忧”的诚意，所以知道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家名义上的事务所到底做得什么生意。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时钟已经过了9点，穿好大衣围好围巾象征性的道别：“我先走了，明天的早饭做好了再冰箱里，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晚上不要当做夜宵吃掉知道吗。”
大厅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回去些作业的初中新生、躲进阁楼看书睡觉的大叔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美少年。街道上的灯光闪烁着迷离的光线，冷风吹在脸上顿时清醒了不少，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吧。
“这已经是第几天没有生意上门了？”沐浴着午后的阳光，小杂一边沏茶一边探身向外问道。
“大概3天了吧。”洛叔推了推只有看书时才戴上的眼镜随意的回答道。
“还有店里的其他人，一直没见他们出现过，不会是因为生意萧条都跑光了吧。”
“哈哈，怎么会，他们姑且算是出差中吧，大概要去个两周左右，很快就会回来了。”
“哎……”把茶杯摆到懒洋洋坐在客厅的三个人面前，小杂也坐了下来，“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连一个客人都没有留住，一个都没有！这里真的有能力付得起薪水吗。”
“无时无刻都是一副穷酸相。”欣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眉头又皱了起来：“好苦……这里只为有需要的人服务，那种根本是庸人自扰程度的普通人走掉正好，不为平凡的小事浪费能力是我的原则。”
虽然说起来很神气，但实际上也只是为自己留不住客人的借口而已吧。
吱呀——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请帮帮我！”一个女性的声音。
“啊，欢迎光临极乐事务所，有什么需要请……”小杂起身正要说出已经背诵习惯的台词却中途停了下来，看着来人焦虑不安的神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果然还是来了。”欣琳自信满满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杂突然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前几天和自己擦肩而过从店里逃出去的客人吗？好像是叫柳小雅来着，会第二次来到这里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不知为什么一股羊入虎口的同情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姐姐最近变得很奇怪。”刚刚坐下就好像在极力控制恐惧一样手指不停地交叠，“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和她沟通了！”
看上去已经非常疲惫，眼窝深陷，脸色也苍白的很，这段时间应该一直被什么事情煎熬着吧，小杂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把茶杯放在她的面前。
“我已经说过了吧，这里只对有需要的人服务，如果真的需要帮助的话，让你姐姐自己来不就好了。”
“姐姐她……她不会来的。”
“哦？”好像听到了有趣的事情，欣琳快要笑出来的样子，当然一瞬间又变回了严肃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姐姐的行为举止实在太奇怪了。早上出门前我收拾好的屋子放学回来以后就会被她翻得乱七八糟，重要的书和工具都被她藏起来收到别的地方，我想和她聊聊，但她根本不听我讲话，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一个人？”
“我和她一直在一起，就好像我的附属品一样，姐姐很优秀，比起什么都做不好的我来说简直是完美的，成熟懂事，对于我的失败她也一直很温柔的安慰我，对我一直充满信心，如果没有她我大概撑不到现在。”
“那这么爱护你的姐姐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暴躁呢？”
“我也不知道！”小雅非常痛苦的摇了摇头，“最近我一直在学校忙着论文的事情，经常很晚才到家，大概就是一周前她开始有了变化，开始我只是认为她在闹别扭因为我有些忽略她了，但渐渐了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跟她说话也不会有回应……”
“很可怕吗？”
“恩……在同一间屋子里不论我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回答，我连睡觉都没办法安心，太害怕了所以只能在朋友家留宿。”
“她到目前为止做出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吗？”
虽然是在问话，但欣琳盯着她缠着纱布的左手小指却是陈述的口吻。
“……”突然沉默了下来，深深吸气后才又重新开口：“有过，但只有一次，我看她一个人在厨房里呆呆地站着觉得情况不妙，去夺她握着的刀的时候不小心被……”
“那是真的‘不小心’造成的？”
令人讨厌的说法又出现了，这种“难道你不是在说谎”“我知道你所想的一切”的态度让人莫名火大，小杂看着社长那副恶魔般的表情更加同情起被奇怪事情纠缠的小雅。
“那是意外！姐姐不会故意伤害我的，她是我最近亲的人，一直都那么为我着想，她只是情绪不好而已。”
“所以才想她或许需要倾诉一下。”
“恩……我想她出去散散心应该会好一些，一直呆在家里每天的生活只是等我回来和我说说话对她来说可能始终负担吧。”
“的确是这样呢。”
“！”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还是这么不留情面的评价。
“总而言之你在这里抱怨再多我也无法为你做任何事情，真的担心的话就让她自己踏进这扇大门，如果她真的有需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解除纠缠着她的‘烦恼’，当然这能不能帮到你就说不定了。”
“姐姐她不会来的。”又一次重复着刚刚的话，却好像在极力肯定着自己的说法一样。“她没办法走出那个家门。”
