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部门那独特、弥漫着炫目光芒的玻璃与瓷砖组合的长廊中，V迈向前往电梯的步伐。
跟在他身后的我听着他分析着林心照行动的理由，不过，我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说的事情上，
“董事长的做法，我想是为了转移媒体和现场注意力的手段之一。她恐怕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她特地和你接触，也是为了让墨丘利安保牵制你的行动。好在墨丘利安保一向可靠……咏梦员工，你在听吗？”
注意到我正走神，V无奈地停下脚步。
“听到了，听到了……”
我赶忙讪笑着应道。
V见我敷衍的模样，摇着头，便又继续说道：
“红魂对策部门成立在即，但我想老王……古德曼不太愿意放人。客服部门我没有太多话语权，所以，你可能得身兼两职。不过，不用太过担心，两边在平常都是清闲的工作。”
“工资有两份吗？”
“当然，多劳多得。墨丘利也不是什么资本世界的遗留产物。你可以好好期待一下月底的薪水。”
V冲我摆摆手，有些担忧地说道：
“现在事情的变数很多，我也不方便妄下定论……就说到这吧，保持联系。”
说完，这个干练的男人便乘上电梯，回到属于他的‘城堡’。
总算摆脱了V的狂轰滥炸，我松了口气，轻松地哼着歌，向工位走去。
尽管只听过一两次，但梅尔菲的歌声总是在我脑海里回荡，我坐回办公室的座位，便在网上找到这首歌，在播放器新建了歌单，把梅尔菲的歌单独放了进去。
我找到的版本和听到的‘现场版’当然有不少区别，但眼下也没有别的代餐，只能将就‘使用’。
再打开客服部门的聊天群，古德曼一如往常在群里发出了工作安排。
我打开日程表，漫长的日程表里，却不见古德曼给朔月安排工作。
疑惑之际，我只好先打个卡。
就在我打开完的瞬间，古德曼就立刻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
9:37
好人（古德曼）：@路过的儿科医生 咏梦，你到公司了吗？
路过的儿科医生（咏梦）：怎么了？
好人（古德曼）：原因我还不方便说。
好人（古德曼）：你能替朔月先处理一下她手头的工作吗？月底给你争取点奖金。
路过的儿科医生（咏梦）：好啊，不过她手上也没什么活吧。
好人（古德曼）：也就一点报告没收尾，尽量明天之前做完。
路过的儿科医生（咏梦）：我今天做完吧，我明天也有点事，先请个假。
好人（古德曼）：嗯，可以。现在暂时先这样。我要去开会了。
好人（古德曼）已离线
————
看来朔月今天没来过公司。
那在水星公园见面之后，朔月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出离的不安在我心中弥漫开来，短短一周，他们到底能做到多少事情？
眼下最重要的，明明是明天的演唱会，我却还是禁不住开始担心别的事情。
我打开企业在线文档，在线把朔月的几个写着‘未完成’的报告下载下来。
虽然不指望里面能有答案，但眼下也没有其他事情，为了不让墨丘利安保继续盯着我，我还是得老老实实上班才行。
几个报告分别是朔月接待过的几名客户，乍一看都是些不起眼的穿越者的不起眼的委托。
其中也包括了瑞香一事的报告，里面详细记载了事件的始末，但令我在意的确实，在末尾，朔月这么写到：
‘参考1024号客户服务案例，客户恐怕会对员工有所依恋。不能排除对方会采取特殊手段，对员工采取未知暴力手段。根据客服部门管理层一致协定，决定为员工开启方舟系统权限，以求保障员工生命和财产安全。’
1024号案例……我从来没去看过客服部门留下来的案例，客服部门的服务记录都留在公司的档案里，部门成员可以随意查阅。
我以前一直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对墨丘利的过去和未来毫不关心，但事到如今，却不允许我再视而不见了。
打开客服的在线文档，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案例中，我很快就找到了‘1024号案例’。
1024号案例标注的日期，距今已经过了五十年。
里面记录的是一次刑事案件，少见的在开头用‘刑事问责’，来保密这份资料，禁止向任何方舟客服部门外的成员透露此事。
而其中记录的，负责处理这一件工作的客服的人的名字，赫然摆在我眼前。
‘林心照’。
案例里详细记录了她与一名自称‘永生者’的方舟系统使用者的详细对话记录。
我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我立刻上网搜索了最近一次墨丘利更换董事长的日期。
答案显而易见。
从墨丘利成立、统治世界开始，‘董事长’这一职位就从未变动过。对民众来说，这一职位根本毫无意义，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
董事长这一职位，最开始只是万神殿设立的虚职。本身只是个如同供奉神明的巫女一样，毫无存在价值的职位。
通往地狱的‘窄门’，‘永远的淑女’，诸神的使者……由万神殿的董事会统治的世界里，只需要一个象征。