没有办法出门？难道是身体不便，或者是心理问题导致的自闭之类，小杂竖起耳朵听着小雅的叙述沉默的想着。
“如果她本人有意愿的话，一定会来。谈话就到这里，再说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进展，哦对了，顺便给你个忠告，与其在这里否定她的生存方式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想让她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让她……”反复揣摩着欣琳听上去有些莫名的忠告小雅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终于还是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啊……说了好多话喉咙都干巴巴了，小杂倒杯果汁给我！”听着大门沉闷地被关上的声音，欣琳立刻恢复了女王的架势命令道。
“今天的最后一杯，洛叔说过你每天只有三杯的限额。”
“切！大叔又胡乱把自己当做保护人真是受够了，果汁而已嘛！”
一边悠闲看着厚厚书本的米洛无奈地抬起眼苦笑了一下。
“恩……”
“这是什么笨蛋一样表情。”看着小杂拧成一团的眉间欣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奇怪，刚才的客人说的话很奇怪，一般会把自己很亲近的人说成是‘附属品’吗？”
“注意到了很关键的地方嘛。”
“可她看上去真的很困扰，这个事务所的服务不就是解除他们的痛苦什么的吗？两次都把人家挡回去肯定不会再来了。”
“不要把我的店说的好像号称药到病除的心理诊所一样，我们的能力只对有需要的人提供协助，而且那个女人，不，那个女人的姐姐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绝对。”
“可她不是说了‘姐姐’来不了吗？大概是身体不方便移动之类的吧。还有你所谓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真！如果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她早就说出来了，她只是说‘不能来’而从未提起‘为什么不能来’吧，被隐藏起来的才是根源所在。至于‘能力’，大概不亲眼所见你这样单纯的大脑是没办法明白的。”
“哦……”小杂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被绕进迷宫找不到出口一样的郁闷感。
既然社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就只能再等等了，不去想那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小杂扎起了围裙回到厨房忙碌了起来。
“新的一天。”因为没有课一大早就来到店里的小杂用红色的水笔在日历上一边画着圆圈一边嘟囔着。
“呵~啊，你在干什么？”揉着惺忪的睡眼，难得早起的社长似乎一直处在放空状态。
“新一轮‘没有顾客上门日期统计表’！呃……”刚转过头就被飞来的拖鞋击中。
“今天绝对要让你吃点苦头！”
“中午饭是你最爱的海鲜意面！”眼见第二只拖鞋正瞄准自己的时候小杂还是立刻屈服在了社长的**之下，这种时候食物是最好的缓解剂。
“咳咳，看在你诚意道歉的面子上今天姑且饶了你。”一个眼色小杂赶忙把掉落在身边孤零零的拖鞋双手捧上。
这场闹剧平息的时候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来了。”刚刚还是没有睡醒昏昏沉沉模样的欣琳一下子清醒，表情严肃了起来，“我上去换个衣服，你先招待她一下吧。”
“哦。”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的小杂只好应下慌忙地跑去开门。
“欢迎光临极乐……”眼前的情景让他一阵恍惚，出现了！连续三次登门的客人！可感觉上却有点微妙的不同。
“不好意思……”门口的女性看着他呆住的表情略显担心的开口。
“哦，请进，没想到您还会再来，社长一会就下来，请稍等片刻。”
“呵呵呵”女性没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和前一天憔悴的样子截然不同，“搞错了哦，我不是小雅。”
“诶？”
“你好，我是小雅的姐姐，那孩子说无论如何让我一定要来这里一趟，虽然原因不是很清楚，总之还是先过来好了。”边说边四下打量着宽敞的客厅。
原来是双胞胎吗？小杂终于搞清楚了从刚才开始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极度相似，除了气质上的区别几乎无法找出其他区分两个人的不同。端上茶杯之后就退到一旁的小杂还是继续着观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性完全不是之前通过小雅描述而想象出的歇斯底里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极为端庄得体，笑容也非常甜美，怎么也无法和刻意在妹妹外出时作出那么诡异行为的人联系到一起。
“请问——”等了一会见社长还没有下来小雅的姐姐侧过头和小杂攀谈了起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店呢？”
果然是最基本的问题，也难怪，这么没有行业特征甚至显得格外诡异的地方当然会造成这种疑问。
“虽然有点奇怪，但确实是帮人解决困难的事务所。”小杂搔搔脑袋纠结着要怎么形容。
看上去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小雅来这里说过些什么吗？”
“这个……”一时语塞，【姐姐最近变得很奇怪，每天都做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之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吧。“她似乎有点担心你，想让你放松一下或者找个人谈谈心之类的。”还是挑最稳妥的部分回答。
“那孩子还真是操心，我似乎都变成她的累赘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扭过头沉默了，虽然微笑了一下但表情却显得很悲伤，小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只好急切的看着楼梯的一端盼着社长大人赶紧下来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
“变成累赘的话——你要怎么办呢？”令人焦躁的几分钟过后楼上终于传来了生硬的质问声，“自己消失还是回到之前的状态呢？”
突如其来摸不到头脑的问题，小杂盯着一脸不耐烦的欣琳心里腾起一股不安，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连温度都瞬间降了几度——已经到了临界点马上就要冰冻住一般。
“恩？”被问的措手不及的客人猛地抬起头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霸气十足却穿着漂亮洋装的可爱女孩子以不可置疑的态度站在自己面前。
“社长！”小杂赶紧上前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起码先做个自我介绍吧。”真是拿这个一旦心情不爽就破坏力升级的小学生没有办法。
“多说无用。”四个字就回绝了小杂的好意。
“安心好了，欣琳有分寸的，交给我们好了。”跟着社长米洛也走了下来，轻声对小杂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好，我是本社的副社长米洛。”微微点了点头米洛坐在了客人的对面，欣琳则一声不吭的坐在旁边。
“啊你好，我的妹妹之前应该来咨询过一些什么，她一定要我过来所以……”虽然没有理清头绪但还是开口简要地说了一下情况。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非常合适你的计划。”和平时总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不同，小杂还是头一次见到眼神如此认真的洛叔，语调虽然不重也很温和却让人难以拒绝。
“可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聊天什么的大概没有时间，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做的是只针对您一个人的计划，说是‘聊天’也可以单其实也不会浪费你多少精力。”
良久的沉默，似乎在不断的说服自己下定决心：“那孩子，小雅她到底对你们说了什么？”
“我想你自己应该有所了解吧，她让我们务必和你聊一聊的原因。”
“小雅她……近来情绪很不好，大学里的事情非常多也很累，交上去的报告似乎也被教授挑了诸多毛病，连之前打工的地方也因为没办法兼顾而辞职了，每天都很疲惫的样子。以前我只要安慰她一下很快就会振作起来，可最近她都没无法听进我的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听着她沉静的描述小杂愈发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几乎和妹妹截然相反的说辞到底说明了什么？
“你很困扰？”
“是，每天回来向我说一些白天发生的事已经成了她的负担，现在的我连安慰她都做不到，明明抚摸到她了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非常冰冷，不论我怎么竭尽全力地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简直……简直就像不会动的人偶一样。”
看着她深深埋下去的头和瘦弱不停颤抖的肩膀小杂突然觉得十分不忍，几乎想要上去扶住她。
“啊！无聊透顶！”突然站起身的欣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一直紧绷的弦似乎断掉了暴躁地说着，“大叔，交给你了！”说完拽住小杂的袖子把他拖到了角落里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哈哈……”干笑了两声米洛把话题继续了下去，“请别介意，继续说。”
与此同时，“干什么把我也拉过来啊！”小声不满的抗议着。
“闭嘴！安静看着就行了。”
“看什么？离得这么远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所以说笨蛋一辈子都是笨蛋，你想见识一下大叔的‘能力’吧，正好给你个机会知道这里可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有名无实的店。”
又被这听起来很玄妙的话搞得有些混乱的小杂深深叹了口气：“一会如果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请允许我立刻马上辞职。”
“敢辞职我会让你不仅一辈子都是笨蛋，还是集全世界倒霉于一身的笨蛋。”
如此恶毒又小孩子气的威胁让小杂只能苦笑着观望下去。
“小雅她压力太大了，或许我不适合再呆在她身边了。”平复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和她一样说不明白吗？”
“真的很奇怪，无法沟通什么的以往从来没有过！我只想跟她说说话，如果她嫌我烦了或者厌倦了我想……我可以离开的。”
“你舍得吗？”
“……怎么会舍得呢！”好像压抑太久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像假面一样瞬间崩塌。
“看起来你会接受这次安排了，我们极乐事务所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提供给有需要的人帮助。不论是不该存在的事物还是无法回去的事实都会得到解放，你不是也一直在期待有人能帮助你逃出这种窘况吗？”
“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吗？”
“如果是你希望的话。”
“看起来可以了。”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欣琳满意的说着。
“然后怎么办？交给洛叔没问题嘛？还有所谓计划到底是什么东西？”小杂用拇指戳着太阳穴一股脑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都说了让你闭上嘴！”说着就是一脚正踢在小杂小腿上，“一会你看到的都是事实，别被吓到了。”
“咕……”看着一副“好戏即将开始”表情的欣琳小杂真想立刻找个理由逃离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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