‘魔女’拥有近乎无尽的权利，但这份权利要兑现成现实，其他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在1024号报告的最后，唐突的记录了事件的终末。
自称‘永生者’的存在，用不知名的方法，降临到墨丘利的土地上，在土地上带来了长达10年的动乱。
文中记录的‘林心照’在动乱中……丧生。
也就是说，她的名字和身份……都和真正的自己毫无关系吗……
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林心照’到底是……谁？
客服部门的档案里并未包含全部的内容，因为是重大的案件，甚至牵扯到墨丘利存亡，大部分档案应该都是交由墨丘利安保保管和处理。
知道真相的人……大概有不知所踪的朔月，一向神秘的老王，董事会及董事会代表V，以及我完全不认识的墨丘利安保。
都是些不保险的选项啊……
我瘪瘪嘴，打开手机里的匿名论坛。
明日就是莫拉的演唱会……我现在真的应该花时间在这件事上吗？
林心照是将来多半会面对的敌人之一，但眼下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不，好像正巧有一件事能一探究竟。
我拿出手机，翻开之前存放的电话号码。
既然是处理董事长失踪案这件重大事件的人，那这个赫伯特说不定是受到重用的探员。
能利用他的话……能牵上墨丘利安保这条线，说不定还能了解墨丘利安保的动向。
为了平复心情，我不断深呼吸着，思考着对策。
这是个危险的想法。
我自然没有半点和男人谈情说爱的打算……但如果我打算这么做，也就意味着我放下我最后的矜持。
去欺骗、隐瞒，毫不在意地利用任何靠近我的人……如果是来到墨丘利以前的我，也许完全不会在意。
没想现在的我脑海中浮现出类似的念头，总会想起朔月。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我慌忙把手机扔到桌上，跑到厕所的洗漱台前。
像是为了抛开脑海中的恶念，我死命拧开水龙头，捧起纯净无暇的流水，狠狠拍打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总算让我稍微冷静下来，我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镜中沾满水珠，狼狈不堪的我的脸。
……真是个没用的人。
拖着脱力的身躯，倒头靠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
我伸手轻轻触碰着嘴唇，自嘲一下笑。
人类终究只是社会动物。我们只会互相寻求慰藉，直到生命尽头……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愿去面对随之而来的终结。
一阵急促的短信声中断了我的思绪，我一时不愿从松软的被褥里起身。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办公室的灯光，比以往更加昏暗。
费力地爬起身，我轻轻拍了拍脸颊，才前去拿起象征着现实重压的现代器具。
荧幕的荧光中，那冰冷的文字与我目光一同摇摆。
那是朔月的信息，短短几天没见到，却让我感觉过去了无数年月的短消息。
‘命运之时已至，在此铭刻于红魂。’
发生了……什么？
我还在呆愣着盯着手机荧幕，下一刻，手机屏幕却马上被无数的短消息刷屏。
老王的信息、V的信息，电脑荧幕的工位上热烈的讨论，各个论坛的回复……
霎时间，网络这一平台无穷的生命力在我眼前迸发，但无论哪一个，都能看到类似的字眼。
‘快看新闻’。
我还没来得急迎接这轮信息的狂轰滥炸，电脑荧幕上就弹出了‘墨丘利致全体公民通告’，这恐怕是技术部门所为。
我马上坐回位置上，点进了公告的页面。
页面链接到一个直播间，直播间非常醒目地标注着‘墨丘利官方’的字样。
而在荧幕中间、演讲台上的，是我打从心底里希望不要出现的人。
朔月的身上套着一身笔挺的男式西装，相当适合以往飘逸潇洒的短发。
在现场的闪光灯中，她缓缓开口：
“非常遗憾地通知墨丘利的各位，昨晚，墨丘利董事长林心照，由于不知名原因失踪。目前墨丘利安保正在紧急调查中。”
“为了填补目前职务的空缺，我本人，方舟部门朔月接受墨丘利董事会的调遣，作为代理董事长、代为执行董事长职务，行使董事长权利。”
“同时，考虑到民间对红魂的顾虑及恐惧，我也将在此宣布，墨丘利方舟总部门、红魂对策部门成立。以下是成员名单：红魂对策部部长、咏梦；红魂对策部副部长、白贤……”
随着摁下电脑的电源，屏幕的光芒湮灭。
陌生的表情，陌生的态度，以及陌生的语气。
我已经没心情继续听下去了。
我拿起手机，拨响了电话。
在令人烦躁的铃声后，电话接通。
“你好，刑侦科赫伯特。”
“你好，我是早上和你交换电话的咏梦。现在闲下来了，你有时间吗？”
略带笑意的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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